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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新生 ...

  •   花溶松了口气:“哦,还以为你们是替蔡贼送花石纲的,幸好不是。”
      赵公子见她的语气并无任何遮掩,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坦率的陌生人,笑起来:“姑娘,你以为我是蔡贼的人?”
      “蔡京等六贼横行天下,祸国殃民,走海路运送奇花异木的,除了他们也没有别人,所以,我才斗胆一问,若有冒犯,请公子多多原谅。”
      “六贼天下人皆痛恨之,风闻花石纲被抢,我等也是大快人心。实不相瞒,我们才收服了一股海盗势力,本来是想乘胜追击匪首秦大王,但探得消息,还有一艘花石纲将路过,就先由得秦大王去阻拦一下……”
      花溶想起秦大王就不寒而栗,自己总算逃脱了他的魔掌,真是再也不愿跟他碰面了。
      “姑娘,抢劫你们的就是秦大王吧?等这一阵过去,我一定剿灭秦大王,替你们出一口气……”
      花溶听得他如此语气,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只淡淡说来,但却有一股摄人的气派,好像手握重兵的将领。

      她心里一动,忽然道:“上次大败秦大王的,就是你们?”
      “正是。”
      她松了口气,但想起秦大王一定不肯善罢甘休,又还没逃出多远,立刻行了一礼:“赵公子,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姑娘但说无妨。”
      “请尽力隐瞒我得救的消息,我怕秦大王追上来……”
      赵公子看着她,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声音情不自禁地有些颤抖,显然对秦大王是谈虎色变。他立刻道:“姑娘,你放心,有我在,秦大王再要敢来,一定叫他有去无回。”
      “谢谢公子。”
      赵公子忽然道:“姑娘,你不必担心,三天后,我派人送你们上路。”
      花溶很是不安:“这,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没事,反正是顺路。我先带你们出海,上岸后,就派人送你们到家。”
      她不便推辞,也没法推辞,一路兵荒马乱,自己姐弟二人的确没法生存,便也只好欠这位陌生公子的情,道谢一番,姐弟二人才告辞,各自回渔民安排的房间休息。
      回到房间,静雪姑娘已经整理好了床铺,见花溶进来,就看看放在一边的那身红色的喜服,笑道:“姑娘,这衣服可真漂亮。”
      花溶这时才发现那身衣服还摆在角落里,已经干了。这红色原本是漂亮的,但她看了却很是害怕,只强笑着应了两声。热情的静雪叫她无心谈话,便关门出去了。
      花溶这才拿起那件喜服,喜服沉甸甸的,因为上面连缀着一颗颗的珍珠宝石。这是秦大王叫人缝上去的,说要让这件礼服看起来最漂亮。
      她本来正愁一路上没有盘缠,这话又无法向救了自己的赵公子说,不可得寸进尺,如今,见了这喜服,不禁大喜,立刻将上面的几颗珍珠宝石拆下来,贴身揣了,也可以应一时之需。

      从早上到黄昏,秦大王无论如何也不肯罢休,继续在海里打捞,非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海盗们见他如此愚蠢的举动,但见他凶相毕露,又不敢违抗,只好假装卖力地帮着寻找。到傍晚,秦大王忽然有些清醒过来:“去沿途的渔村寻找,也许他们被渔船救了也不一定……”
      海盗们面面相觑,这世界上,没有这么凑巧的事情吧?
      正在这时,一艘负责提供信息的船赶回来,船上的小头目叫凌想,秦大王一见他,立刻催促道:“怎么样?最近有没有什么船只路过这里?”
      “报告大王,我们探得,今天的确有一艘大商船经过这里,但是,早已离开……”
      秦大王喜道:“如果有船经过,说不定会救起他们的。你赶紧再去探探消息,如果是他们救起了人,老子这次不但不抢劫他们,还送些财宝感谢他们,在哪里?老子亲自前去要人……”
      “回大王,这艘船可不好打听消息,初步估计,就是上次大败我们的那股势力,为首的人叫‘赵公子’,很是神秘,也不知道身份来历……”
      “妈的,莫非是朝廷的狗官?”
      凌想道:“请大王谨慎,不要中了狗官的奸计。”
      秦大王立刻道:“暂时别和他们照面,也别走漏风声,继续派人暗中打探消息,有了花溶的下落立刻回报于我,否则,就别打草惊蛇。”
      “是。”

      小船一出去,秦大王忽然来了精神,好像已经确定花溶还活着一样,大喝一声“拿酒来”。
      一名海盗递上酒壶,他喝了一大口,又把酒壶抛回去,看着茫茫的海面,自言自语道:“丫头,你要活着,我就饶了你;要是死了,哼哼……”
      正说话间,一名叫孙小相的小头目驾船赶来:“大王,我们刚刚得报,又有一艘神秘商船靠岸,估计又是押送花石纲的……”
      全国各地都是花石纲,这一次,运的是一块重达几十吨的巨石,一定要走海路才行。秦大王此时根本就没有兴趣管那船上是什么东西,挥挥手:“暂时先不管,集中人手对付那个甚么赵公子……”
      孙小相有点不服气,海盗们上次被杀得丢盔弃甲,又何必再去和赵公子硬碰硬?集中力量再去捞一票岂不是好事?因此,力谏道:“大王,我们已经很久没有收成了,跟赵公子硬碰没有意思,不如去做有油水的买卖……”
      “少废话,该你们的银子金子,老子亏待不了你们分毫。先对付了赵公子再说……”
      “大王,并无任何消息表明夫人在赵公子那里……”
      秦大王一时语塞,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的确,花溶怎么会那么巧合就被甚么赵公子救了?
      孙小相见他犹豫,立刻又道:“我们实力不如赵公子,完全没有必要去硬拼,不如闷声发大财。再说,如果凌想查实了夫人的下落,我们再动手也不迟……”
      秦大王想想也有道理,就答应下来。

      第二天中午,一个侍卫忽然匆匆赶来,叫花溶姐弟跟着上船。
      侍卫叫徐才之,花溶见过他是赵公子的两名侍卫之一。徐才之说:“因为临时有急事,船马上要启程,赵公子叫你们一起上路。”
      花溶和少年都很意外,但也立刻就辞别静雪一家,跟着上船。
      大船上,船舱关得紧紧的,门外站着一整排的卫士,戒备森严,好像里面在商量什么紧要事情。
      花溶姐弟不敢多看,只到甲板上看茫茫的海景。
      花溶自逃亡以来,海洋上处处是凶险,几乎每时每刻都是提心吊胆,唯有此时,才放下心来,见海面上,雪白的浪花翻滚,天空蔚蓝,偶尔一只海鸟飞过,浩瀚奥妙,长长舒一口气,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轻松。
      “姐姐,大海还真漂亮……”
      “是啊。可是,我却再也不想回到海面上了。”
      少年知她心事,安慰她道:“姐姐,以后我会照顾你的,我娘也会喜欢你的。”
      花溶暗叹,离别这么久,也不知他娘还在不在人世,但见他满心欢喜,就不忍对小孩子说出这样残酷的话,笑笑,没有做声。
      到得傍晚,姐弟二人从大船的第二层下来,却见那间紧闭的船舱已经打开,在中间开阔的甲板上,放着一桌案几,赵公子正在写什么东西。
      姐弟二人走过去,远远地看着,好一会儿,赵公子忽然抬起头:“过来吧。”
      二人走过去,花溶但见纸上写的是一首诗:
      高居大士是龙象,草堂大人非熊罴。
      不逢坏衲乞香饭,唯见白头垂钓丝。
      鸳鸯终日爱水镜,菡萏晚风凋舞衣。
      开径老禅来著茗,还寻密竹迳中归
      她心里一惊,这诗并非什么绝顶佳作,但气魄极大,完全不是寻常人的口吻。再看那纸行书,真是天纵其妙。
      赵公子见她的目光,忽然大感兴趣:“姑娘,你也识字?”
      “略略识得几个。”
      赵公子笑道:“姑娘不妨写几个字我看看。”
      她立刻肃然道:“不敢献丑。”
      赵公子却不由分说就起身,把位置让给她:“姑娘不必过谦。”
      花溶无法继续推辞,坐下,很是认真的写了几个字。
      墨迹未干,赵公子拿起看看,心里很是惊讶,竟不知一个女子,也能写出如此漂亮的书法,尤其可贵的是,除了女子的柔媚,还带了一丝健劲的刚烈。

      “好好好,很好……”
      他一叠连声地说了几个“好”字,“姑娘,能否把这墨宝赠送与我?”
      “谢谢公子厚爱,小女子实在汗颜……”
      赵公子大笑着,亲自收起来,嘱背后的徐才之,“把字收好,带回去。”
      “是。”
      收了字幅,三人坐在一起,看着茫茫大海,一路上,谈起各地的风土人情,赵公子见花溶才思敏捷,对一路的见闻讲得头头是道,她模样娇怯怯的,仿佛弱不禁风,但言谈举止间,却很是果敢。
      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是强烈,这个女子,身上仿佛有两种极端的性格,然后,这两面又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他突发奇想,要是她是个男子,会有怎样的本事?
      姐姐不凡,他发现弟弟也不俗,跟着海盗历练一番,却未沾染任何不良习气,本性纯良,而且十分忠勇大胆,小小年纪,竟给人一种顶天立地的印象。
      他有心栽培这少年,就道:“你想不想学一些本领?”
      少年喜道:“学什么?”
      “我有一个朋友,武功出众,精通兵法,你可以拜他为师。”
      姐弟俩对视一眼,花溶立刻察觉到,也许,这样的机会可以改变少年一生的命运,否则,回到乡下,一辈子成为无知无识的农人,就再也无法出头了。
      少年见姐姐点头赞成,立刻道:“谢谢赵公子。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花溶问他:“那位前辈居家何处?”
      赵公子微微一笑:“就在京城不远处,你们到了,自然就知道了。”

      大船上岸,改走陆路。
      朝廷昏庸,金国和辽国又连年侵扰,加上盗贼横行,这一路上都是兵荒马乱。为了方便,花溶主动要求换上了男装。
      这一来,速度就快得多了。
      赵公子本来顾念着花溶身子娇怯,要给她安排马车,却见她翻身上马,动作十分矫捷,绝非寻常小姐可比,更是赞赏,众人就一路浩浩荡荡往京城方向而去。
      在距离京城一百五十里地左右,众人在一栋大院子前停下。
      只见这座庄院十分整齐,前迎湖泊,背靠山峰。几千株槐树柳树郁郁成林,三无处待客的厅堂。再往前走,开阔屋角处,牛羊满地,大卖场上,鹅鸭成群。一些庄户来来去去,皆有礼执,并不若外面世界的饿殍遍野。
      花溶心想,这个世道,还有如此好地方,主家会是谁?
      一名庄客迎上来,徐才之低声说了几句话,庄客立即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只见一个中等身材,红光满面的老者,威风凛凛地带了七八名军士快步出来,拜倒在地:“参见九王爷……”
      花溶心下骇然,虽然早就猜测赵公子身份不凡,没想到他却是皇宫里的“九王爷”。如今是赵家天子,难怪他自称“赵公子”。
      只见九王爷亲手扶起了老者,非常客气:“种将军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花溶听得他称“种将军”,心道,难道这个老者就是远近闻名的老种经略相公种师道?他可谓是本朝大大有名的名将,为人正直,侠骨热肠,一路逃难的时候,她曾听过他不少的事迹,说当今抗辽的,也只得这位种将军了。
      众人一一见礼,种将军以为他们都是九王爷的随从,都请了进去。
      花溶穿了男装,又见九王爷表明身份时并未回避,略加思索,就随着众人一起进了里面正厅上,分宾主坐定。花溶姐弟只站在九王爷身边。
      奉茶之后,种将军笑道:“王爷今日来得巧,末将这里有几名惯于滋事之徒,要来一番较技。王爷武艺出众,可否指点他们一二?”
      九王爷大感兴趣,立刻道:“本王很有兴趣,请上来比试吧。”
      种将军一声令下,外面侯着的几名汉子走进来,前面几人皆紧身衣裤,拖着哨棒;后面一个汉子却是个军官模样,头上戴着一顶罗万字的顶头巾,上穿一副鹦哥绿伫丝战袍,腰上系一条绣着两只黑乌鸦的青绦,脚下穿的则是一双老鹰皮制作的干黄靴。再看他的人,鼻直口方,面圆耳阔,起码身长十尺。
      九王爷喝彩一声:“真是一条汉子。”
      种将军笑道:“这是经略府的鲁提辖,还不快见过九王爷?”
      那汉子立刻行礼:“见过九王爷,小人姓鲁,单名一个达字。”
      九王爷对此人很是满意,点点头:“鲁达,不用多礼,今日看你表现。”
      “谢九王爷。”
      众人一番比斗,直打得天昏地暗,半晌分出胜负,却是鲁达一人大胜。九王爷大喜,立刻赏赐他一锭百两的大金子。
      少年见他如此英雄了得,不禁大喜过望,悄悄问一边的花溶:“姐姐,九王爷就是要我拜此人为师么?”
      花溶尚未回答,只听得九王爷道:“种将军,今日做了不速之客,小王原是有个不情之请……”
      “王爷但说无妨。”
      “这名小哥叫岳鹏举,小王见他尚有几分慧根,还请种将军收为弟子……”
      少年机灵,不待种将军回答,已然跪了下去:“弟子拜见师父……”
      种将军大笑着伸手提他起来,在他颈项上一摸,见这少年筋骨奇佳,大喜过望:“行行行,我收下了……”
      花溶一旁见种将军的下属鲁达已这般了得,这将军不知武功更是如何惊人,她心念一转,忽然做了个极其大胆的决定,立刻就拜倒在地:“九王爷,望你恩准。小人也想拜种将军为师……”
      九王爷吃了一惊,微一沉吟,竟然也点点头:“种将军,你意下如何?”
      种将军毕竟是老辣之姜,起初没注意,现在细看这身形瘦弱的少年,倒有好几分瞧出是个女子来。本朝早前有杨门女将,穆桂英挂帅,闹得轰轰烈烈,巾帼英雄,天下称颂。所以,女子习武,也不算什么石破天惊的事情。种将军阅人无数,见这女子目光坚定异常,
      加上又是九王爷请托,大笑道:“好好好。习武的苦,你可要吃得。”
      花溶再次拜倒,然后才抬起头,毕恭毕敬道:“无论什么苦,我都能吃下,谢谢师父。”
      乱世逃亡,无一技防身,途中不知吃了多少苦楚,沦落秦大王手中,受尽凌虐也丝毫反抗不得,如今,竟然有了个学习本领的机会,花溶激动得心都要跳出胸腔来,只默默起身,站在九王爷身边,对他的援助十分感激。
      又一遍遍告诉自己:无论千难万难,我都要学得真本事,这样,才能真正有报仇雪恨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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