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晚欲归》观察记录

3、入门3

　　陆怀夕径直越过主殿，稍稍放缓了剑速，抱着顾砚，足尖一点，收剑入鞘，鹤翎顿时凌空飘下，清辉闪烁间，破开层层禁制，展开灵台秒地，将二人送如其中，陆怀夕落地稍安，便向鹤翎拂袖致礼，这才牵着顾砚，没入一片渺茫云海之中。
　　“昆仑拜师，向来不拘俗礼，”陆怀夕握住剑柄，手腕上灵力激荡，连剑带鞘斩出，分开云海，继续讲道：“但入门者，需游灵台，得证本我，复登仙阶，转大殿，行束髻礼，方算入门礼过，你可要记得献敬师茶，”陆怀夕伸手摘掉顾砚束发的玉簪，调笑道：“我不进大殿，便提前将这散发礼过了，你也别忘了讨些拜师礼，孝敬师兄我。”
　　顾砚稍稍理了理有些乱的发丝，点头应到，陆怀夕不再多言，伸手向前一推，云海翻滚，顾砚便踉踉跄跄的跌入分开的云海之中，被它一裹，不见踪影。
　　灵台即是一方仙境，自有它的玄妙之处，流云游转，分分合合，不多时，顾砚眼前便是显现一座殿台，通体洁白无瑕，灵光闪烁，上有诸多奇珍镶嵌，身前亦有光晕流转，巍峨高耸，它正欲展露顾砚浮生种种，断其求道根基，云海中却猛地泛起微光，虚实变幻间，截断就中玄妙，清辉扫过，暗生变化，将那方神秘殿台遥遥地送出百里有余，又再度分开一条小径，拽住顾砚而行，转眼便越过灵台，登上白玉仙阶，台阶显化万丈之遥，拦住去路，上亦有清辉点点，拿捏方寸，将高达云边的台阶，缩短成几步之遥，顾砚眨了眨眼，一步越过，不受半点阻拦，转身便要进入大殿，大殿上方浮现霞光万道，方欲洒落，见其本性，又被一线清光抵住，施展不开，只得眼睁睁看着顾砚推门而入，进入正殿，方才挣脱束缚，洒落下来一地霞光。
　　云醉薇端居主位，少有地穿着正装，此刻挽着道簪，玄色道袍上绣着仙鹤云篆，袖口用金线描了两汪明月，胸前纹太极八卦图，宽衣广袖，精致的脸上不施粉黛，眸色凉薄，越发显得仙风道骨，卓尔不群，
　　四周亦有数道人影闪烁，不见面容，在半空中立定观礼，此时也一起瞧向顾砚，小少年踩着乐点，缓步前来，却是一抹明红，少年衣带蹁跹，明眸皓齿，发丝随风扬起，眉眼清丽，大红虽艳，亦未曾压住他的风貌，反倒成了陪衬，显现出他天生的清淡自然。
　　云醉薇亦被晃了眼，越发感叹苏言曦与他的相似，又瞧见顾砚已过中线，这才起身握住一把木剑，喝到：“入吾门下当行吾道，有三誓需问，誓一：‘入吾门下，需得先知，吾道甚难，行此道者，寥寥无几，故常受非难，世人辱你，骂你，轻你，贱你，友人怨你，疑你，诽你，谤你，同门视你如异类，漫漫仙途，无人与你为伴，汝可持否？”
　　顾砚上前数步，猛地跪下，应到：“弟子愿持。”
　　云醉薇手中剑一点顾砚肩上，继续道：“誓二：‘入吾门下，需得先知，吾道甚难，需有大毅力，大恒心者方能前行，行吾道者，常痛苦煎熬不堪，常寂寞清冷无奈，常有堪不透，悟不穿而殁于路边者，甚多，汝可持否？”
　　“弟子愿持。”
　　云醉薇脸上，亦多了几分笑意，木剑一转，点在眉心，朗声道：“誓三：‘入吾门下，需得先知，有外道金丹者，灵根出众，修行如履平地，化神方遇难关，大成者，法力高深，享寿元亦广；亦有道修者，参悟世间道理变化，大成者，亦与天同寿；也有佛修，度化众生，方登彼岸，大成者，功德深厚，长生可望；亦有神道，享人间香火，大成者，神通广大，寿元无疆；更有太阴炼形之法，布置虽难，亦能登仙，如此种种，不胜枚举，入吾门下，当谨守本心，不修旁门，汝可持否？”
　　“弟子愿持。”顾砚低声应到，接过木剑，捧于顶上，缓缓地直起身子。
　　云醉薇拂袖，桌椅上的素白玉簪，晃悠悠地落入手中，她微微蹲下，扶住少年的身子，手腕一翻，一握，动作细致地挽发及簪。继续言道：“吾道甚易知，甚易行，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非不愿，实不能也。汝入吾门下，吾道不孤。小顾砚，还不敬拜师茶，拜见为师。”
　　顾砚点头，忙向琉璃桌上沏茶，背后却是一点金光杀来，云醉薇神色一冷，顾砚顶上骤现一朵白莲，花瓣舒展，敌住那一线金光，金光连连闪烁，抖出万道剑气，白莲却滴溜溜一转，截住金光本体，花瓣浮沉，由一生万，显现花海万顷，道道剑气纵然犀利无比，各自击碎数朵莲花，却依旧被更多的莲花托起，光晕流转间，生生被消磨散去，接连闪烁的金光依旧被定在半空，也逐渐失掉神异，显出长剑本体，与白莲斗在一块，拦在空中，不得寸进。
　　云醉薇拂袖，清正落入手中，猛地出鞘，清光潋滟，一剑削向与白莲缠斗的长剑，将它轰的倒飞数丈，飞出殿门，手中清正剑光亦是不停，清辉凝为一线，贯穿大殿梁柱，反手逼退来人。
　　顾砚眉心顿痛，朱砂越发鲜艳，恍若鲜血流动，妖异无比，云醉薇见状微微一叹，指尖一线流光，点在白莲花蕊处，白莲轻轻一震，花瓣高高扬起，借着那一线流光，落在顾砚头顶，死死镇住那撇妖异朱砂。
　　云醉薇一步踏出，身形虚闪，现了顶上三花，胸中五气，纵然三花聚而不凝，五气散而不定，依旧玄妙非凡，她深吸一口气，扫向顾砚眉间朱砂，心下稍定，展开太虚游方妙术，挪移虚空，已然出了大殿。
　　云醉薇手中清正脱手而出，点向御剑之人，崩飞的金色长剑金光一闪，架住清正，两柄宝剑在半空中战作一团，一边碧光清辉，一边金光粼粼，金铁交戈之声不绝于耳。云醉薇眼中眸光虚闪，便要速战速决，手腕翻转，抬手掐了一个剑诀，引动清正清辉，剑势越发凌厉逼人，不过数招，便挑落金剑，清正一声轻鸣，猛地加速，直刺御剑之人眉心。
　　赵师兄此刻匆匆赶到，一甩拂尘，流光万道，化作网状，向清正照去，连忙道：“云师妹，手下留情，莫要伤了和气。”
　　清正躲闪不及，撞入网中，剑光蜿蜒曲折，避开重重拦截，重重砸在拂尘柄上，赵师兄手腕一麻，险些握不住拂尘，却也接下了清正一剑，不由一愣。
　　云醉薇手上剑诀一变，清正甩开拂尘万道流光所化大网，没入云海，剑光忽闪忽现，一剑扫过，削掉那御剑之人顶上清辉，生生废掉他百年道行，云醉薇冷哼一声，亦不多言，清正收剑入鞘，她转身便要进入大殿，赵师兄听得惨叫，骤然清醒，身形虚晃，接住御剑之人。探了探灵力，方知并无大碍，赵师兄心下一叹，知这百年道行已然作废。
　　他甩了甩手腕，运起灵力，手中拂尘青丝骤然根根泛起灵光，混若白玉铸就，被他一甩，恍若无边无际，兜头向云醉薇笼去，气势惊人。
　　云醉薇头也不回，漫天青丝恍若撞上一道帷幕，齐齐被扫落在地，赵师兄手中一轻，整柄拂尘被一物削去半截，只留一节手柄，灵光暗淡，俨然不能再用。
　　鹤先生身披鹤氅，依旧作少年打扮，身前一枚翎羽悬浮，神光内敛，初看时好似普通翎羽，待要细细观摩时，却恍若混沌看不真切，赵师兄收回神念，知晓截断他拂尘之物，当下俯首作揖道：“鹤先生，醉薇师妹她，”
　　鹤先生负手而立，瞥见云醉薇进殿，不由叹道：“劫数劫数，我如今镇守邀月峰，亦能护她们一二，也算全了当年之事，赵安阳，毋庸多言，”鹤先生握住翎羽，眸中冷光一闪“顾砚戾气滔天，若再有不开眼的家伙，去逼云醉薇出手，我亦不会脸面，留手不杀，来多少，我鹤溟接多少。”
　　赵师兄点头称是，身上流光暗淡，整个人猛地虚化，消散当场，鹤溟握住翎羽，眼中一暗，“云醉薇，那戾气逼得你一剑连一具法身都接的下了吗？成也顾砚，败也顾砚，苏言曦当初可也是想到今日这番局面，才以身作祭，补全顾砚真灵，保他一时安康。”
　　鹤溟摇头不再多想，他身形亦是虚幻，没入翎羽之中，翎羽光晕流转，划开虚空，远遁而去。
　　云醉薇进入正殿，就瞧见顾砚倚着桌子，痛的浑身冒着冷汗，已然昏迷，流动的戾气与白莲僵持在空中，双方各显玄妙，斗得不亦乐乎，云醉薇伸手一招，因为突发事件而掉落得木剑徐徐飞到半空中，云醉薇手心摊开，一点微光流转，冥冥中恍若有无数道视线落在那点微光上，云醉薇冷笑，清正一颤，剑意森然，挡住窥视，她低低一叹，微微抬起手心，木剑一震，粗陋的剑身染上一层薄薄的碧色，生机盎然，碧色流动间，凝而不散的戾气猛地一退，已然迟了一瞬，碧光缭绕的木剑抖出一线雷光，催生万物，被威压镇住的空气，流动顿然欢快了几分，周围亦生出数朵灵花，轻轻开放，一线雷光炸开，白莲紧接着旋转，无数光晕流转恍若一方沙漏，直直灌在戾气正中，两方联手镇压之下，无色透明的戾气生生被压层液滴，滴溜溜的一转，没入朱砂之中，云醉薇手腕一翻，白莲亦是徐徐光化，溃散开来。
　　云醉薇手心流光猛地一暗，崩灭开来，纵然她面上毫无表情，可掩盖不了眸底的一阵凄清哀婉，她扶住顾砚，细细的打量着小少年，顾砚眉眼舒展开来，睡的格外平静安宁，她手中一颤，心下一痛，猛地想起那年那个叫苏言曦的少年亦是如此，细细描了金线的衣袍，干净而明媚的笑颜，又忽地被染上妖艳的鲜红，一点点在心头焚尽。
　　“言曦，我恨君生迟，”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抱着顾砚，哑着嗓子道，“你是否又怨过我生早呢？”
　　她望着空洞的殿堂，水袖笼在顾砚身上，低低轻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