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患者牛

1、我和他与他

　　1

　　2月13日下午两点，我终于重新踏上了这片土地。我特别在今天回来，明天我要去见一个人。一别五年，我很开心他应了我的邀约。

　　这些年我打听过他的消息，他的父母去世了，只留下他一个人。

　　我曾经幻想过无数的与他再见的画面，无数个长大后的他。但唯唯没有现在坐在我对面的这个青年。他眉间阴郁，不爱说话，比以前还要清瘦，不是我心里面那个阳光开朗的少年。

　　我有些心疼，装作不经意的开口问他，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问完我又有些后悔，怎么会好呢？
　　他淡淡道“不好。”又反问我“你呢？”

　　我刚想说话，餐厅的另一个角落传来一片惊呼声，我看过去，原来是有人在求婚。
　　我转过来对他笑道“真好，有情人终成眷属。情人节求婚，也挺浪漫的。”
　　他的视线没有收回，仍旧看着那对新人，轻声说“今天是情人节吗？”

　　他的表情很平静，我却觉得他要哭出来了。

　　我和他算是竹马竹马，他住十二楼，我住他对面。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打游戏，一起写作业，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17岁那年的冬至，他神秘兮兮的拿着iPad来找我，电脑里能放出什么，我用头发梢想都能知道。其实那些东西，我早看过，但是觉得没什么意思。只是那晚，我很庆幸，冬天穿的衣服多，掩盖住了我所有的异样。看完之后，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话也说的吞吞吐吐，扭扭捏捏的走了。他走到门口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叫出了他的名字“宋谨风！”
　　他却没有回头，逃也似的走了，随后我看到对面的房间亮起了灯，他推开窗来，我看见他亮亮的眼睛，和还泛着红的脸。

　　那一刻，我想这辈子，一直在他身边。

　　宋谨风的家境很不错，他父母只有他一个孩子，从小到大，他的性子里多多少少有着一些少爷病存在，我曾经为他上了高中还不会自己洗内裤笑话了他很久。从那日冬至开始，我怀着罪恶的心厚脸皮的继续跟他做朋友。我对他好，他会对我笑。那种笑是别人看不到的，我有时候会怀疑，他也喜欢我。我知道这很不对，我不该对他怀有那样的感情，可是他太可爱了，我舍不得他离开我的视线。这样的感情越积越久，越久越深。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我决定高考之后向他告白，可惜天不遂人愿，我这些龌龊的心思被发现了。

　　高三最后的那一个月，我没有再见过他，确切的说，是之后的五年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我故意约在情人节，希望他能懂我的心，如果他有了女朋友，这天便不会来。可是刚才我发现，他好像并不知道，今天是情人节。那之后我们没再说几句话，他一个人喝闷酒，喝了很多，我问他住址，他说了一个小区的名字，不是我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那个。

　　一路上他安安静静，不像他，我记忆里的宋谨风是醉了以后会撅着往人身上扑，磨磨蹭蹭起了火红着脸也不下来的他。

　　我开了门，把他放到床上，从洗漱间拿着湿毛走到卧室门口，我听见了他压抑的哭声。

　　在他模糊的只言片语里，我想，在我不在的时候，已经有人温柔了那些岁月，是我再也无法拥有的。

　　2
　　秦朗是个烤肉店的老板，还是个退伍的兵。出了趟任务，受了辐射，体检查出了癌，退了伍，治了几年终于把病治好了。
　　他的烤肉店的旁边是个花店，花店最近刚招了个小店员，秦朗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个锦衣玉食的少爷。说不定是跟家里赌气，出来体验体验生活。
　　不久，秦朗发现，这个小店员好像有些麻烦。经常有些壮汉来跟他要钱，看样子是要动手了，骨子里的正义感一下子全都爆了出来。他帮小店员打跑了大坏蛋，还知道了小店员的名字——宋谨风，嗯，文雅。

　　宋谨风的父亲在外欠了高利贷，追债的人追到了家里，争执中杀了他的父亲，母亲成了植物人，没多久也去世了。宋谨风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少爷，扔了名校的录取通知书，去饭店洗盘子，人家嫌他洗的慢，不干净。去修车铺打工，人家嫌他细胳膊细腿干不来重活。最后只找到这么一家花店，老板见他长得好，能招招年轻姑娘来买花。
　　宋谨风不是没有报过警，警察也不是没有受理，只是这件事后来不知道被谁压了下来，石沉大海，了无回音。那些高利贷的仍旧追着宋谨风要债，若是宋谨风再还不上，就要将宋谨风卖到地下夜总会，去当那些陪人玩的少爷。

　　秦朗决定，帮人帮到底，房子也租给你吧。宋谨风住了人家的房子，万分不好意思，他决定洗碗拖地做饭，样样都要学好。
　　追债的人见宋谨风有秦朗护着，渐渐不再来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平淡却温馨。
　　——
　　宋谨风想，他早该跟过去道个别了。
　　——
　　秦朗的烤肉店越来越好，规模也越来越大，眼见西装革履，不像其他的老板肥头大耳，托这个啤酒肚。秦朗身高腿长，宋谨风每天对着那一身匀称的肌肉脸红，他心里有鬼，不敢说。
　　不过奇怪的是秦朗却一直没有女朋友，也不去相亲。宋谨风不敢问，他第一次爱上一个人，不想结果仍是遗憾。

　　3

　　宋谨风终于放声大哭起来，他总能想起那人在耳边的低语。
　　“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就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为什么不交女朋友？我们住在一起，这个房子应该住不下第三个人了。”

　　“就没见过你这么乖的人。”

　　“喜欢吗？送你的。”

　　“你不会再一个人了，我会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买个大房子吧。花店的工作也别干了，来给我数钱，好吧？”

　　“我好爱好爱你啊，蹭蹭~”
　　······
　　“别怕，我轻一点。”
　　······
　　“不甘心啊……”

　　“不哭，我不疼。”

　　“宋谨风，我还没有体验过白头到老的滋味，我只剩下你了，你替我尝，好不好？”

　　明明说好的会一直陪我，最后却狠心留我一个人在这世上，断了我的后路。

　　4
　　我回了一趟M国，把所有的工作都移到了国内。我的父母早已不在反对我对宋谨风的爱恋。
　　朋友都为我不值，停留在原地苦苦守护少年时期那青□□恋的只有我自己。

　　我很嫉妒那个人，他拥有了完完整整的宋谨风。可我又不得不感谢他，他留下了宋谨风。

　　我偶尔会约宋谨风出来跟我的朋友一起吃饭，介绍更多的人给他认识。
　　我的朋友都说他看起来是不会爱人的样子，我的守候再久都不会被打动，我笑了笑没说话。

　　他只是，不敢轻易去深爱。

　　我不能对他许下承诺，我会戒烟戒酒，每天锻炼身体，不熬夜，不加班，我会重新融入他的生命。

　　宋谨风，这一回，我不走。你在原地，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