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37、囚牛篇（8）

　　隔日的清晨，董府的下人正在院落里收拾着昨日夜里留下的残破时，我大哥就站在不远的长廊上。

　　董家小姐走出来时，我大哥正好以法术在董府周围布下了一道结界。

　　由于已经知道我大哥的身份，所以董家小姐在那时并不意外于我大哥的举动。

　　她走过去时，我大哥刚好回过头来。董家小姐便是在这时将手中的丹药递到了我大哥的跟前。

　　我大哥在那时有些意外，他并不知董小姐这样的举动是何意思。

　　董小姐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便开口说道：“昨日夜里我见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知这丹药绝不简单。原本我当场就想问你个究竟，但是因为我爹爹在场不便说些什么。今日正好只有你我二人，我便将这丹药交付于你。”

　　董家小姐的话落，我大哥的眼中顿时划过一丝钦佩之意。我想他在那一刻，是真心欣赏董家小姐的蕙质兰心。

　　就在他伸手接过那瓶丹药的瞬间，他也同时看着董家小姐开口说道：“承蒙小姐信任，囚牛必定会竭尽全力医治好小姐的病情。”

　　董家小姐在听闻我大哥的话以后只是露出微微一笑，她在之后便将目光对向了蔚蓝的天空。“疾病生死，各安天命。囚公子实在不必为了我这病躯多费心思。”

　　“难道小姐，就不想治好这病躯吗？”我大哥看着她问道。

　　董小姐回过了头来，她在这时依旧只是微微一笑。“我已病了十八年，对这病愈一事早已没有了任何期待。”

　　原本应是非常伤感的一句话，董小姐却说的甚是坦然。

　　我大哥在那时竟被有些震撼了，他看着董家小姐又问了一句：“小姐，不会觉得有遗憾吗？”

　　董家小姐摇了摇头，“若说遗憾，这世间又有哪个人不会有遗憾之事呢？上天于我,其实也不算薄待。虽说我生来便身体孱弱，但我却从未尝过人间的疾苦。且我爹爹又十分疼我，这些年来，他更是为了我的病情煞费了苦心。我想与这世上的很多人比起来，我所得到的，已经要比他们多得多。所以，我又为何要有遗憾呢？”

　　董小姐的话刚落下，一阵微风便轻轻地吹过。她的发丝在被轻轻吹动着的同时，她的目光也正好与我大哥相对着。

　　我大哥没有说话，他在那时与董家小姐的目光相对时，他竟觉得她眼中的世界，就如同那湛蓝的天空一样广阔。

　　又过了两日，何虚道长的阴谋还是没有展露出来。

　　我却在那段岁月里越来越觉得心焦。一日上午，我欲去我大哥房间找他商量回蛮荒山的事宜时，却忽然听到董家池塘边的凉亭里传来了一阵悦耳的琴声。

　　我抬头看去时，只见我大哥和董家小姐正坐于凉亭里弹着琴。

　　他们的琴声甚是好听。我虽不是一个懂琴之人，可是在那一刻，我却觉得余音袅袅绕梁三日这种话不是随便说说的。

　　我大哥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容。不知道从什么开始，他便不再是我记忆中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了。

　　也许在过去的上万年岁月对他来说实在是太孤寂了，如今遇见一兴趣爱好如此相近之人，他的那份喜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琴声停了下来，我见我大哥在这时对着董家小姐赞叹道:“小姐的琴声如珠玉落盘，甚是绝妙。”

　　董家小姐微微一笑，“囚公子的琴声也如泉水叮咚，甚是好听。”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着，我在旁边远远的看着。一道和煦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原本应是一副美好的画面，却因为董家小姐在那之后剧烈的咳嗽而增添了几分遗憾。

　　我大哥走过去轻探了下她的脉搏，他的眉心也在这时紧蹙了起来。

　　董家小姐见他这样边说道：“生死由命，囚公子实在不必为我感到担心。”

　　我大哥垂下手下来，他在那时甚是坚定的道了一句：“囚牛一定会想办法医治好小姐的病情。”

　　这世上有很多求而不得之事，董家小姐的病便是其中之一。她生来便有痨病，这些年来她的父亲董员外虽然为她遍寻了名医，但是却一直不见好转。前些日子，她虽服用了何虚道长的丹药有了些许好转，但是那丹药毕竟是极阴之物。它虽可以让董家小姐的病情暂时得到控制，但长久以往，它的阴寒之气只怕是会吞噬了董家小姐。我大哥虽在她停止服用以后用我东海龙宫的仙草来为她调理身体，但无奈她的身体早已药石无灵。即便是我东海龙宫的仙草，也只能让她于这世上多活几日罢了。

　　董家小姐在听闻我大哥的话以后微微一笑，“有囚公子这句话，芊芊就算是死也无憾了。只是芊芊这身体已经药石无医，公子实在不必为了我多费心思。”

　　“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囚牛既视小姐为知音，那就一定会竭尽全力去医治好小姐的病情。”我大哥说道。

　　董家小姐的眼中在那一刻有着星光在闪烁着，她看着我大哥说道：“既是知音，那就不要再以小姐相称呼。公子这么叫，芊芊总觉得甚是生疏。”

　　我大哥听闻她的话以后露出一笑，他随即便看着董家小姐道了一句：“芊芊。”

　　董家小姐微微一笑，她在这时也看着我大哥唤了一声：“囚牛。”

　　我在一旁看着，我的心中却在这时生出了一种道不明的感觉来。然而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在我转身准备离去之时却发现小人参精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不知道她是何时出现的，但从她手里端着的鸡汤来看，她原本应该是打算把这鸡汤送到我大哥房间里去的。

　　如果你问我小人参精和董家小姐谁更适合做我大嫂的话，那么除去凡人之身以及身体孱弱这两点以外，我觉得还是董家小姐更合适一些的。因为董家小姐无论是心性还是志趣，都与我大哥极其相似。而小人参精，她虽然心地善良，可是她终究不是懂我大哥之人。她听不懂我大哥的琴声，也无法像董家小姐一样弹奏出让我大哥欣赏的曲子来。她在我大哥身边虽然增添了不少快乐，但是她与我大哥之间终究相差的太远。

　　我在那时便是这样以为的，我全然忘记了，兴趣相投之人可以共勉，性格相补之人却可以走到最后。小人参精虽然与我大哥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她的单纯与善良，却让我大哥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而董家小姐虽然与我大哥性格相仿，但我大哥对她只有知音之情。

　　我在那时不知，便将这感情当作成了喜欢。与我一样的，还有小人参精，她手中的鸡汤在失去温度的同时，她的目光也黯淡了下来。

　　但即使这样，她依旧是那个单纯善良的小人参精。她在隔日的清晨又端着莲子羹去了我大哥的房间。但是那个时候，我大哥并不在房间中。她将莲子羹放下，然后目光落在了房间的那把玉琴上。

　　我不知她在那一刻想了些什么，也许是想到昨日上午我大哥与董家小姐于凉亭里琴瑟和谐的样子，也许是她心底那份想要靠近我大哥的小心思。总之她在片刻以后竟坐在玉琴前拨弄起了琴弦来。

　　可是她的资质实在是笨拙了些，她所弹奏出来的琴声，就如同乌鸦在鸣叫一般。

　　或许是知道了这一点，她在之后便停下了弹琴的动作。当她垂头丧气坐在玉琴跟前时，我大哥突然走了进来。

　　“怎么不弹了？”他看着小人参精问道。

　　小人参精在那时窘迫的站起身来，她看着我大哥支支吾吾的叫了一句：“大，大殿下。”

　　我大哥还没有说话，她便又立马解释道：“小人参精不是故意要动你的琴的。”

　　我大哥见她这样只是微微一笑。他随后便在琴桌前坐了下来。

　　小人参精在一旁站着，她不知自己是否该离去时，我大哥却用眼神向她指了指自己身旁的位子。

　　他示意小人参精在他的身旁坐下来。

　　小人参精愣在了原地，她在许久以后才慢吞吞的在我大哥身旁坐了下来。

　　当她的心跳开始加速跳动时，我大哥的掌心轻轻的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人参精在那时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她微微低垂着头时，却听见我大哥在她的耳边说道：“弹琴的时候，你的手势应该这样。”

　　我大哥一边说着一边抓起了小人参精的手。当他用小人参精的拨弄起琴弦时，小人参精心中的那根情弦也被拨弄了开来。

　　我大哥不知，他在那时只是专心致志的教小人参精弹着琴。

　　小人参精坐在他的身旁，她的面色在那时红的就像被夕阳染红了的晚霞一般。

　　我走到门口时，就见我大哥和小人参精一起坐在琴桌前弹着琴。

　　我在那时只见我大哥的嘴角带着一抹温柔的笑意，而那抹笑意，是我在过去的一百多年中从未见到过的。

　　我正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进去时，董家小姐正好在丫鬟的陪伴下走了过来。

　　她在走进去叫着我大哥的名字时，我大哥正好在教小人参精拨弄下一根琴弦。

　　我不知她在那一刻是一种怎样的心情，但我却分明见她的目光在这之后黯淡了下来。

　　琴声停了下来，小人参精慌忙的从位子上站起了身来。也许是因为羞愧，她在那时竟害怕的不敢去看董家小姐的眼睛。

　　我大哥瞧着她的反应有些奇怪，但却没有多想些什么。他站起身来看着董家小姐问道：“有什么事吗？”

　　董家小姐到底也不是气量狭小之人，她虽从小人参精方才的反应中看出了她对我大哥的情谊，但这一刻，她也只是微笑着说道：“今日重阳节，镇上正好有活动。所以我便想邀请你和十公主还有小人参精一起去看看。”

　　听闻镇上有活动，是便立马两眼放光了起来。

　　小人参精在那时依旧只是一旁。

　　我大哥微微侧过身看了她一眼，然后便开口对着董家小姐说道：“也好。她们两个这几日，怕是也呆的无聊了。”

　　他的话刚落下，我便开始按耐不住自己心里的兴奋了。而小人参精却在这时说道：“我，我不去了。”

　　“不去了？”我深感诧异之时，我大哥也将目光对向了她。

　　小人参精还没有说话，我便走到她的跟前问道：“这是为何？”

　　“我...”小人参精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她并不擅长说谎，所以也就给不出我一个解释来。

　　“哎呀去嘛～”我在这时晃着她的胳膊说道：“难得今日镇上有活动，你不去太可惜了。”

　　小人参精没有说话，我大哥却在这时说道：“你若觉得身体不舒服，那么便留在这府中好好休息。等到了明日，我再陪你去镇上好好逛逛。”

　　“不用了。”我大哥的话刚落下，小人参精便立马抬起头来说道，“我今日就随你们一起去镇上逛逛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