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传说》独家欣雯

109、负屃篇（20）

　　大地之魔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想要挣扎，但是却已经被我身上的红光牢牢的包围住了。

　　容儿姑娘在这时说了一句：“糟了，小拾，是要把这弑神之力，重新回归到天地间。”

　　我九哥看着她，他似乎在那一瞬间并不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容儿姑娘眉心紧锁的说道：“所谓弑神，本就是以盘古大神的杀戮思想幻化而成。当年盘古大神在开天辟地以后，将自己的眼睛化作成了太阳月亮，将自己身躯血脉化做成了山川河流。小拾她现在，便是要把这弑神之全部回归到天地间。”

　　我九哥听闻她的话以后大惊，他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结局，但是他却有些不死心问道。“那没有了弑神之力，我十妹她会如何？”

　　“弑神本就是以盘古大神的杀戮思想幻化而成。若是没有了弑神之力，小拾，也将消失在这天地间。”容儿姑娘甚是沉重的说道。

　　我八哥的身上，在这时升出一道青色的光芒来。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八哥，已经向着我飞来了。在我即将把弑神之力全都释放出来的那一刻，我八哥忽然站在我的面前唤道：“十妹。”

　　我看着他，手上的动作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我八哥，又看着我道了一声：“璃儿。”

　　我的眼泪，在这一刻彻底模糊了视线。这一声“璃儿”，我已有一千多年的时间，未曾听他喊过了。

　　我看着他，只觉得一切都好像从前一般。只是，他那满头银丝，却提醒着我这一切，早已相隔了一千多年。

　　我看着他说道：“八哥，你快走，这里很危险。”我已下定决心，要与大地之魔同归于尽，所以，我不愿再在这个时候连累了他。

　　我八哥却在这时看着我说道：“璃儿，爹爹有一句话，一直没有跟你说。”

　　他目光中饱含柔情，“爹爹，不对，是我，一直都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不是父女之情，而是男女之爱。”

　　我的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这一刻，它更是滚烫的滑落了下来。

　　我八哥的手，在这时轻轻地抚上了我的脸颊。他温柔的，替我逝去眼角的泪痕。而后，他又看着我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如果肯早一点承认我对你的感情，也许，你就不会离开我了。”

　　“爹爹。。。”我哽咽着叫着他，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还好，现在还不晚。”我八哥又看着我说道，“我还有机会，把我想要对你说的话，全都说出来。”

　　“璃儿。”我八哥认真的看着我问道：“若是还有机会，你可愿意，做我的妻子？”

　　很久很久以前，我曾问他：“爹爹，娶我可好？”那时的我，真的以为我们可以长长久久永不分离。但是我们最终还是分开了。

　　这一刻，他像当时的我一样问着。

　　我点了点头，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八哥笑了，他那柔软的双唇我，在这时慢慢吻上了我。

　　我没有拒绝，就这样与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拥吻着。

　　一道耀眼的光芒，于我和他的周围升起。。。

　　我心下忽然就不安了起来。当我意识到我八哥是要将他的内丹给我，然后将我的弑神之力转移到他自己的身上去时，我八哥，已经将他的内丹过度给了我。而我的弑神之力，也在陆续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他是要将自己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

　　我摇着头，拼命的摇着头告诉他：“不要，不要。”

　　但是我八哥却只是微笑道：“璃儿，好好的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份一起。”

　　“我不要。”我哭着告诉他。我不要用他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我不要孤孤单单的，徘徊在这世上。我更不要，在知道了他的心意以后，与他天人永隔。

　　我八哥依旧在微笑着，他明明看到了我眼中的泪水，可是他的手，却在这之后残忍的将我推开了。

　　我只觉得周围一片昏暗，而后，我便见我八哥身上的那道光芒，彻底冲破了弥漫在天空中的黑暗。大地之魔，在一声剧烈的惨叫以后便彻底消失了。我八哥的身体，也在这时一点一点消散了开来。。。

　　我撕心裂肺的哭喊道：“不要啊，八哥！”

　　但是我八哥，却已经给不了我任何回应了。我唯一能看到的，便是他在最后一刻还在朝着我微笑着。而后，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恢复意识醒过来时，我已经身处在东海龙宫之中了。我听见我六哥说道：“十妹，你醒了。”

　　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了我心头，我觉得，我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长远，很长远的梦。梦醒了，周围的一切都还是和过去一样。我的八哥，他还坐在紫竹林中弹着琴。

　　可是那如潮水般滚动的记忆却是那样的深刻。。。

　　我开始，有些不安的看着我六哥问道：“六哥，八哥呢？”

　　我六哥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在那时是那样严肃。我开始，更加不安了。

　　“六哥。”我紧抓着他的手问道：“八哥呢？八哥他在哪里？”

　　寝宫的一角，是我五哥特质的凝神静心香在燃烧着。可是，我却一点也不受用。我的情绪在那时是那样激动，我迫切的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安心的回答。

　　可是这个回答，我六哥却是给不了我。

　　我见他没有说话，便立马走下床向着外面跑去。

　　我六哥想要拦住我，但我却像是发了疯一般。

　　跑到寝殿门口时，我三哥三嫂走了进来。他们刚看着我道了一声：“十妹。”我却已经迫不及待的抓着他们的手问道：“三哥，你快点告诉我，八哥他在哪里？八哥他现在在哪里？”

　　我三哥没有说话，他的神情一同我六哥那样沉重。

　　我三嫂在这时劝道：“十妹，你冷静一点。”

　　她叫我冷静，可是我又怎么冷静的下来。

　　我又开始向着外面跑去，我要去紫竹林中，我要去找我八哥。

　　我刚跑出几步，我九哥便和容儿姑娘一起出现拦下了我。他抱着我说道：“十妹，你冷静一点。”

　　我知道他们都是在关心我，可是我的理智在那时已经瓦解。我拼命挣扎着说道：“你放开我，我要去找八哥，我要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大哥，二哥，四哥，五哥在这时纷纷走了进来，他们见我这样子便想要劝住我。可是我的情绪已经完全崩溃，纵使他们再怎么关心我，我却依旧只是想要去找我的八哥。

　　见不到他，我便觉得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我父王在这时走了进来，他的容颜，似乎在那时苍老了许多。他看着我说道：“负屃他，已经不在了。”

　　他一句话我使得彻底愣在了原地。一直到许久以后，我才摇着头说道：“我不信，我不信。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我说完，便又想要向着前方跑去。

　　我父王在这时又说了一句：“你要去哪里找他？他的内丹已经给了你，他的元神，在将弑神之力回归到天地间时彻底消散了。你现在，又要去哪里找他呢？”

　　我的眼泪，模糊了视线。我明明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境，只是我，不愿意接受罢了。

　　我父王，走近了我的身旁。他的神情中，有悲痛，有难过。他看着我说道：“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难道你，还要再让我失去一个女儿吗？！”

　　我一直强撑着的眼泪，在那一刻彻底瓦解。我不知我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但在我父王话落的一瞬间，我突然间就靠在他的怀中大哭了起来。

　　我哭的是那样伤心，那样难过。我的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停也停不下来。

　　我父王一直抱着我，他的肩膀，也在那时剧烈的颤动着。

　　我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九哥他们全都站在一旁，他们的神情，亦同样充满了悲伤。他们看着我，看着我在我父王的怀中，放声哭泣着。。。

　　因为阻止了了大地之魔的阴谋有功，玉帝特赦了我东海一族。我大哥，也不必再看守蛮荒山。但因小人参精还未修炼成形，我大哥自愿留守在蛮荒山上。我二哥虽然受大地之魔蒙骗险些犯下大错，但好在他及时悔改，加上观音菩萨替他说情，玉帝这才网开一面放过了他。

　　我在那一日之后便去了我八哥的紫竹林中。虽然他已经不在了，虽然他的元神，已经与弑神之力一起在这天地间消散开来了。但我总觉得待在这紫竹林中，就好像还能等到他回归的身影一样。

　　我五哥和六哥，曾来这紫竹林里找过我。他们希望我能回到东海龙宫之中。但我却告诉他们，这里，是最接近我八哥的地方。我知道他不在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可是只要待在这紫竹林中，我便能感受到一点一点与他有关的气息。这一丝气息，便是令我活下去的勇气。否则，我于这世上的千年万年，又该如何度过。

　　我五哥和六哥在这之后便回去了，他们，其实比我更加懂得情之一字。

　　容儿姑娘也曾来看望过我一次。那个时候，我正坐在屋外的长廊上。我问她：“若是我当初不把弑神之力回归天地，那我八哥，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容儿姑娘说：“也许吧。”她随后便指着那明媚的阳光看着我问道：“你看到，那些温暖的阳光了吗？”

　　我一时间不语，容儿姑娘便又在这时继续说道：“如果你不把弑神之力重新回归于大地，那么我们就永远也除不掉大地之魔。这些阳光，我们也就永远都看不到了。”

　　我听着她话，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错是对。

　　那个时候，我本想以弑神之力重归天地的方式与大地之魔同归于尽，但不料在最后一刻，我八哥竟然将我的弑神之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将自己的内丹给了我，而后，他以自己的元神为祭彻底消灭了大地之魔。但是他的元神，却因此于天地间消散了开来。而我，因为得到了他的内丹而活了下来。

　　这条性命，本该是他。是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将生的机会让给了我。

　　可我并不希望他这么做，我不要用他的性命来换我的性命。我只想他好好地活着，我只想他继续再这紫竹林中弹着琴。可我永远也不能跟他说这些话了。

　　神龙殿中，我八哥的长生烛已经熄灭；神龙柱上，我八哥的名字已经消失。他已经，彻底的离开了我。

　　容儿姑娘在这之后也离开了，我却依旧留在紫竹林中。

　　我明明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但我依旧固执的不肯离开。好几次梦中惊醒，我都觉得他好像就在我的身旁。

　　颜暮仙子，也曾来探望过我一次。那个时候，我正站在紫竹林中。夜风轻轻的吹动着，我望着紫竹林中的一切忽然就想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坐在青石阶上看着我八哥静静的弹着琴。他的琴声是那样好听，他的轮廓是那样好看。我听着听着就入了迷。

　　紫竹林的一切都没有变，只是我八哥却永远不再了。我的眼泪滴落了下来，那象征着情爱之痛的情丝刃忽然就开花了。

　　那姹紫嫣红的颜色，与紫竹林中那片翠绿的颜色交相辉映着。我却毫无欣赏之意。我的心是那样痛，那样痛。

　　颜暮仙子就在这时出现，她说，我八哥若是在天有灵，定不会希望你这样难过。

　　她早已知道了我的身份,在那日于紫竹林中见到我时,她便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只是我八哥跟她说：“这是我的事情，你不要插手。”她便尊重我八哥的选择。

　　如今，我八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她心中虽然难过，却依旧来到这紫竹林中安慰我。

　　我望着眼前开满遍地的情丝刃问道：“他的元神都已经消散了，又何来在天之灵呢？”

　　颜暮仙子的眼眸在那时暗淡了下来，她看着，那些唯有灌以动情之泪才能开花的情丝刃说道：“正是因为这样，你才更要好好珍惜这条由他换来的性命。你现在，不是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活。你的身上，还承载着负屃对你所有的爱。若你日日在这紫竹林中伤心流泪，又怎能对得起他的牺牲呢？”

　　一阵风吹过，我忽然又想起我八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与我说的那些话——

　　“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是啊，我若是再这样难过，又如何对得起他的牺牲呢？

　　他明明知道，我没有了他，该是如何难过；

　　他明明知道，我失去了他，该是如何伤心。

　　可是，他却依旧要我好好的活下去。

　　既然他要我这么做，那么我便听他的，好好活下去。

　　我要用这条他给我的性命，好好看尽这天下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