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祝之回归》野生大汤圆

10、今生-家族

　　头名当场离席，一场学子中秋夜宴，自然也就虎头蛇尾地结束了。虽说马文才后续未再关注，但是有那好事者自然不会放过当事人，也不缺那起子谄媚者上赶着溜须拍马。

　　"马兄之才学果然名不虚传，文武双全，百闻不如一见。"慕名而来，拜见同辈学子中的翘楚，乃是时人的习惯。中秋之后的十日，正是学院的开放日，不少外来学子前来交流。

　　"你可不知道，此次夜宴，当初文才兄本是不愿下场的。"这是当初围观了学院闹剧的同窗。

　　"哦？这其中还有故事？"毫不知情的路人直接就被带住了注意力。

　　"不过是觉得文才兄自金陵城来，不熟悉扬州府的套路。故此设下了圈套......"好事者绘声绘色地给路人讲述中秋夜宴从发起到二次比试到马文才大出风头又愤而离席的全过程，听得众人不住惊呼。

　　"也是幸亏那些人毫无自知，才能让我等见识到文才兄的才气横溢。"马文才在学院中自发簇拥过来的跟班之一，谄媚着笑脸奉承，“也不知道那些人哪里来的底气，敢跟文才兄你较劲。”

　　若是在上辈子，十来岁的马文才正是喜爱这种小把戏的时候，这辈子却没了那兴致。他需要的是吸引人才，而不是狗腿子。“行了，不要传这些。他们再差，也是我马家的人。”

　　见马文才并不感兴趣，狗腿们也很识趣，顺带着就换了话题。

　　也许学院里的学子还是不够成熟，没有经历过大浪淘沙。以他的眼力，还是不够找出其中的人才。马文才暗自思忖，没道理他才名远播之后，身边围着的除了狗腿，还是狗腿啊。就没有贤才前来与他相聚吗？

　　其实，马文才没考虑到的是，他才刚到扬州府不久。对于他想招揽的人才来说，相交之人，才学或许重要，更重要的，是人的品性。十多岁的少年，品形都还没有定性，并不是值得立马投资的好人选。

　　文昌阁这场赏菊宴，造成的影响，除了展示出马文才的才华，还将马家内部的冲突矛盾暴露在了扬州府众人的眼中。虽说，没有人去查那水蛇那小舟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事实明摆着的，不是吗？要知道，马家二老爷，在扬州府出名的，除了风流多情，便是有仇必报，爱惜脸面。当日里马文才胜了他的两个儿子一局，便已经足够他下黑手弄死这个侄子了。

　　一直以来，马家二老爷对他的长兄不满之情，可以说，扬州府少有人不知。只是没有撕破脸，便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如今，他敢对着长兄的独子下手，虽说没有证据，但怕是要闹一场。想要看马家好戏的人，都瞪大了双眼。

　　按照马文才的想法，事情已经过去了，他不追究二叔下手的事情，他们也没有道理去斥责他不留情面。毕竟，技不如人，乃是铁一般的事实。一开始，也是二叔他们想给他没脸的。无论从情还是从理来讲，马文才觉得，自己都站得住脚。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情，他面对的不是将道理的读书人，也不是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武人。他面对的，是顺遂多年，胡搅蛮缠惯了的马家老太太。

　　马文才的做法，在老太太的嘴里便成了，“家，不是讲道理的地方。青书和青武他们是你的弟弟，你就应该让着他们，爱护他们。而不是当众给他们没脸。再说了，就是讲理，你没有顾及家族颜面，让家丑外扬，就是不占理。”

　　马文才当场无话可说。对他下黑手，想要他命的人，让他视而不见已经是极限，再让他去忍让包庇甚至将自己当作台阶，给他取做脸。抱歉，他没有那么贱。

　　“能将孙儿的船底凿漏，在船中缠绕蛇虫。这等族亲，还请祖母转告，孙儿没有这样的亲人。”马文才愤而甩袖，“孙儿还要去向曾祖母请安，先行告退。”

　　老太太多年来第一次被甩了脸面，当场就冷了脸色，“不孝子孙！”说着便摔了一个杯子，“当真不是养在身边的，便长成了白眼狼。枉费我的苦心劝导。”

　　一旁伺候的小丫鬟差点忍不住自己的表情，大少爷如此才华横溢，英俊潇洒，风度翩翩......老太太这般劝导，当真不如没有。让外人听到真相，还不知道是说她不慈不公，还是说大少爷不孝呢。

　　“罢了，儿孙都是债。”老太太想到外人对她恭维时，提及在外的长子，又不得不努力说服自己，她不是自私偏心势力，是为了儿孙着想，不要这脸面了。

　　轻轻松松将自己洗脑之后，老太太命人将二儿子和两个孙子都叫了过来。因为马文才自幼便不在扬州府长大，所以，对老太太来说，她的大孙子就是二儿子的长子马青书。

　　小儿子，大孙子，老人心中的命，根，子。有了这个前提在，老太太根本不忍心去责怪两个孙子才学不够。在她看来，她的孙子都是厉害的，只不过那个没有养在身边孙子不念亲情，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既然如此，便是她的二儿子做事方法不对，要是他好好商谈，未必会如此尴尬。可是，老太太一看二儿子那苍白瘦削的脸，多年来的习惯，让她又忍不住心疼起来。

　　老太太宽慰了三人几句，说到正题，“都是一家人，你侄子，你们堂兄，多年未曾见面，才生疏了。好好相处些时日，便会亲热起来。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多好。”围绕家和万事兴的主题，老太太念叨了将近一个时辰。接着又围绕二儿子的养身和孙子的学业，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了半天。

　　当这三人离开主院时，心中的不满已经堆积到顶，差点就要爆发。老太太真的是太偏心大房了！居然不严加惩戒这等不顾家族颜面的儿孙！将他逐出族谱才能合他们的心意！

　　忙碌劝解了一日，老太太自觉自己真的是再公平公正不过的当家主母了，然而，她的两家儿孙嘴上不说，都对她心生了嫌隙。

　　当日晚，就在老太太自得其乐，自我得意之时，多年不进她房门的老太爷摔门而入。“你今日都做了什么！”伺候的小丫鬟们听到声音连忙跑出来查看情况，又被老太爷给吼了出去。

　　被巨大的摔门声惊吓到的老太太，一个激灵抬起头，却发现是自己夫君。老太太端起茶杯缓了好一会儿。“做了什么？调节家中矛盾啊。你这么激动是做什么？”

　　“那你又对佛念和老二说了什么？”见老太太还没意识到问题，老太爷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留在家中的两个儿子半斤八两，也无所谓偏心与否。如今老大家的孙子回来了，老太太却依然用的老法子。要糟。

　　老太太见状，心里的得意悄悄散去，紧接着涌上了不安。她将自己今日里说的话，都给老太爷说了一遍，说着说着，觉得自己没错，底气又回来了，“我这么说哪里错了？家中孩子多，各打五十大板，让他们自我反省。家中和睦才是正道。”

　　老太爷面色一黑，他原先还在想，是不是老大家的孩子太过宠溺骄纵，所以才会在曾祖母面前说那些不念亲情的话。现在听了老太太的处理，他觉得，大孙子实在是，忍让太过，又有老婆子不识好歹，才滋生了老二的贪念。

　　“先不说老大家和老二家的对错，你现在的做法，是在激化两个儿子的不满，让两个儿子都与我们这两个老东西离了心。”老太爷坐到榻上，直接半躺下去，他觉得脑仁儿疼。

　　“我这么做，哪里不对了？这么多年，老二和老三家的闹矛盾，我都是这么处理的，也没见他们对我们疏远啊。”老太太面带不满和质疑。

　　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虽说只在扬州府马宅这块小地方，但是，谁不知道她处事公允，治家有方。要知道，她可是牢牢记住了她母亲教导她的话，要维持各个儿子势均力敌，才能保住她绝对的地位。马家老太太这么多年都是这么处理的，效果斐然。

　　老太爷早就知道他这个妻子脑子不灵光，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还没被母亲调教过来。在思考了一下将管家权交给大儿媳和教导老妻之间的麻烦程度之后，老太爷揉了揉额头。谁让老大媳妇已经被这些蠢货逼得离开老宅了，他没得选。

　　罢了，就当重新回顾一下年轻时床上教妻的感觉吧。老太爷心中苦笑，年轻时偷的懒，就是埋下了现在家中不宁的祸根。

　　坐起身，端正了态度，老太爷将大儿子与另外两个儿子的区别一一给老太太列举了出来，又分别指明了三个儿子以及各自子嗣的数量。将扬州府各大士族，在朝廷任职的人数以及职位略微举例。再对比马家如今的人数以及职位。说实话，在将数据列举出来之前，马老太爷虽然心中有数，却没有如此震撼的感觉。等讲完之后，看着他写出来的文字，老太爷心中的焦虑陡然升起。

　　这边，老太爷焦虑了，老太太却依然在迷茫。她糊涂了这么多年，早就朽木不可雕也，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明白的。老太爷白费了一番力气，只让自己更加头疼，该明白的老妻，还是没明白。

　　“罢了，罢了。你......”看着老太太那张富裕的脸，以及紧皱的眉头，老太爷拍了拍自己的额头，“算了，不用你上，我亲自来。明日里，我便不要这张老脸了，亲自去静扬山庄，将老大媳妇请回来。”说完，老太爷苦笑了一下，怕是老大媳妇早就看出来老宅的问题，才干脆利索地离开。

　　“你明日，命人将荣景堂收拾出来，就给老大媳妇和佛念住。除了扫撒的，别安排人手。”又想到了什么，老太爷觉得叹气已经不能表达他燥郁的心情。都不是省事的啊。

　　老太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是看到夫君的样子，又将话咽了回去。虽然她自大了一些，但是她在马府，能够作威作福这么多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大事一定听夫君的话。

　　她不懂外面的形势，也想不通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甚至她也明白，荣景堂都收拾出来了，一旦老大媳妇答应回来，这个家里的管家权跟她就基本上没关系了。但是，老太太知道，这个家里，真正做主的，不是她，也不是老祖宗，而是她的夫君。

　　而荣景堂，曾经住过宫中出来游历的贵人，是整个马家最尊贵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