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爷的反派之路》黑大帅

64、往事复盘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俱是生出几分沧海沧田之感。
　　狄青：眼前之人，皮囊还是曹景休，内里却已不全是。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对我来说，又该如何自处？
　　曹景休：明明认识此人不过数月时光（转世前在地府那段不算），怎么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转世前在地府那段不算）？难道说他成仙之前是我的某个旧相识？那为何我对此人一点印象都没有？
　　曹景休脑海中似有什么画面一闪而过，却如雾中花、水中月，无从捉摸，踏水无痕。
　　“你为何要救我？”
　　狄青道：“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曹景休睁大双目，“我几时救过你？我怎么不知道？”
　　狄青目光有些黯淡，随即恢复如常，“我记得就好。”
　　曹景休有些坐不住了，他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狄青救了自己性命，无论出于何种目的，自己还他的人情就是了。可对方若是为了报恩，还是自己没印象的这种，那就有些问题了。
　　今天说是为了报恩，那明天要是让自己还桃花债呢？
　　曹景休想起那日东郑大街之事，觉得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
　　他轻咳两声，“狄将军救命之恩，曹某定当报还。狄将军这几日也累了，不如早些回府，省得家里人担心。”
　　狄青却是不走，目光愈加深邃。
　　“你真是曹景休？”
　　曹景休明白狄青话里的含义，既然对方救了自己，他也不想有所隐瞒，“我今生是曹景休，前世乃是十二祖巫之一昆吾的三弟子，姬英。”
　　狄青没想到曹景休如此坦荡，轻易便吐露了实情。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日在玄云观，与巫咸云臣斗法之人，果然是你。”
　　曹景休心说，这不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吗？你还明知故问？
　　他呵呵一笑，“算上那次，我已经欠了狄将军两条命了，我从不喜欢欠人情，狄将军有什么心愿，只要我能做到，绝不推辞。”
　　狄青目光久久停留在曹景休脸上，饶是曹景休堪比城墙的脸皮，引以为傲的情场阅历，也有些承受不住，脸上有些发红。
　　他正想说卖命可以，肉^偿不行，狄青开口了。
　　“你还欠我顿酒。”
　　曹景休：……

　　曹景休实在想象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有跟狄青一起逛大街的一天。
　　其实倒也不是刻意而为，只是为了回城请狄青吃饭，正巧赶上端午节灯会。
　　大街上摩肩接踵，人流攒动。货摊边，一个粉衣少女正拿着个九连环把玩。斜对面的摊子前，一个垂髫儿童正将一块热气腾腾的桂花糕放进嘴里，小脸蛋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曹景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人的声音。
　　“梦里的，我吃两块又怎么了？”
　　“醒了再吃。”
　　“醒了就吃不着不花钱的了。”
　　……
　　曹景休不由自主停住脚步。
　　他几时跟狄青一起逛过街？否则脑海中这段对话又作何解释？
　　狄青发现他的异状，问道：“怎么了？”
　　曹景休摇头道：“没事。”
　　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都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或许这只是某个已经被遗忘的梦境，脑海中的那个声音也未必是狄青。
　　不必庸人自扰。
　　曹景休自我开解一番，继续往前走，一抬头，看到一块路牌，朱家桥北斜街。

　　“大哥也去逛过？”
　　……
　　“听风小筑子衿楼，潇湘会馆春水阁，都是汴京有名的风月之地，难道大哥没听说过？对了，还有小弟最喜爱的倚烟阁……，哎，大哥你去哪儿？”
　　……
　　又是一段没头没尾的回忆。
　　虽然这个场景里，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声音，但他心里却是知道，这段话，就是说给……。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狄青也看到路标，别有意味的看了看曹景休，“你想起什么了？”
　　曹景休从沉思中蓦然惊醒，神色惊疑不定，“难道你也……”
　　他蓦地打住，狐疑的看向狄青。
　　狄青神色泰然，“那只是你的一场梦。”
　　曹景休愕然，“我的梦？……你又怎会知晓我的梦？”
　　“因为我也在你的梦里。”
　　曹景休简直听的毛骨悚然，看向狄青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
　　狄青指了指河边一处酒馆，“你不是要请我吃酒吗？那家看起来就不错。”

　　“你是说我曾经中过落魂咒？”
　　酒馆里，两人对面而坐，曹景休听完狄青的叙述，满脸不可置信。
　　倘若他还只是一介凡人，对于中咒之事毫无印象也在情理之中。如今他已开启三光，若是还没有印象，那就说不过去了。
　　“并非今生，而是前世。”狄青补充道。
　　“不可能！”曹景休断然否认，“我前世乃是堂堂大巫，除非十二祖巫，无人能给我下咒。”
　　狄青沉默片刻，又道：“在姬英与今世之间，还有一世。”
　　曹景休就像在听天方夜谭，“你在开玩笑吧？”
　　狄青道：“你可有一个护身玉符？”
　　曹景休警惕道：“那又怎样？”
　　“便是此物护你转世。”狄青将曹景休九龙山遇袭身亡，黄风道人助其转世之事和盘托出。
　　曹景休听得两眼发愣，右手伸进怀里，轻轻抚摸那枚獬豸玉符。
　　此物原本并非他所有，据曹皇后所说，是当年一位得道仙人赠与曹父，后来曹父于危难之际又传给了还是少年的曹景休。
　　没有想到这件法宝居然还有如此妙用，倘若真如狄青所言，此物乃是先天灵宝，当年那位得道仙人又如何舍得赠给曹父这样没有丝毫修道根基的凡人？
　　如此慷慨大方的得道仙人又会是谁？
　　曹景休久久陷入沉思，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狄青的目光一直望着自己，片刻没有离开。
　　他有些头痛，捏捏眉心。
　　“狄将军，你的意思是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所有的事情你都记得？”
　　狄青为曹景休斟满杯中酒，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那前世的我是怎样一个人？”
　　“骄横跋扈，无法无天。”
　　……跟这辈子也没什么区别嘛？
　　接下来的话，就有些难以启齿了，但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存在心里始终是个疙瘩。
　　“既然阁下眼中的我人品如此卑劣，那日在东郑大街上……”有些话点到即止，想必狄青也能听懂。
　　狄青居然也脸色发红，罕见的移开目光，“那日我一时冲动，有所冒犯，……多有得罪。”
　　曹景休一时放下心来，饮下杯中酒。既然是一时冲动，那倒还有药可救……
　　谁知狄青接着说道：“但我并不后悔。”
　　噗！曹景休口中的酒水全都喷了出来。
　　狄青定定望着他，目光坚毅，“我相信你本质并不坏，只要有人从旁扶助，必能走上正途，避免当年的悲剧重演。”
　　曹景休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大笑出声，“你可知我是何人？堂堂大巫，轩辕三圣！坏到不能再坏的坏人，你有什么法子助我走上正途？所谓的正途对我来说又有何用？至于在九龙山害我之人，我已猜出是谁，凭我现在的本事，他若再想害我，也是痴心妄想。这一点，就不劳狄将军费心了。”
　　狄青道：“你是说，那人是巫咸？”
　　“除了他，还能有别人吗？”曹景休顿了顿，冷笑道，“当年害死我爹的凶手，也是他！”
　　狄青思忖道：“在你的梦境中，巫咸曾说过，要凑齐九百九十九个武将生魂，他究竟要做什么？”
　　曹景休懒懒道：“巫咸这个人，怨气比天还高，他要做的事，必定是损人不利己，搅得天地都不得安宁的大坏事。”
　　狄青皱眉，“那如何才能阻止他？”
　　曹景休玩味的看着他，“狄将军果然有副悲天悯人的热心肠。我说过，我还欠你条命，倘若你要我出手相助，去灭了巫咸，我也绝无二话。”
　　狄青微微摇头，“我并非为了其他不相干的人，我只是为了保护你。”
　　曹景休嘴角边的笑容僵住。
　　狄青目光沉凝，深邃而不可测。
　　曹景休又开始头痛，这个人怎就如此执著，倔得像头牛一样？
　　“狄将军，我如今已经恢复法力，无需任何人的保护。何况我这个人本性并未比巫咸好多少，实在配不上你的好意，大家都有正事要忙，就不要做这些无谓的努力了，可否？”
　　狄青沉默，须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曹景休替他斟满，端起酒杯。
　　“还没正式谢过狄兄的救命之恩，我连饮三杯，以示敬意。”
　　曹景休干了三杯，狄青同样陪了三杯。
　　曹景休没想到狄青的酒量居然也不错，扬眉道：“能与狄兄举杯共饮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这句话好耳熟，仿佛在哪里说过？
　　狄青微微垂眸，“这不是我们第一次饮酒。”
　　“……上辈子喝过了是吧？”曹景休又开始捏眉心，接着又拍了拍大腿，“俗话说得好，三杯和万事，一醉解千愁。几杯酒下肚，咱们上辈子、这辈子有什么牵扯什么恩怨统统一笔勾销。从今以后，你我兄弟相称，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不算吃亏吧？”
　　姬英好歹也是万年大巫，无论道行修为还是在这世上活的年头，狄青都该叫他一声前辈。
　　如今对方肯心甘情愿叫自己大哥，狄青自然是不吃亏的。更不要说他前世一直希望曹景休能喊他一声大哥。
　　如今对方真心实意的喊出来了，不高兴的人反倒是自己。
　　曹景休再次举杯，“狄兄？”
　　狄青举杯回应，曹景休微微一笑，仰头吞下杯中酒。
　　狄青望着对方轮廓分明的下颚线，上下滚动的喉结，心中涌起几分悸动。
　　倘若对方不叫自己大哥，还能叫什么呢？
　　**，**，**？
　　哪一种说出来都颇为惊世骇俗，能惊掉对方的下巴。
　　狄青觉得，不是这酒里有毒，就是自己疯了。
　　天下之毒，皆有药可解。
　　唯独疯病无解。
　　他忽然朗声道：“店家，换大碗来！一个不够，拿三个上来！”
　　店家换大碗上来，狄青举起酒坛，连斟三碗，一口饮尽。
　　他抬眸遇到曹景休震惊的目光，缓缓道：“今日得贤弟一声大哥，当浮三大白。”
　　曹景休双掌一拍，“店家，也给我换三只海碗上来！”
　　他眼神中有几分欣赏之意，更多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欣喜和狂热。
　　“有狄兄这句话，今日便舍命陪君子了。”
　　依曹景休的本意，这句话不过是说说而已，不是说他打算偷奸耍滑，在酒桌上，当他还是姬英时，便从来没有怕过谁。
　　依曹景休的本意，他面上叫狄青一声大哥，心里不过把他当个弟弟，在酒桌上，自己哪怕一个小指头就能干趴下狄青。
　　然而这一次，堂堂大巫姬英却失算了。
　　曹景休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