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中娇》凤子君

121、第 121 章

　　大皇子逼宫之事牵连甚广，首当其冲的便是与王氏有亲的世家阀门，对德光帝而言，这是一个可削剪世家势力的绝佳机会。

　　一时间，定居在京中的世家人人自危，时不时便有震天的哭喊声响起，然而德光帝秉持着宁可错杀数人，不可放过一个的心理，展示出了无与伦比的强势，让朝臣想起了他初登基时的光景。

　　大皇子府的女眷下场更是凄惨，王十一娘在得知王氏悉灭后，在牢中撞墙自缢，苗氏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强，哪怕在牢狱之中也未曾失了世家女的风骨，静静的等待着自己的命运。

　　妙卿受了武老夫人之托，前去牢狱为武六娘打点，眼下这个时候，英国公府并不敢触德光帝的霉头，只想着能让武六娘在牢中好过一些，待风平浪静后才将武六娘妥善安置。

　　武六娘作为大皇子的侧妃，能否保住性命尚还是个未知数，冯氏不敢奢求太多，只想着若能得圣人开恩侥幸留了女儿一条性命，她宁可将人送出京城，从此避开京中的烦扰。

　　冯氏纵然有她的不是，可却是一副慈母心肠，她为了武六娘竟肯对妙卿弯下腰身，将自己的私藏尽数交付，只求着她能帮武六娘留下一条命来。

　　“大舅母，并非我不肯帮忙，眼下这个时候，谁也不敢招圣人的眼，与其想办法捞人，倒不如先收拾一些东西送进去，也可让六表姐好过一些，若是圣人开恩，哪怕是叫六表姐没入贱籍发卖，咱们也可将人保下来。”妙卿轻声说道，她能在这个时候出面去探监，已是雪中送炭了。

　　冯氏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她强忍住眼泪，用低哑的嗓音说道：“我明白，我明白，东西我都带了过来，还劳烦您走上这一遭了，我只是想着若有机会，还请您保下六娘的命，便是将来做牛做马，我也必还您的恩情。”

　　妙卿不敢应承下来，只道：“大舅母不必如此，我与六表姐是同长大的表姐妹，若是可能，我断然不会瞧着她送命的。”她顿了顿，又温声道：“时间已不早了，我也不与您说那些客套的话了，您赶紧把东西交给山香，我趁着天未大亮赶紧过去，免得太过招眼。”

　　冯氏连声称“是”，赶忙将带来的被褥和吃食交到山香的手上，忍不住又哀求道：“您若是方便，待瞧过六娘后，还劳烦您使人过来知会一声。”

　　“这个是必然的，大舅母只管放心。”妙卿声音温温柔柔的，目光望着一脸哀容的冯氏，眼神透着几许怜悯之色。

　　戚光复昨日便亲自去牢中打点好了，作为三皇子府上的大总管，他的地位同样随着局势的变化而水涨船高，毕竟若是燕琅继位，他便是燕琅身边的第一人。

　　御史台狱的官员都未曾想到这个时候竟有人来为一个外嫁女打点，他们这些日子倒是见到不少为儿孙奔波的人家，可为女眷打点的，这还是头一个。

　　因忌惮戚光复背后所代表的人，御史台狱官员并不曾为难于他，瞧瞧收下银票后，便叮嘱了一番，告知他适合归来探监的时辰，免得来的时辰不巧，叫人白走一遭得罪了人不说，他们亦要担了责。

　　武六娘这些日子在牢中的日子仿佛身在炼狱般痛楚煎熬，尤其是亲眼瞧见王十一娘撞墙而亡后，更是吓的魂不守舍，整个人痴痴傻傻的。

　　哪怕天未大亮，牢中也不时传出哭哭滴滴的女子声，典狱长亲自陪着妙卿走进了昏暗的监牢中，穿过细长的一条小路，终是见了光亮。

　　典狱长并不敢与妙卿多言，将人带到了武六娘所在的牢房中后，才低声道：“时间有限，您有什么话还是赶紧说的好，下官就先失陪，在前面候着您了。”

　　妙卿道了声谢，望着牢房中关押的女眷轻轻叹了一声，里面关了六七个女娘，放在过去哪个不是身娇肉贵的贵妇人，便是大皇子的侍妾出身亦是官宦之家，何曾吃过这样的哭呢！

　　“六娘子，六娘子。”山香出声唤着。

　　武六娘却似未曾听见一般，目光呆滞的望着远处，不过短短时日，她已消瘦了许多，往日里梳的精致的发髻此时凌乱的散开，头上不见一点珠翠，若非一身绫罗，任谁也不能想到这会是那个骄傲无比的武六娘。

　　“六娘子！”山香看了妙卿一眼后，放大了声音。

　　武六娘愣愣的顺着声音望去，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可瞧见站在栅栏外的人后，她脸上闪过惊疑之色，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妙卿见她望了过来，忙道：“六表姐，是我，你快些过来。”

　　武六娘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还是与她同意牢房的苗氏将她推了一把，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扑到了栅栏旁，双手紧紧的抓着栏杆，未语泪先流。

　　“阿卿！”武六娘当真是做梦也想不到，会在此地瞧见妙卿。

　　妙卿并不敢多留，捡着紧要的话与她道：“我已叫人上下都打点妥当，日后便不会有人敢为难你，来前大舅母给你备下的被褥与吃食，稍后被褥会有人转交给你。”她说着，让山香将糕点先递给武六娘，让她一边吃一边听她说。

　　“大皇子的事并不曾牵连英国公府，所以眼下府里的人都平安无事，你虽受了大皇子牵连，却也未必会与他同罪，等事情都查清楚后，圣人说不得会网开一面，所以眼下你需得保重身体，等着出来的那一天。”

　　武六娘狼吞虎咽的吃着点心，她从来不觉得八珍糕如此的美味，她狼狈的点着头，像是将妙卿的话听进去了一般，实则心中不曾升起一点盼头。

　　“切莫学王十一娘去做傻事，她与你不同，你记着大舅母还等着你回家呢！”妙卿想起王十一娘的死，生怕武六娘也学了她的样子去寻短见。

　　一句“回家”，叫武六娘哭出声来，她伸出手去抓妙卿的手，哭着道：“我还能回家吗？”

　　妙卿反手握住武六娘的手，触手的冰冷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肯定的回答她道：“能，府里都不曾放弃，难不成你自己便先放弃了？”

　　武六娘抬手抹着眼泪，哭道：“我等着，阿卿，我等着你们接我出去。”

　　“好，赶紧吃些东西，我只能待这么一会，你若是有话想要我转达给大舅母，也赶快说。”妙卿轻声嘱咐着，又倒了一盏凉茶从栅栏缝隙中递给武六娘。

　　武六娘脑子乱的很，哪里能有什么话需要妙卿转述，她摇了摇头，突然回头瞧了缩在墙角的苗氏一眼，想起了刚刚她推了自己一把的情谊，便问道：“苗家可受了大皇子牵连？”

　　苗氏听见武六娘的问话，眼中闪过感激之色，不由抬头瞧向妙卿，眼中带着几分希翼。

　　妙卿自然不会将外面的细事说给她们听，只道：“这事牵连甚广，不但和大皇子有关系的人家，便是与王氏一族过往亲密的人家都受到了牵连。”

　　苗氏眸子一暗，明白了妙卿言下之意，只是仍抱着希望问道：“我母家并未参与此事，圣人可会宽恕他们？”

　　妙卿不知如何作答，半响才道：“圣人素来仁慈。”

　　因时间有限，妙卿并不能久留，见武六娘并无旁的话要她托她转达后，便让山香将点心用细布包裹住，全部留给了武六娘，之后将食盒收拾妥当后，匆匆离开。

　　她离开时，天已见亮，阳光稀稀落落的洒落下来，妙卿坐在马车中，入耳的是路边小摊的叫卖声，那声音依旧如火如荼，每个小摊子上都坐了不少的食客，一边闲聊一边填饱肚子。

　　“云吞面，好吃的云吞面嘞！要不要吃一碗云吞面啊郎君！”

　　妙卿听见叫卖声，突然抬手敲了敲车厢的内壁，驾车的侍卫立刻挺稳马车，另有侍卫上前询问。

　　“我闻着那云吞面甚香，咱们也下去尝尝吧！”妙卿与山香道。

　　山香哪里敢叫她吃街边的东西呢！忙道：“外面的吃食不干净，您若是想吃待回府后叫厨房做些可好？”

　　这有了身子的人口味也有了变化，妙卿只觉得这云吞面摊上飘来的香气异常的叫人开胃，她摇了摇头：“尝尝，府里是做不出来这种味道的。”

　　山香没了法子，只能扶着妙卿下了马车，由侍卫护在两旁朝着不远处的云吞面摊走去。

　　妙卿穿戴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与这小小的摊子格格不入，那摊主是个上了岁数的老人家，瞧见她也是一怔，之后小心翼翼的瞧了护在她身侧的侍卫一眼，才问道：“夫人可是要吃一碗云吞面。”

　　“照着人数来上几碗吧！”妙卿微笑说道，之后便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与老汉笑道：“老人家，我刚刚闻见了香味，您这手艺可真好。”

　　老汉利索的往滚开的水中下个薄皮云吞，另一个漏勺里则下了细细的面，口中回道：“不瞒您说，我这小摊子就因味好量足有口皆碑，养活了一大家子人咧。”

　　妙卿笑了一声，说道：“这些日子京城并不太平，我还以为街上出摊的人不会多了。”

　　老汉随口说道：“咱们老百姓哪里管得了那些，就是天上下了雹子也不能耽误了出摊啊！要不一家老小该喝西北风了。”

　　妙卿听着他的话，神色若有所思，想起了武贵妃的话来，权利的变更对于百姓而言不会产生半分的影响，而近日街边的烟火气便印证了那日的话，商户们依旧按时出摊，佃户农人仍然天不见亮便下地耕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