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41、囚牛篇（完）

　　就在他用法术将小人参精的精元一点一点引入药炉之中时，我和黄鼠狼妖终于赶到。

　　我以东海绿萝带一下子中断了他的法术，而黄鼠狼妖则在这时去救被围困起来的小人参精。

　　就在东海绿萝带重新回到我手中之时，我一边护着小人参精和黄鼠狼妖一边看着何虚道长说道：“何虚，有我在，你休想伤害小人参精。”

　　何虚道长露出冷冷一笑，他很清楚我的修为以及功力都远在他之下。所以，他很快便朝我发动了攻击。

　　我也不甘示弱，以东海绿萝带保护着自己的同时也向他不断发动着攻击。说起这条东海绿萝带,那还是我100岁生日时九哥螭吻送我的礼物。它乍看之下只是一条淡绿色的锦带，但实际上却具有着强大的力量。它不仅可以削铁如泥，且还具有一定的灵性。九哥说过,如果我的修为越高,那么东海绿萝带救会具有越发强大的力量。他知我这性子爱玩，于是便将这宝物送给了我。

　　何虚道长眼看着东海绿萝带的攻击力这般强大，于是便向着我使出了一道黄符攻击来。我再一次挥动了手中的东海绿萝带，但不想这一次，我竟还是被何虚的符咒给打伤了。

　　何虚道长冷笑着朝我袭来时，我突然想起了我大哥的话——“他的修为远在你之上，你又如何能够教训的了他？”我大哥说的没有错，那何虚道长的修为，远要比我高出好几倍，纵使我有东海绿萝带在手，却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他那双占满了无数鲜血的手马上就要打到了我，护龙扣升出了一道安全的结界来。而一旁的黄鼠狼妖，也在这时向着何虚道长发动了攻击。

　　可他那点修为又怎会是何虚的对手？眼看着他要败下阵来，我立马冲上了前去。

　　可那何虚道长实在是太厉害了，就算我与黄鼠狼妖联手，我们也依旧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打了两个回合，我们就已经自顾不暇了。

　　小人参精因为精元受损，所以她在那时只能站在一旁揪心的看着。

　　就在我被打得逐渐败下阵来时，我体内的那股力量又开始乱窜了起来。护龙扣在这时升出了一道光，我感觉自己身体不能动弹之际，何虚又朝着我使出了一招夺命绝。

　　我无力回避，护龙扣又像是失去反应一般时，黄鼠狼妖突然的跑了过来。他用他那薄弱的修为，替我挡去了何虚的夺命绝。当他无力倒地之时，他也因为修为散尽慢慢的现出了原形。

　　“黄鼠狼妖。”我大声叫道。我想要跑过去时，何虚却一把将我困在了他布置的阵术里。

　　“十公主。”小人参精叫道。她欲跑到我跟前时，何虚再一次用法术困住了她。

　　眼看着他又重新燃起了药炉将小人参精的精元一点一点的输送进去，我只能被动的站在一旁警告道：“何虚，你若敢伤小人参精性命，我东海龙宫势必不会饶你。”

　　面对着我的警告，何虚却只是冷冷的笑道：“十公主，我杀的不过是蛮荒山中的一株小人参精，你们东海龙宫，难不成要为了这株小人参精对我赶尽杀绝？”他话落以后便又看了我一眼，“况且再说了，等我吸收了这人参精的精元练成了雷霆之术，我又何须惧怕你们东海龙宫。”

　　何虚的话，让我无从反驳。而小人参精的面色，却在这时变得愈加苍白。我知道，她的精元在一点一点的被耗尽。

　　我被困在何虚的阵术里想要救小人参精时，我体内那股奇怪的力量又开始乱窜了。当我开始有些控制不住这股力量时，护龙扣又升起了一道蓝色的光芒。

　　这道光芒压制住了我体内那股乱窜的力量，但是却无法让我从何虚的阵术中逃脱出来。

　　我依旧被困在原地，而何虚的丹药却在这时逐渐炼成。一道血红的光芒冲破药炉之时，小人参精的意识也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我急的痛哭时，何虚却一边大笑着一边想要伸出手去接过那颗悬浮在半空中的丹药。然而他的手还未能触碰到那粒丹药，一道金光就忽然的向着他袭去。

　　我抬头看去时,只见那道光芒中有一条金色的巨龙在咆哮着。我知道，那是我大哥来了。

　　何虚在那时使出了身上所有的符咒来抵挡我大哥的攻击，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被我大哥的御龙吟打得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当他重新站稳脚步时，我大哥已经伫立在他的跟前了。

　　我在那时虽然仍陷囫囵，但我却一点也不再感到恐惧。

　　当我看向我大哥时，只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

　　何虚没有说话，但是他见我大哥站在这里便知道今日这一战无法避免，于是，他便在片刻以后向着我大哥发动了攻击。

　　我承认，何虚的修为以及功法确实十分了得。可是这一刻，他要面对的对手偏偏是东海龙宫的大皇子。他可以困住我，困住小人参精，但是却伤害不了我大哥。

　　他的那招夺命绝打散了黄鼠狼妖的修为，但是却连我大哥的一根头发都伤不到。我大哥在避开他的攻击以后又朝着他使出了一招金龙变。

　　何虚反应不及，便被金龙变的威力打到在了地上。

　　当我看到他口吐鲜血以为胜利就在我们这边时，却见我大哥的头上渗着几颗细小的汗珠。

　　我在那时才想起，我大哥不久前刚在天庭上经历了火雷之刑。而在那之前，他又与千年水怪经历了一番恶斗。

　　我开始着急之时，何虚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从地上站起身来时竟想以自己全部的修为去施展雷霆之术。我前面虽然说过他一直无法完全的掌握雷霆之术，但他毕竟潜心修炼多年，且这一刻他又抱着与我大哥同归于尽的心态。

　　所以当他施展雷霆之术的那一刻，天地间忽然风云变色。

　　我几乎看到地狱使者在向着我们招手了，可是我大哥却毫不畏惧。

　　他在雷霆之术即将实现的时候使再次出了御龙吟。只是这一次，他自己化身成为一条金色的巨龙向着何虚飞奔而去。

　　我在那时才知道，原来御龙吟与我大哥，早已合为了一体。

　　眼看着御龙吟和雷霆之术发生的剧烈碰撞即将颠覆整座大理城时，我大哥的身旁升出了一道金色的结界来。

　　我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听的忽然传来了一阵巨响。

　　而后，我大哥便一条腿着地跪在了我的跟前。

　　我看去时，只见我大哥的口中涌出了一大口的献血。他什么话也不说，但我却见周遭原本昏暗的世界在这时又恢复了以往的光亮。

　　何虚就站在我们前面，他的额头上有几行献血在慢慢渗出来。我听他在那时道了一句：“我，不甘心。”

　　然后，我便见他直直的倒在了我的跟前。

　　何虚死了，他就死在我的跟前。

　　于这世间作恶了两百多年的他，终于在这一天被我大哥了解了性命。

　　我原本应该为这世间少了一个恶魔感到高兴，但是他的死，却是建立在牺牲了小人参精的情况下。

　　我大哥从地上站起身来走到小人参精跟前时，小人参精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我大哥抱起她的身体，当他在她的耳边轻唤着“小人参精”四个字时，小人参精虚弱的睁开了她的眼睛。

　　“大殿下，你没事了。”小人参精靠在我大哥的怀中说到。

　　“是，我没事了。”我大哥紧紧地拥着小人参精的身体，“多亏了你向观音菩萨求情，玉帝才提前赦免了我。”

　　小人参精微微一笑，她在这时用残余的一丝意识对我大哥说道：“如果不是大殿下，我到现在也只是蛮荒山中的一株小人参精。又或者，我早在第一次见到何虚的时候便已经被他杀死了。是因为大殿下，我才活到了现在。”

　　小人参精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她所说的每一个字，却都清楚的传到了我大哥的耳中。

　　我大哥什么话也没说，但我却从他的脸上看到了悲痛之色。

　　“大殿下。”小人参精又继续说道，“用何虚的丹药，去救董小姐。她是个好人，你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她话刚落，我大哥便立马朝着她问道。

　　小人参精笑了笑，“我在蛮荒山中听大殿下弹了五十多年的琴，虽听不大懂大殿下的琴音，但是我却知道，大殿下一直在寻求一个兴趣相投之人。而董小姐，就是那个人。她的琴音与你相近，性情又与你相仿，最重要的，是她足够懂你。”

　　“她是懂我，但却并不适合呆在我的身边。我对她，只有朋友之情。”我大哥在那时拥着小人参精的身体，他用两句话，便澄清了他对董家小姐的情感。

　　纵使他没有说出他心中所爱是谁，但是在那一刻，我想小人参精已经能够了然于我大哥对她的感情了。只是她，再也力气去回应我大哥的感情了。

　　她的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之时，她的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大殿下，再见了。”她在用尽自己最后一丝力气说出这六个字以后便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当她的手无力的垂落下来时，我捂着嘴痛哭道：“小人参精。”

　　与她有关的往事还在我脑海里清晰的浮现着，只是眼前的她，却再也给不了我任何的回应。

　　我大哥没有说话，他在那时依旧只是紧紧地拥着小人参精见的身体。但是在片刻以后，我却见他的一滴眼泪从眼眶里掉落了出来。

　　那滴眼泪掉落在了小人参精的身上。那个原本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少女，在那时又变成了一株黄色的小人参。

　　我在一旁看着，看着，眼泪不自觉得，就打湿了我的脸庞。

　　小人参精傻，傻到明明知道了我大哥的情谊却依旧要去救董家小姐；

　　小人参精笨，笨到明明知道董小姐终有老去的一天却依旧要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她的性命。

　　她希望我大哥可以快乐，哪怕这快乐能够存在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几十年光景。

　　她爱我大哥，所以便甘愿牺牲自己。

　　我大哥从地上站起了身来，当他带着那株黄色的小人参走出房间时，外面的阳光，恰如我们初见小人参精的那一日一样晴朗。

　　我大哥在这之后便带着小人参精的本体回到了蛮荒山中。玉帝虽然将他从天庭的囚牢中释放了出来，但却罚他继续看守蛮荒山五百年。

　　在他回到蛮荒山之前，他去看了董家小姐最后一眼。

　　那个时候，董家小姐的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的边缘。

　　城中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时，我大哥却轻轻施法便让她睁开了眼睛。

　　当董家小姐看到我大哥安然无恙的站在她跟前时，她立马从床上坐起身来激动的问道：“囚牛，你没事了？”

　　“是，我没事了。”我大哥回答道。相同的对话，只是这一次，我大哥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清冷。

　　“小人参精呢？小人参精怎么样了？”董家小姐在听到我大哥的回答以后便又立马问道。

　　我大哥的目光趁机了下来，他没有回答董家小姐的问题，而是从自己的腰间掏出了那颗用小人参精的精元炼制成的丹药。

　　“你把这颗丹药吃了，你的病，便可以完全恢复了。”他看着董家小姐说到。

　　董家小姐一时间愣在了原地，她在看着我大哥手中的丹药许久以后才说了一句：“这颗丹药，就是用小人参精的精元炼制而成的是不是？”

　　我大哥没有说话，但是他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要吃。”董家小姐摇着头，“我宁可死，也不要拿小人参精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

　　“你必须要吃下去。”我大哥看着她说道：“然后忘了我，重新开始属于你的生活。”

　　他的话，是那样残忍。董家小姐的视线当即就变得模糊起来。

　　“不，囚牛，我不要忘了你，我也不要拿小人参精的性命来换我自己的性命。”董家小姐哭着说道。

　　我大哥的眉头微皱着。他怎会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对董小姐来说有多残忍。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去，那就只能让她在服下丹药以后再彻底忘了他。

　　“你放心，小人参精她不会死。我会在蛮荒山中，等她重新修炼成精。”我大哥说道。他方才低落在小人参精身上的那滴眼泪，保住了小人参精的本体。虽然她的精元已毁，但是只要她的本体能够吸收到天地间的灵气，那么总有一天，她会重新修炼成精回到我大哥的身边。

　　“真的吗？小人参精她还可以活过来吗？”董家小姐看着他问道。

　　我大哥点了点头。

　　“那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董家小姐继续问道。

　　“也许一百年，也许两百年，也或许，四五百年。”我大哥回答道。

　　“这么久。。。”董家小姐的眼中方才还燃起了一丝希望，可是这一刻，她的希望被硬生生切断了开来。

　　“所以现在，你必须要服下这颗丹药好好活下去。”我大哥又一次的说到。

　　董家小姐的眼泪再一次溢出了眼眶，她看着我大哥说道：“可是囚牛，我不要忘记你。如果余下的日子里我再也不能见到你，那就请让我带着与你有关的回忆继续生活下去。”

　　她的所求如此卑微，但奈何我大哥却不愿意成全她。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董家小姐在余后的日子里因为这段过往而感到痛苦。

　　“钟子期死，伯牙终身不再弹琴。我想钟子期若是泉下有知，应该会希望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伯牙。因为这样，伯牙的琴声就可以继续流传下去。”我大哥看着她劝说道，“芊芊，你向来都是一个蕙质兰心的人，我想你应该会懂得这个道理。”

　　董家小姐没有说话，她的眼泪在那时已经完全的沾湿了脸庞。

　　我大哥看着，我想他在那时终究还是有些心疼的。只是那份心疼，终究还是被他埋在了心底。

　　董家小姐在许久以后才从我大哥手中缓缓地接过了那颗用小人参精的精元炼制成的丹药，当她鼓起勇气服下去以后，我大哥又用法术让她沉沉的睡去。

　　当她无力的倒在我大哥身上时，我大哥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神情。但是他的手，却在片刻以后洗去了她这段时间以来所有与他相关的记忆。

　　在将董小姐抱回到床上以后，我大哥便转身离开了。当他离开董府之时，外面的夜空，也恰如他初遇董家小姐那一日一样宁静。

　　我大哥在在这之后便带着小人参精的本体回到了蛮荒山中。

　　他在将小人参精深埋在凉亭外的那片土壤里时，那只原本佩戴在小人参精头上的向阳花珍珠发簪却突然掉落了出来。大哥看着，他在许久以后才将这支发簪一并买在了土壤中。

　　失去了精元的小人参精虽然因为我大哥那滴落在她身上的眼泪保住了本体。但是想要重新修炼成为人形，却需要花上很长的一段世间。

　　但幸好，我大哥有足够的世间去等她。

　　我在这之后便被父王派来的人接回了东海龙宫。

　　当我离开蛮荒山之时，我又听到山顶的凉亭里传来了我大哥的琴声。

　　只是这一次，他又恢复了一个人。

　　那颗原本被小人参精用来倚靠着沉睡的梧桐树下，此刻也只有几片落叶飘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