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如玉剑如虹》曳杖声

2、屠榜者

　　细雨斜斜地飘在这位青衣剑修的发上，且微微地润湿了他的脸。

　　他侧过身，想离开这“剑歌榜”。

　　“这位……前辈，你往南边去？不去看看第二十二位的‘谢长舒‘’约战第二十一位，号称‘一剑花香谢’的卢向岑吗？”

　　苏清绵说完这话，才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人是看不见的。

　　“抱歉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若不能亲眼看见，去领略一下剑意也是极好的。”

　　谢长舒已经在一个半月的时间，到了第二十二位，最近几天，又向“剑歌榜”第二十一位的剑修下了战帖，就约在离潋滟山不远的“千百林”比剑。

　　青衣剑修说：“没什么好去的，结果很清楚。” 他顿了一下，“而且，谢长舒不是用剑的，他使的是刀法。”

　　苏清绵愣住了，道：“可是他挑战剑歌榜上高手，用的都是剑法——”她声音戛然而止。

　　青衣剑修道：“那我也不知道，也许他是想隐藏实力，也许他觉得用自己不擅长的剑法打败别人，能更有快感。”

　　苏清绵喃喃道：“他谢长舒……天赋如此高吗？短短一个半月，杀入剑歌榜，一路屠榜而上……”

　　“他从黄泉渊那个地方出来，这样也不奇怪，”青衣剑修打了个哈欠，“至于千百林比剑，我奉劝姑娘也别去，卢向岑那个绣花枕头，会输的很惨的。”

　　“那他真能一路屠榜而上吗？他不可能打得过薛令昭吧……”

　　那青衣的剑修笑出了声，他的话里带着些缥缈的感觉。

　　“现在他打不过薛令昭，再过一年，剑歌榜首就该换位置了。”

　　薛令昭微微笑着，尽管他是在说着评价自己的话语，但仍然说的毫不留情。

　　“就此告辞吧，后会有期。”薛令昭道，但他的话音刚落，周围忽然安静下来。

　　是那种死一般的寂静，风声，鸟鸣声以及各种声音都一瞬间消隐了。剑歌榜的周围是一片竹林，此时，这竹林也停歇下来，再也无“沙沙”声传来。

　　薛令昭的微微侧着脸，神色一下子冷下来，又想到了什么，笑着对苏清绵道：“啊，你是想见谢长舒吗？”

　　苏清绵愣愣地点点头。

　　“他应该是来了吧。”薛令昭听着周围的动静。

　　什么，苏清绵一脸惊骇地转过身，刻着剑歌榜的石碑两旁是苍翠欲滴的竹林。在这些竹子的顶端跳跃着一团火，这火是忽而燃起的，只是并不烧灼这些竹叶，而只是在那里亮着。

　　慢慢地，几乎目之所及的所有树上，都开始跳跃有明亮的灯火，这满山的灯火一路往山脚蔓延而去，在路的尽头，有人正一步步地走过来。

　　这么大的阵仗，无论是潋滟山里的人，还是潋滟山周围的城池，全都注意到了这种异象。

　　这是……谢长舒吗？苏清绵下意识地往薛令昭的方向看去。

　　薛令昭仿佛感受到了她的视线，点了点头。

　　“他……不怕云邈仙宗的追杀吗？”苏清绵小声地问道。

　　“他已经不需要害怕了。”薛令昭道。

　　谢长舒用的是缩地成寸之术，不过半晌便到了他们身前。

　　他仿佛没有看见他们两人似的，径直走到了剑歌榜前，他的目光在这剑歌榜前停留了很久。

　　苏清绵大气也不敢喘，而薛令昭却只是扬着头，转身就想离开这个地方。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远处是一幅残阳如血的画面，谢长舒的脸迎着夕阳的余晖，束着的头发在风里飞扬，他扬着头，“我从黄泉渊到潋滟山，一路上所有人都说薛令昭还能稳坐剑歌榜首，阁下是第一个如此确定地说，我能打过薛令昭的。”

　　薛令昭歪着头，道：“因为连薛令昭，也不能从黄泉渊里出来。”

　　谢长舒背对着薛令昭，嘴角微微上扬，他握刀的手扬起，刀自手中飞出，破入空中，直直地插到了剑歌榜上。

　　正巧，插在薛令昭的名字上。

　　他的神色很冷，而在冰冷的眼神下却藏着坚决。

　　谢长舒又扬了扬手，这刀回到他手上，只是石头上薛令昭的名字上多了一道划痕。

　　薛令昭似有所感，微微笑了笑，道：“希望能早日有阁下，”他顿了一下，“不，是谢长舒和薛令昭剑歌榜首之争的消息。”

　　“当然。”谢长舒看着那道有划痕的名字，语气里充满了势在必得。

　　薛令昭对这个即将到来的挑战者并无多少畏惧之情，只是打着哈欠，道：“阁下弄这么大阵仗来潋滟山，后面必定全是云邈仙宗的追兵，你最好还是自己解决了吧。”

　　薛令昭察觉到云邈仙宗的人正往这个方向来，心中叹叹气，他实在很害怕麻烦，便对谢长舒道：“不要给别人添麻烦就好了。”

　　“我没隐藏过行踪，他们能找上来也不奇怪。”谢长舒道。

　　薛令昭笑道：“谢大侠是想像当年薛令昭一样，一人单挑多人，一战成名吗？”

　　“不，”谢长舒一字一顿地道，“我是要他们看着我是怎么赢的。”

　　谢长舒收回了投在剑歌榜上的视线，转过身，本来是想看看云邈仙宗来客，只是眼角余光不小心瞥到了薛令昭。

　　谢长舒才发现这人眼睛是瞎的，然而即使这人眼睛处已经蒙上了一圈丝带，他整个人仍僵在了原地。

　　苏清绵觉得谢长舒的眼神，忽然变得很幽深，像见到了什么阔别已久的故人，而眼神里却带着恨意。

　　只是自他看见薛令昭的脸后，再也没移开眼神。

　　薛令昭没听到谢长舒的回话，只是侧过身，道：“我与云邈仙宗有些宿怨，不想在他们面前露面，就先告辞了。”

　　“顾为霜，几年不见，你还把自己弄瞎了？”他的语气带着些咬牙切齿。

　　薛令昭确认自己的记忆里不存在谢长舒这号人物，他觉得谢长舒这句话来得莫名其妙。

　　于是他很放心地回答道：“这位道友，在下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士……应该不会认识您这样的人的……”所以你是认错人了吗？”

　　“敢问阁下师从何处？”谢长舒继续问。

　　“一个不入流的门派而已。”

　　谢长舒“哦”了一声，道：“在下，无派无门，谢长舒。”

　　薛令昭临时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洛辞”这两个字从心里冒出来，道：“华山派，洛辞。”

　　谢长舒听到这名字，脸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他眯起眼，刚刚柔和的面容又变得冷硬，不过他仍然用着温和的语气，道：“抱歉，也许是认错人了。”

　　薛令昭道：“认错人不要紧，谢大侠可不要随便找人寻仇啊。”他听谢长舒的语气，对那顾为霜仿佛有些恨意，只是谢长舒的仇人多了去了，一时间他也猜不着顾为霜到底是谁。

　　谢长舒盯着他的背影，眼里满是阴鸷。

　　薛令昭的脚步忽然停下了，在他的身前出现了一片结界，将他的去路全部封死，他叹口气道：“谢大侠，你想干什么？”

　　“洛道友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是仇人吗？天下长得像的人千千万万，你要寻仇也找不到我身上吧。”薛令昭将剑缓缓拔了出来，唯一奇怪的是，他用的是左手。

　　他并不担心和谢长舒对上，只是此时还是别的事情要做，所以动作上带了些不耐烦。

　　“你练的是左手剑？”谢长舒问道。

　　“哪只手用都一样。”薛令昭拿自己的剑锋直直地对着谢长舒。

　　谢长舒却先将自己的刀收了起来，迎着剑锋向前走了两步，道：“我不是寻仇，只是我觉得至少能从你身上得到点他的消息。”

　　薛令昭略挑眉，道：“谢长舒，我真不认识你，你要找什么人到别处去找，要寻仇也尽管去寻。”

　　苏清绵听着这两人的对话，在一旁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是心里暗暗心惊，这位洛前辈的话中一点也没有害怕谢长舒的意思，想必也是某家某派的精英弟子。

　　谢长舒笑起来，他身上的戾气退得一干二净，又向前走了一步，他的身体几乎已经靠到薛令昭的剑尖上了。

　　“是我冒昧了，我那位故人还不知身在何处，所以忍不住想多打听一下。”

　　“洛辞洛道友，你听说过顾为霜吗？”谢长舒说的很慢，仿佛每一个字都是咬牙说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