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美人兮》璋华

7、蘖桑会盟（三）

　　傍晚时分，我与大兄重新回了宋国的驿馆中歇息，明日再启程回秦。

　　“相国，屈先生求见。”阿靖走进了屋子。

　　我与大兄皆是一怔。

　　“请先生进来。”大兄吩咐阿靖，复看向我，笑道:“白日里，你对这屈原，倒是有些不同。”

　　“大兄又来笑话兮儿。”我哑然，继而撒娇道。

　　“若是公子华知道你魂不守舍，目不转睛的盯着男子看，倒不知是何光景了。”大兄摇头打趣。

　　听他提及公子华，我跺了跺脚，忿忿道:“大兄！”

　　“好了，害羞了？”大兄双手投降，笑望着我。

　　我转过头，不再理他。

　　只听门轻轻打开，应是屈原走了进来，我回过头，正巧撞进他平淡无波的清澈眸子，我下意识躲避，目光转向了别处。

　　“屈原见过秦相。”我回过头，只见他已走向了我大兄跟前，行了一礼。

　　“不知小先生有何见教？”大兄站起了身，对着屈原露出了他惯用的招牌笑容。

　　屈原不卑不亢道:“恭喜秦相大计。”

　　“大计？”大兄大笑两声，“何等大计？”

　　“秦相明白。”屈原细述道:“此次蘖桑会盟，不过是做给天下人看罢了，不论有盟无盟，秦国都是最大的赢家。”

　　大兄面色微变，继而大笑两声，离屈原逼近了一分，“真是后生可畏啊，只是可惜了，你生在楚国。小子，何不来秦国一展抱负？”

　　“不像秦相魏皮秦骨，屈原，生是楚国人，死是楚国魂。”

　　“有志气！”被人说到了痛处，我大兄大笑，坐回了案前，手抖得指向屈原失了往常的冷静，“只是可惜了，你那大王昏庸，楚国朝堂恐是容不得你。”

　　屈原平静且坚决道:“秦商鞅变法而以富强，我屈原定终生为楚变革法度，张子白日所言窃城，有我屈原一日，定不会如愿。”

　　我大兄听了，大笑，“变法？这可不是全凭一腔热血，小子，你太过年轻，恐怕还未开始便被朝堂宗室的唾沫湮灭了罢。”

　　“圣贤曰，苟正其身，于从政乎何有？不能正其身，如正人何？”屈原刚正回道。

　　“真是个书呆子，倔驴。”我大兄摇头，纵是巧舌如簧的他，在屈原面前亦是无语，我暗自偷笑，却也为这年少屈原的忠国之情感慨，日后该是何等的绝望，才会以身投江。

　　“先生是客，喝杯茶罢。”我上前一步，端起了茶递给了他。

　　“不用，多谢姑娘。”屈原望着我，目光有一丝暖意，却并未接过。

　　我一惊，他何时知道我是女子？我的男装扮相竟是这般拙劣？

　　他也并未再多言，转身欲走，终是停了脚步，“今夜齐相恐对张子生变，张子还是早些离宋的好。”

　　“你说什么？”我上前捉住他的衣袖，问个究竟。

　　他瞧了衣袖一眼，微怔，方道:“张子大才，各国皆向往，只是，不得者，不免生出别的念头，此等小人行径，屈原不齿。”

　　“多谢了。”大兄听了，眉微蹙，缓而舒展开来，站起身对着屈原行了一礼。

　　屈原复还一礼，转身离开。

　　“即刻回屋收拾行李，我们现在就走。”大兄疾声道。

　　“恩。”我点头。

　　大兄转身收拾竹简，却又是摇头自语，“高风亮节，是个人才，只可惜，生在了楚。”

　　我停步，亦叹了一声，终是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