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小事》余&思

26、八月的故事（6）

　　{雨晴}

　　再联系上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很凑巧，我在音像店里，再次看到了一张特别的光盘，这张碟，是韩文版的，装祯也跟中文版的不同，那是电影《寂静里》——夏瑞最最喜欢的电影。而我也不断地想起了夏瑞说起《寂静岭》时那兴奋的姿态。
　　大二那一年，我们三个去新东安看电影，很不幸的是，电影满座了。祁周说，不如我们去看小厅吧，可以自己租碟看。在那个暗小的放映室里，夏瑞翻箱倒柜地找着什么，神色焦虑，好半天他才扬起手来说，“咱们看这个吧。”不由分说就把碟塞进去，我接过盒子，瞅了一眼，《寂静岭》。封壳是血腥的照片，很恐怖的样子，我伸手抢过遥控，“看什么恐怖片啊，大半夜的。”
　　夏瑞坚持，“我想看，特别想看。你们知道吗，我小时候学琴的那个文化馆后面有一个小山坡，我小时候常常一个人去哪儿，我也叫它寂静岭……”
　　夏瑞说着，手舞足蹈，像个小孩子一般，“在我的寂静岭，是可以看见海的，那个地方像《寂静岭》那个小镇一样，总是有很大的雾，空气里总伴着咸咸的海味儿。”
　　“真的假的？”祁周很不相信，“搞那么神秘。”
　　“真的，就是寂静岭，是我以前跟一个朋友命名的。就在文化馆后面的一个小山坡。”

　　我还在回忆他当时那一本正经的神态，电话来了，是夏瑞！
　　“为什么消失了这么久？”我问他，“你还没回北京吗？”
　　“还没。”
　　“还没？”我真替宜妍难过，“你在做什么？该不会！你该知道她对你的担心吧，这样迟迟不归，你在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回去找你的寂静岭了吧？”
　　“是。”
　　这个冰冷的回答吓我一大跳。
　　“你也还记得寂静岭吗？”
　　“嗯，记得，是记得你当初的兴奋和激动。”我说。

　　“我去了寂静岭。”他说，声音淡淡的，像是快要消失了。

　　这个电话史无前例地漫长，关于那个八月的故事，渐渐清晰，林安的脸庞也慢慢在我脑中浮现。

　　{夏瑞}

　　“林安总是很喜欢坐在那个山岭上看着大海……

　　那时候，我刚开始热切地迷上了一个叫做《寂静岭》的游戏，很喜欢坐在山岭上对林安说那个恐怖的电脑游戏，张牙舞爪地说吓她。
　　“你知道么？那个游戏一开始就有被剥皮的动物和人的尸体等等，还有地上总是有一滩红红的血，后来人被吊铁网上，看半天才辨认出哪是头哪是手……”
　　林安吓得脸色苍白，皱着眉头往树后面躲，央求着：“别瞎说，吓死人了。”
　　我拉着她冰凉的手说：“笨蛋，这不过是个游戏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可是林安还是怕怕的样子，眯着单眼皮的眼睛说：“晚上我可是要自己睡，我会害怕。”

　　当时真是觉得很得意，现在回忆起来，却觉得自己真不懂事。

　　“只是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风在树梢,鸟儿在叫。不知怎么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耳边响起了这首歌，这可是林安最喜欢唱的一首歌，在寂静岭一同听海风的日子里，我不知道听她唱过多少次。

　　“其实，我是一点也不了解林安的。”
　　“为什么这么说？”雨晴问我。
　　“我说不清楚。”
　　“因为环境吗？”雨晴分析着，“我想，相比同年龄的孩子来说，你的成长环境太单纯，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察言观色，对女孩也是迟钝吧，你看看，除了功课，你的生活就是钢琴，还有就是数不清的电脑游戏，有女孩给你递情书你都不知道吧。”
　　“有过的，林安还问过我。”

　　林安会拿着那些信，我在手里偷偷地问我，“你怎么处理这些信？”

　　变得很不好意思，更是会结结巴巴地了，我说，“哎……她们，她们影响我学习……”

　　林安后来常常念那些情书给我听，在琴房休息的时候，或者是两个人悄悄跑到寂静岭来聊天的时候。林安念起那些小女孩写给我的信，一开头总是：“亲爱的夏瑞哥哥……”
　　然后我们两个人就笑翻了天……
　　有时候信里还会夹着女孩的照片，那些喜欢我的女孩都是挺好看的女生，林安把那些照片都找出来，在阳光下对我晃着说，“我，你看她们多好看啊，你怎么不看呢？”
　　我推开她的手，，“不好看，一点也不好看。”
　　林安问我：“那……那你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呢？”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十多岁的年纪，对爱情萌动了激情，却一无所知。
　　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呢？
　　正在想着，一个很完美的形象就蹦入了我的脑子里，乌黑发亮的长头发，白皮肤，又圆又亮的眼睛，还有很长的睫毛，那些睫毛两个人的脸如果凑近了就会扫到别人脸上痒痒的，这个形象是谁的呢。
　　我不记得了，只是很仔细地向林安描述着，鼻子是什么样子的，眼睛是什么样子的，嘴巴是什么样子的，具体得一塌糊涂。
　　那天晚上，妈妈来接我，我坐在后面看着母亲的侧脸，突然间觉得母亲还是美的，只是气质变了，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那个完美的形象不就是妈妈从前的样子吗，我猛然间醒悟。

　　那天晚上我偷偷把母亲年轻时候的一张照片塞到琴夹里。
　　那张照片里的母亲才十七岁，漂亮得一塌糊涂。

　　“后来林安怎么说？”雨晴问。

　　“你描述的这种女孩存在吗？”
　　林安的眼里划过一丝彷徨，她什么也没有接着再说。
　　每当我回忆起这一幕时，总是能记起林安眼里的一晃而过的忧伤，只是我当时怎么就一点没有察觉林安的感受呢。
　　她一定很苦吧，摸着自己脸上的疤痕心里独自痛苦。

　　“疤痕？”雨晴打断我，“什么情况？”
　　“以后再跟你说这些吧。”
　　“嗯，很抱歉打扰了你，接下来呢？”

　　接下来，也许没有接下来，只是我明白我喜欢像妈妈年轻时候那样的女孩，我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是喜欢那样的女孩的。
　　“所以当我在音乐学院里第一次看见宜妍时，眼里就浮现出母亲照片上十七岁时的样子，特别宜妍的漂亮的大眼睛，瞬间令我觉得，爱情来了。”
　　“这算是解释，当初你对我的态度么？”雨晴问我，声音很平静，我顾不得考虑太多了，只能继续说下去，“雨晴，你听我说。”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