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92、负屃篇（3）

　　负屃于紫竹林中感知到伯卿有危险赶到时，伯卿已经奄奄一息。

　　负屃悲恸之余责怪自己来得太晚，伯卿却说他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赶到已是十分欣慰。

　　他将自己的女儿托于负屃所抚养，并以琉玥之名为其取名为璃儿。

　　琉璃本是幸福美好之意，但在那一刻，却是应的生离死别之景。

　　在望了一眼尚在襁褓中哭泣的幼儿以后，伯卿，便彻底闭上了眼睛。

　　伯卿死后，负屃便代其抚养女儿璃儿。

　　因伯卿只留有璃儿一女，故而在他死后，璃儿便继承了弑神之力。

　　璃儿三岁那年，东海龙宫的八位皇子全都来到了紫竹林中。

　　大皇子囚牛看着正在竹林间扑蝶的璃儿问道：“这孩子，就是弑神伯卿的女儿吗？”

　　负屃点了点头。囚牛遂又问道：“你当真，要将她留在自己的身旁？”

　　负屃道：“我义兄对我恩重如山，如今他和大嫂都已离去，我有绝对的责任替他抚养璃儿长大。”

　　“你既已下定决心那我也就不再劝你，只是这孩子并非凡人，你以后，还得多加留心才是。”囚牛听闻负屃的话以后说道。

　　负屃刚刚点了点头，站在一旁的二皇子睚眦便望着前方的璃儿说道：“不过是一个三岁的孩子，体内，却有着天上地下无人可敌的弑神之力。这如果让觊觎弑神之力的妖魔鬼怪知道了，怕是都要来抢夺这孩子吧。”

　　他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实实在在警醒了负屃。为防止有人觊觎弑神之力伤害璃儿，负屃，遂以消耗自己五百年修为为代价封印了璃儿体内的弑神之力。从那时起，璃儿便彻底成为了一个普通女孩。

　　春去秋来，负屃一直以父亲的身份教导着璃儿。他于紫竹林中教她读书写字，然后又于每年的四月初七带她去伯卿和琉玥的坟前拜祭。

　　璃儿虽不曾知道自己的身世，但也知道那两座坟中埋着的，一定是对她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所以每一次，她都十分虔诚的拜祭着。

　　就这样过了三年，璃儿已经六岁。恰值乞巧节，负屃便带着璃儿去城中游历了一番。

　　他着一身青色衣裳，头戴白色玉冠。在走到醉仙居的门口时，他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璃儿甚是乖巧的站在他的身旁，她见负屃停下脚步便唤了一声：“爹爹。”

　　负屃回过神来，他先是向着璃儿微微一笑，然后便又带着她继续向着前方走去。

　　卖糖葫芦的小贩在街道一旁吆喝着，璃儿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

　　负屃问她：“璃儿，可是嘴馋了？”

　　璃儿点了点头，负屃遂在摸了摸她的脑袋以后向着前方的糖葫芦小贩走去。

　　付了钱买了两串糖葫芦，璃儿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吃的甚是开心。

　　天空却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只见璀璨的烟花在那时升了起来。

　　璃儿不曾见过那样的东西，她一时吓得直往负屃怀中跑去。

　　负屃笑道：“璃儿莫怕，那东西名叫烟花，放到天上可好看了。”

　　璃儿胆怯的睁开了眼睛，她再向着前方看去时，一团金色的烟花刚好于天空中释放了开来。

　　璃儿一时看的有些入迷，初时的那份害怕也在心里逐渐散去。

　　负屃在这时抱着她说道：“爹爹带你去前面看清一些可好？”

　　璃儿点了点头，负屃随后便抱着她向着前方慢慢走去。

　　十年后，璃儿十六岁。因继承了其母琉玥的美貌，16岁的她已经出落的十分亭亭玉立。

　　一日上午，璃儿正坐于河畔静心垂钓时，一只棕色的狸猫忽然从远处的林子里走了出来。

　　璃儿听到声响转过了身去，只见那只狸猫一双绿色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恍恍惚惚间，璃儿竟觉得这狸猫似乎是有话要与自己说一般。

　　她不知不觉中就向着那只狸猫慢慢走去，只是还没走上几步，她的脚下就忽然一滑，整个人也开始如同失去重心一半向着河中跌去。

　　千钧一发之际，幸而负屃及时出现。他拉住了璃儿的手，在她险些就要跌入河中的时候将她拉回到了地面上。

　　璃儿刚站稳脚步，负屃就稍显责怪的质问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璃儿撇了撇嘴道：“我又不是故意的嘛。”

　　负屃不语，璃儿便又抬起头来继续说道：“我只是忽然见到了一只狸猫，觉得它十分可爱，所以才会一时分心被脚下的青苔给滑到了。”

　　璃儿话落，负屃的目光便微微收紧了起来。

　　璃儿不觉，又继续说道：“爹爹你知道吗？刚刚那只狸猫好是奇怪，它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我，就像是有话要与我说一般。”

　　负屃心下已经猜到了那只狸猫的身份，但是他却没有像璃儿说明。他望了一眼璃儿已经被河水沾湿的裙角说道：“衣服湿了，赶快去把它换了吧。今天是乞巧节，我再带你去城中逛逛。”

　　听闻他这么说，璃儿的脸上立刻扬起了一道灿烂的笑容。她看着负屃问道：“真的吗？那我马上去换衣服。”她说完便立马向着紫竹林中跑去。

　　璃儿走后，负屃的目光忽然变得冷峻起来。
　　他背对着身后的小树林道了一句：“出来吧。”

　　在他话落以后，一直棕色的狸猫慢慢地从小树林里走了出来。

　　负屃没有转过身去看它，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我知你与我义兄主仆情深，但如今我义兄已死，你若真念着他对你的恩德，就不要告诉璃儿真相。”

　　负屃话落，那狸猫竟忽然幻化成了人形。他跟在伯卿身边多年，早已要比其他妖怪多修得了几百年的修为。伯卿虽在十六年前已经离世，可它竟凭着从弑神那里得到的力量修炼成了人形。

　　他看着伯卿问道：“那主人的仇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负屃闻言转过身去看着他说道：“你的意思是，要璃儿去报仇？”

　　“只有小主人继承了弑神之力，才有机会找大地之魔报仇。”狸猫说道。

　　“那么报了仇以后呢？”负屃问他，“报了仇以后，璃儿她又该怎么办？”

　　“小主人既然有纵横六界的弑神之力，那么在报了仇以后，她自然可以像主人一样逍遥于天地间。”狸猫想也没想就直接说道。

　　“逍遥于天地间？”负屃看着他，“你在我义兄身边呆了这么多年，何时见到他真正逍遥于天地间过？”

　　狸猫不语，负屃又继续说道：“弑神之力，虽可无敌于天地间。但因继承弑神之力者必须是无情无义之之人，故而每一代弑神都不能动情。一旦动情，就会因为弑神之力被封印而不得好死。你要璃儿继承弑神之力，是要她在这世间孤独的徘徊千年万年，还是要她像他的父亲一样因为动情而不得好死？”

　　狸猫没有说话，负屃在这时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义兄若是在天有灵，定不会希望璃儿为了替他报仇去继承弑神之力。”

　　“可是，就算你不告诉小主人真相，但是弑神之力已经在她的体内。即便你现在把它封印住了，但是它总有一天会冲破你设下的封印的。除非，你能把这弑神之力彻底从她体内除去，否则，她还是会像主人一样成为弑神的。”狸猫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负屃刚毅果决的说道：“只要我在这世上一天，我就绝对不会让她成为弑神。”

　　“倒是你，如果真的念着我义兄对你的恩德，就永远不要告诉璃儿她的身世真相。”负屃说完，便又看了狸猫一眼。

　　狸猫没有说话，只是在片刻以后又幻化成狸猫的样子向着树林里走去。

　　负屃知道，他心中虽有几分不甘，但念着伯卿对他的恩情，今后，他绝不会再把璃儿的身世真相说出来。

　　又是一年乞巧节，城中的街道上早已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灯。

　　璃儿穿着一身青蓝色的衣裳，手上拿着两串刚刚从小贩那里买下来的糖葫芦。她一路上蹦蹦跳跳着，脸上的笑容，也格外的灿烂。

　　负屃着一身青衫跟在她的身后，他不能想象，在这个只有16岁少女的身上，竟然有着一股可以纵横六界的弑神之力。

　　虽然现在暂时被他封印住了，可是就像狸猫说的那样，这弑神之力终有一天还是会突破他的封印。除非他能够将这弑神之力彻底除去，否则璃儿，还是会像她的父亲伯卿一样成为新一代的弑神。

　　负屃不愿她重蹈伯卿的悲剧，所以便从心底里发誓，只要他在这世上一天，那么他就绝对不会让璃儿称为弑神。

　　璀璨的烟花于空中绽放了开来，璃儿在这时一脸笑容的转过身来说道：“爹爹，是烟花。”

　　负屃没有说话，他在刹那间竟觉得璃儿的笑容的要比这升起的烟花还要好看。

　　巧笑倩兮，眉目盼兮。如果可以，负屃希望璃儿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微笑着。

　　璃儿已经向着前方跑去了，她很快就钻进了前方正在看烟花的人群中。

　　一道道烟花灿烂的升起，人群中的老人，小孩，少男，少女全都在微笑着。

　　璃儿也与他们一样高兴的拍手叫好着。没有人会知道，这个看似和他们一样普通的少女，竟然被命运赋予了弑神之力。

　　一老妇在这时看着璃儿问道：“小姑娘，你方才唤你身后的那位公子为什么？”

　　璃儿想都没有便直接回答道：“爹爹啊。”

　　那老妇人笑道：“爹爹？你可真会开玩笑，我看那位公子也就比你大个五六岁的模样，又怎会是你爹爹呢？”

　　听闻她的话，璃儿立刻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负屃。只见他身姿挺拔，目若秋波，看上去确实不像是一个已经当了父亲的人。

　　璃儿沉默之际，陪伴在老妇身旁的少女也开口说道：“就是说啊，你看起来跟我差不多的年纪。可是我爹爹他，已经长满了胡须。”

　　璃儿没有说话，只是她的心中也多了几分几缕。

　　灯会结束，璃儿跟着负屃一起向着紫竹林走去。方才还玩的起劲的她，此刻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负屃问：“怎么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是看上哪家少年公子了吗？”

　　“才不是。”璃儿停下脚步来否决道。“我只是在想，爹爹你为什么不会变老？”

　　“好像从我很小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是这个样子？刚刚和我一起看烟花的一位姑娘说，她的爹爹，早就已经长满了胡须。”

　　“可是爹爹，你为什么还是这个样子？难道说，你都不会变老吗？”

　　璃儿看着负屃一句一句的问道。

　　负屃笑了笑道：“听你这话的意思，是希望爹爹早点变老？”

　　“当然不是了。”璃儿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我才不要爹爹变老。我希望爹爹，能够一直像现在这个样子。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都陪在我的身边了。”

　　璃儿的模样甚是可爱，负屃在这时忍不住笑道：“你就这么希望，我陪在你的身边？”

　　“那是当然。”璃儿点着头用力的说道。

　　“那爹爹，就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可好？”负屃问。

　　“真的吗？”璃儿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爹爹何时骗过你？”负屃问道。

　　璃儿思忖了片刻以后摇了摇头，她的笑容在这时从眉心间绽放了开来。

　　远处的河畔，花灯顺着河流慢慢流淌着。是谁家的少女许下了早日遇见心上人的愿望，又是谁家的少年捡起了承载着少女愿望的花灯？

　　流年易逝，指缝中的时间细沙从来就不能抓住。那一天夜里，负屃许下了一辈子陪伴在璃儿身旁的誓言。他不知这一句话，竟成为了他永生永世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