《美人如玉剑如虹》曳杖声

4、薛前辈天下第一

　　薛令昭还是来到了望秋城的西南角，只是这里的宅子大多已经荒废了，没有半点人烟。

　　他在这里用了好几张千里寻踪符，也没能发现石仲行的踪迹。

　　谢长舒仍在他身边晃悠，薛令昭向来是不着调的性子，只道：“谢长舒，我要干的事情很无聊，你真没必要跟着我。”

　　“洛道友接下来要做什么？”谢长舒问道。

　　“杀人，吃饭，睡觉。”薛令昭言简意赅地回答。

　　“你是找不到那个人了吗？说不定我可以帮你，你想杀谁？”谢长舒继续问。

　　薛令昭犹豫了一下，觉得让谢长舒知道了不太妥当，他很敷衍地回答道：“我自己有办法，千里寻踪符不管用，总还有其他的办法。”

　　他拿出了一套阵旗，随手在地上摆着，他摆的毫无章法，就算是谢长舒这个不通阵法的人也看得出摆的太不像样了。

　　“我帮你把它们重新摆摆吧，追踪阵也不是这样用的。”谢长舒看着很是头疼。

　　“不用，”薛令昭阻止了他，“我朋友说他的阵法，无论我怎么摆，都能给我找出人来，只是耗费的时间可能长一些，你千万别动它。”

　　没来由地，薛令昭并不想让谢长舒知道他要去杀谁。

　　“谢大侠，打个商量，我请你吃顿饭，你能别跟着我吗？”薛令昭提议道。

　　谢长舒仍没有正面回答，只说：“我仍然觉得，跟着洛道友，会有我那位故人的消息。”

　　*

　　薛令昭在望秋城内找了一处酒楼，点了一桌好菜，这些菜全是浸着灵气的。

　　薛令昭吃的很慢，他的动作慢条斯理，在他的对面的座位坐下了一个人。

　　谢长舒坐在他的对面，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中，也不说话。

　　这酒楼的人来来往往，周围的人什么都在谈，吵吵嚷嚷的听不清说什么。

　　只是有人提了一句“剑歌榜”，周围忽然安静了一瞬。

　　提问的那人喝得有些醉了，笑呵呵地道：“你们说，今年剑歌榜首，不会还是那薛令昭吧？”

　　“不一定，云邈仙宗不是有个什么谢……叫什么忘了，听说从黄泉渊出来了。”周围的人和他碰了碰酒杯。

　　“黄泉渊”的名字一出，周围又静了一瞬。

　　转眼间又是一片觥筹交错之景，“那怕不是云邈仙宗的弟子了吧，是回来寻仇的？”

　　“不知道，人家可开始屠榜了，剑歌榜上的人，最近不好受啊。”

　　薛令昭依旧吃着饭，眼盲似乎对他影响不大，只是他吃着吃着，忽然道：“谢长舒，劳烦你帮个忙？”

　　“你说。”谢长舒收回了思绪。

　　“你能把这道菜的葱花挑出来一下吗，吃到葱太影响心情了。”薛令昭很认真地道。

　　谢长舒的眼神变了变，却依照薛令昭所说的话，一点点地挑着葱花。

　　那桌的人又开始讨论起薛令昭的成名之战，薛令昭听得耳朵快起茧了，道：“这些修士天天谈论那位薛前辈，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试，薛前辈恐怕早都不放在心上了。”

　　他的话里颇有些推崇薛令昭的意思。

　　“天天夸着人家的成名战，借此贬低所有的新秀高手，干这些事情可真是不厚道。要不是薛前辈实力高超，不知被人嘲讽成什么样呢。”薛令昭叹着气说。

　　谢长舒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样的口吻，有些好奇地问道：“薛令昭真有传闻中那么厉害吗？”

　　“各派明面上的实力，是没有能打过他的，不排除有什么隐世门派，可能会有很厉害的人出现吧。”薛令昭漫不经心地回答。

　　“只是青年辈，还的确没有能和薛令昭比的。那今年就看谢长舒能不能把他斩落了。”最开始说话的人又开始了醉后胡言。

　　“我听说过这个姓谢的，惊才绝艳，在进‘黄泉渊’前便学会了云邈仙宗的冰封二十一式。”

　　“嘘……别说了，云邈仙宗的人最近也在附近，别触他们霉头。”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

　　“冰封二十一式？你练那么多剑法做什么？高手过招，谢大侠还是不要想着藏拙了，只用剑法，怕是到不了剑歌榜前列。”

　　谢长舒收起了筷子，他将记忆里的事情慢慢说了出来：“若论剑法，我自信见过比那位薛令昭天资更加过人的剑修，冰封二十一式，他早于我学会。”

　　薛令昭抿了一口茶，道：“就是你那位故人？”

　　“是。”谢长舒盯着他，只是薛令昭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若他修行至今，怕是剑道上无人能敌了吧。”

　　薛令昭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真诚地道：“谢长舒，吹捧也不是这样吹的，我也有幸见过如今的剑歌榜首。”

　　“你以为你真能轻松打败他吗？最不济也是两败俱伤的结局的。”

　　薛令昭吹捧起自己来是不遗余力，“就在剑法一途上，薛前辈天下第一。”

　　*

　　薛令昭忽而感到那一处追踪阵起了效果，他不想耽搁时间，只是冲谢长舒撂下一句“告辞”，便循着追踪术的方向而去了。

　　只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剑歌榜前。

　　在剑歌榜前站着的是一位云邈仙宗弟子，风大了些，将整片竹林吹得东倒西歪。

　　薛令昭并不知眼前的人是谁，信了追踪术的指引，道：“道友，就这样在剑歌榜前？是有恃无恐吗？”因为谢长舒仍然跟着他，所以薛令昭并没有叫出石仲行的名字。

　　这位云邈仙宗弟子转过身，道：“我不是石仲行，在下云邈仙宗陆陵，石仲行曾伤我门中弟子十三人，杀害两人，因而门派已将其押在了望断秋水潭里。”

　　薛令昭的脸色一变，而站在一旁的谢长舒却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薛令昭。

　　望断秋水潭可以直接通往千百林，而千百林正是三日后谢长舒与卢向岑比试的地方。

　　云邈仙宗这样做，其心昭然若揭了。

　　“若阁下是来追杀是石仲行的，大可以放心了，云邈仙宗身为正派之首，一定不会放过这种奸恶之徒的。”陆陵面无表情地说。

　　薛令昭笑了笑，其实他是一个很喜欢笑的人，只是笑容通常没有什么温度。

　　“多谢云邈仙宗，不愧是我正派的第一大门派，”薛令昭道，“只是我想从望断秋水潭到千百林，去看看卢向岑和谢长舒的比试，不知仙宗能让我过去吗？”

　　谢长舒的眼神动了动，陆陵却没看向谢长舒，道：“千百林不是什么好去处，道友既已眼瞎，何苦还要去搅那趟浑水？”

　　千百林是一处桃林，一处很普通的桃林。

　　只是这桃林里只有桃树，桃树上只有一年四季都盛开的桃花。“只有”是指这桃树连叶子也没有，在千百林里，唯一能看见的只有桃花的颜色和树干的颜色。

　　若是在千百林里望天空看，则天空会被笼罩一层粉红色的薄雾。换言之，只能看见一大片一大片的粉色，无论往哪个方向走，只是粉色的世界。

　　不少人在千百林里栽了跟头，死了一大片，成了桃花的养料，出来的人，疯了一大片，灵魂困在那桃林里。

　　薛令昭笑着道：“眼睛已经瞎了，心要是瞎了。还怎么使剑法啊？”

　　接着陆陵感到自己的手腕处有温热的血液流出，他甚至没能看清薛令昭是怎么出手的，他的剑便脱手了。

　　“我虽然实力平平吧，但真不喜欢别人这样说。”薛令昭道，“其实我是个很懒的人，能不拔剑就不想拔剑，哎，拔一次伤筋动骨，得回去睡觉了。”

　　陆陵捂着自己的手腕，盯着这瞎子。

　　薛令昭的眼睛上裹了一圈丝带，表面上是个瞎子，只是这动作行为看起来不像个瞎子。

　　“瞎了就是不好，刚刚本来准备砍掉你这只手的。”薛令昭把剑收回鞘中。

　　他朝着陆陵喘息的方向说了句：“我知道你这种修无情道的修士不怕死，我也不想拿死威胁你，不过让你以后不能握剑还是可以做到的。”

　　“不信的话，你试试看？”薛令昭特别真诚地说，“回去告诉你们主事的人，在望断秋水潭里等着我吧。”

　　陆陵终于放弃了和这人为敌，捡起了自己的剑，掐了个法诀跑了。

　　“跑了就对了呀，我其实不喜欢打打杀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