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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毛遂自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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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关外七十里,九龙山,辽人的天门阵便设在这里。
整座山被一层淡淡的雾气笼罩,迎面而来的风带着一股阴冷,夹杂着血腥之气,令人压抑沉闷。
狄青站在遁光之上,神识慢慢延展出去,却在碰到雾气时被弹了回来。
站在他身旁的夏无弦默诵剑诀,祭起数十道飞剑朝九龙山飞去,一阵青光闪过,飞剑失去光芒,如同废铁一般自空中掉落。
“这天门阵的护阵法阵果然厉害。”夏无弦皱眉道:“贤弟可有何对策?”
狄青沉吟道:“阵法之道,借天之力,行已之事,威力不是单个人力所能比较,以阵对阵,才是上乘的破阵之法。”
夏无弦表示赞同,“不错,若以蛮力破阵,除非功力比布阵之人高出数倍才可以办到。”
狄青目光投向东南方,“所以玄真国师才在天门阵东南方向布下法阵,可惜阵法未成,国师便不幸殒命。”
夏无弦道:“数年前愚兄在崆峒山访友问道,对他们的阵法倒也略知一二,若是愚兄猜的不假,此阵应为崆峒八阵之一的地烈阵。”
狄青道:“愿闻其详。”
夏无弦道:“阵法用途,不外乎困、封、杀、吸、聚、收、凝、镇八法。这天门阵看来妖异非常,应数摄人魂魄之类的妖阵,地烈阵刚正中直,正是此类妖阵的克星。只不过依我看来,此阵目前尚缺最要紧的阵眼之宝,有了此宝,破除妖阵便不费吹灰之力。”
狄青目光一动,“何物可做阵眼?”
夏无弦笑容云淡风轻,“降龙木。”
狄青返回雁门郡保灵侯府邸时已是深夜,尽管众人都已睡下,他还是习惯性的用神识搜索了下曹景休的方位。
曹景休居然不在房里,而是在屋顶上,与杨宗保对月饮酒。
“我爹想让你留在雁门,远离京城那个是非之地。你怎么想?”
见曹景休沉默不语,杨宗保狠捶了他一下,“问你话呢,你也老大不小了,难道就这么蹉跎鬼混下去不成?”
曹景休忽道:“我记起我爹是怎么死的了。”
杨宗保不由坐直身体,定定望着他。
曹景休望着天边一轮明月,面沉似水,“以前我一直以为我爹死于山匪之手,直到前几天,我偶然恢复记忆,才忆起害他的人……是个妖道!”
杨宗保面色一变,“妖道?”
曹景休眼中露出杀意,“难怪这些年我一直看道士不顺眼,原来……原来!……我要修道!”
杨宗保愈加讶异,“你要修道?”
曹景休咬牙道:“我要拜名师,修道法,有朝一日修成仙术,为我爹报仇雪恨!”
杨宗保挠挠头,“你这个年纪修道有点晚了吧?再说修道不是要看有没有仙根吗?”
曹景休道:“前些时日还有个游方道人要收我为徒呢。”
杨宗保似是斟酌下措辞,“你确定他不是江湖骗子?”
曹景休一脚要把他踹下屋顶,二人正嬉闹间,听到一人淡淡道:“我愿教你。”
二人似是被点穴法定住,全身瞬间僵硬,只有头慢慢朝人声处转去。
狄青不知何时上了屋顶,月光之下,轩昂疏朗,人如碧树。
“你若有心修道,我可以教授你入门之法。”
杨宗保看看狄青,又看看曹景休,轻咳一声道:“元帅,天色不早,末将……有些内急,先走一步。”
曹景休见杨宗保跑的如此干净利落不讲义气,心里虽气得大骂,也是无可奈何。狄青依旧默默注视着他,似是在等他的答复。
他只能含糊道:“元帅……大哥日理万机,怎好再让你分心他顾?”
躲在房檐下听墙根的杨宗保眼珠子差点儿掉下来,元帅大哥?!!这是什么称谓?!!!
狄青道:“这点小事不算什么。”
曹景休心说我能拒绝吗,但这种想法也只能心里想想,真说出来狄青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但有些话即便不说,当事人也并非不懂。
狄青道:“当初你找红风请教修道之法,我的修为还在红风之上,为何就不愿了?”
那是因为你没红风好忽悠好控制啊……
曹景休无语望天,默默对手指。
狄青又道:“你真心想替父报仇?”
曹景休倏的收回目光,神情肃然,“做梦都想!”
狄青转身,“你若真心想学道,随时可以找我,无论何时何地。”
曹景休在原地站立片刻,确定狄青已经走远,才慢慢下了屋顶。杨宗保立刻从墙角跳出来,用力攥住他的胳膊,眼睛晶晶亮。
“你是怎么做到的!”
曹景休被他的动作和眼神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什么怎么做到的?”
杨宗保掌心朝上五指慢慢并拢,做了个夸张的攥拳动作,“就这么把元帅~——大哥攥到手心里!”他故意大哥两个字拖得长长的,末了还朝曹景休眨眨眼。
曹景休一拨拉他的脑袋,“你这么八卦保灵侯他老人家知道吗?”
杨宗保依旧死缠着他不放,曹景休冷不丁又道:“你以为你躲在下面听墙根,元帅他不知道吗?”
杨宗保怔住。
曹景休继续冷笑,“狄青的个性我最清楚,他嘴上是不说,心里有本帐,一笔一笔给你记着呢,有你哭的时候!”
杨宗保立刻抓住他,“景休,看在你跟元帅是结义兄弟的份上,一定得多替我美言几句啊!”
这次怔住的人换做曹景休,“谁说我跟他是结义兄弟?”
杨宗保道:“不是结义兄弟,大哥是随便叫的?”
曹景休陷入沉思,难道狄青对他真好到想要跟他结义的地步?
厢房中的狄青听到这句也陷入沉思,难道他真是想跟曹景休结义才让他喊自己大哥?
似乎遇到曹景休以来,他所做的每件事都违反常理,无法自圆其说。自己一向最看不起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却偏偏跟曹景休越走越近。
大概也许是看他还算是可塑之才,不忍他继续走向歧途吧?
狄青只能这般自我解释。
翌日,众将来到议事大厅听候调遣,夏无弦正与狄青、保灵侯商议封山之事。
“眼下虽然没有降龙木,愚兄与崆峒派诸位道友商议,可采用封山阵法将九龙山暂时封禁,虽然不得长久,至少短期内可保将士无虞。”
夏无弦声音明朗语调温和,令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曹景休不由抬头多看了他几眼。
狄青点头道:“那便有劳贤兄与崆峒派诸位道友了。”
他目光转向众将,继续道:“为今之计,要破天门阵,需寻降龙木,哪位将军愿接此任?”
杨宗保率先出列,“末将愿接此任!”
狄青见保灵侯微微点头,颔首道:“找寻降龙木事关重大,关系到我军能否攻破天门阵,杨小将军务必要全力以赴。”说完又指派几名副将听候他的调遣。
之后狄青又对天门阵附近的宋军重新排兵布阵一番,会议便告一段落。
夏无弦见狄青沉眉肃然,问道:“贤弟是否还有要事未讲?”
狄青望着曹景休离去的背影,缓缓道:“有能力布下天门阵之人想必也是修为高深,我想去辽营查探一番。”
夏无弦动容道:“辽营既有高人设阵,想必防守也是固若金汤,甚至陷阱重重,贤弟贸然前去恐怕不妥。”
狄青道:“打仗岂有不冒风险的,我虽法力低微,自保还是可以的,只要小心谨慎,应当可以全身而退。”
夏无弦道:“我陪你同去。”
狄青摇摇头,“大营这边还要托付给贤兄,我一人前去即可。”
夏无弦想了想也只有如此,便点头道:“凡事多加小心,切勿莽撞行事。”
是夜,辽军大营。
狄青潜伏在营地十丈开外,将神识慢慢探出去,到了距离营地五丈的地方就被一种柔和却坚固的力量阻挡了下来,营地上方似有丝丝细微的星光闪动。狄青知道,这是护营法阵的力量。
修道之人最忌卷入兵家之争。兵者凶器也,没有哪个正道修士愿意平白沾惹上无端因果,进而阻碍自己的大道之途。像玄真国师这种因担了护国职责,没有办法推脱,只能寄希望于皇帝的嘉奖,以此积累功德。辽国虽也有修士担任国师一职,但无论是天门阵还是如此规模的护营大阵,都绝非一人之力可以完成。除非当世这些修真大派拿出本派珍藏的顶级法宝助阵,但这种可能性更是基本为零。
如果不是正道修士,便是魔修了。只是若真是魔修所为,正道门派又怎会袖手旁观?而且以目前所见,辽军大营内似乎并没有魔气,往来巡逻的兵卒也都红光满面,不像曾被魔气侵害荼毒,毕竟类似玄阴魔鼎这种魔物的威力,绝非凡人能够抵挡。
狄青正思索间,一个人影头戴兜帽身穿斗篷从辽营内无声潜出。此人身形分外熟悉,狄青目光一动,跟了上去。
那人看似步履从容悠闲,实则蕴含了无上道法,步速瞬息千变,显然修为不低。狄青擎剑在手,正要加速拦截,那人突然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注视着狄青。
“又是你!”狄青冷冷盯着站在他面前的云臣,“这次你还有何话说?”
云臣缓缓道:“你想怎样?”
狄青正待开口,忽觉一股庞大到恐怖的气息,排山倒海般朝他涌来,他急运真元同时回头,一道强横的念力如咆哮巨龙般挟万千之气,劈头盖脸朝他轰去,狄青脑中轰的一声,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九龙山外宋营,曹景休躺在自己的营帐内歇息。依他本意本不想跑到这个离危险如此近的地方。只是崆峒派几个弟子和那个夏仙师一起摆阵封山,大伙都来观摩学习,他若不来就得跟留在郡守府养伤的保灵侯两两相望。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也只有跟着来。
“国舅爷,大事不好了!”一个随从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进营帐,“杨小将军进了天门阵了!”
“什么!”曹景休立刻翻身而起,薅住那人的脖领,“什么时候的事?”
“傍……傍晚,”随从翻着白眼结结巴巴道,“杨小将军说……他找到了降龙木,等不及元帅回来,就自己……破阵去了……”
“这个棒槌!”
曹景休大骂一声,拿起长枪冲出营帐。
随从慌忙跟着跑出来,“国舅爷,您去哪儿?”
曹景休上马狂奔,头也不回道:“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