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荣耀羿东]白蛋》我愿归去

3、第 3 章

　　冷，好冷。

　　刺骨的寒意，冷厉的罡风。

　　东皇太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山之巅。

　　底下，万民朝拜，宽阔的大河从天际蜿蜒而来，看不见尽头的人潮涌动，数以万计的人盘踞在此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知道他们在等待什么。

　　他们在等待奇迹。

　　奇迹，他的荣光！

　　他看见自己张开双臂，脸上张扬的是疯癫的笑，空中的太阳迸发出耀眼的光辉，刺目雪白的光芒将他紧紧环绕，温暖的，渗入皮肤骨髓，全部，被他汲取吸尽。

　　力量！

　　无穷的力量！

　　他，将会是世间无往不利的第一神！

　　＊

　　东皇太一猛的睁开眼从床上坐起，像是受了惊吓般大口呼吸着。

　　太可怕了，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尾巴因为不安团在身侧，他抬手摸上脸，手心是一片令人安心的温热。

　　他长呼了一口气，慢慢缓了过来，噩梦而已，不用太大惊小怪。

　　听到动静的后羿推开木门，手上还端了碗热气腾腾的蛋粥。

　　清热的香味带着灵气，这恐怕是由上好的仙竹米熬制而成，金□□人的蛋花点缀其间，勾的东皇太一两眼放光。

　　“谢谢仙尊，”他接过碗不好意思的说道，“这段时间承蒙您照顾，叨扰您这么长时间，实在过意不去。”

　　“不孵蛋了？”

　　第一次从后羿嘴中听见孵蛋两字，东皇太一低下头莞尔一笑，“成也好，不成也罢，这事不能强求。”

　　“谁说不能成的？”

　　他诧异的抬起头，看见后羿手中的白蛋，本该光滑无暇壳面上出现了一道裂痕，虽然非常的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之后理所应当的，离开的计划被搁浅，东皇太一和白蛋继续留了下来。

　　自上次烧昏过后，东皇太一的身体一直不太利索，像被抽了精气一样，也没兴致泡水了，每日无精打采的，头脑昏沉。

　　好在后羿每天会替他熬些药粥，仙丹灵药总比凡物要好，不是五谷更能滋养精气。

　　他也曾推辞过，哪能让地位尊贵的战神做这种小事，后羿不善言辞，明面上没说什么，第二天依旧是照煮不误。

　　几天时间，往日灵气萦蕴的山谷像是衰败了许多，厚重的云雾将天空中的太阳层层遮住，像是在恐惧什么一样，不肯露出半点金光。

　　翠绿的竹叶耷拉下来，纹理分明的叶面上布满冰霜。

　　变天了。

　　＊

　　东皇太一又做梦了。

　　他挤在人群中，和无数人一起仰望着遥远的光辉神明，那是女娲，创造世界的造物者，王者大陆的起源。

　　天地混沌初开，封神战役刚刚结束，仙人妖魔四界并非完全隔开，从天而降的神明，威严不容置疑。

　　他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仪式盛大，俯首跪拜，手掌摩擦砾石，额头碰在地面，鼻尖沾染黄沙，其他人心中是崇拜的，畏惧的。

　　只有他知道，自己内心激荡的是无尽的愤怒！

　　是愤怒！

　　是不甘！

　　是不愿委身于人下的倔强！

　　原来创世者并非亘古不变！原来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明也非永生！

　　力量，传承的力量可以被毁灭，也可以被剥夺。

　　成神，狂妄的字眼，可以实现的目标！

　　他，一生所求，不做平庸的蝼蚁，而要做普天之上，最顶端的天选之人！

　　将所有人踩在脚下。

　　执念在内心疯狂生长，像带刺的藤蔓钻进他的血肉，刺破他的胸腔，每一口呼吸，每一个动作，都在不断地告诉自己。

　　力量，渴望力量。

　　终于在大河流畔的密林内，当太阳的光芒被日蚀吞噬的一瞬，他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用自己的身体去验证转生之术的奇迹。

　　奇迹！

　　逆天的奇迹！

　　他如愿获得了成神的力量！

　　众生欢呼，顶礼膜拜，他获得了愚昧无知的人们的信仰与崇拜，以高傲的天人之姿俯瞰万物。

　　然而好景不长，随着时间的流逝，奇迹之光从他的身上褪去，从神坛跌落的恐慌笼罩着他，他如何会愿意重归平庸！

　　为了维持奇迹，他以一己之力疯狂吞噬太阳的光辉，吞噬河川、浮云、森林乃至自然的生命。

　　大陆陷入无尽的黑暗，毁天灭地的动静终于引起创世者们的注意，九天之上的尊者岂能容忍有人挑战权威，更不允许这种破坏自然法则的存在。

　　残阳如血，手握金弓的男人，有赫赫威名的冷血战神，一步步向他走来。

　　“我，最后的太阳。”

　　＊

　　东皇太一这次烧的更严重了，清醒与昏睡的界限变得模糊，朦胧中他似乎感觉到有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温柔的替他擦拭额上不断冒出的冷汗，一言不发，会将他抱在怀里，宽厚的手掌一下一下的安抚他的背部。

　　是谁，是错觉吗，还是我的梦？

　　混沌中，他仿佛听见了女娲娘娘的声音，不似殿堂上的无波无澜，反而是不可置信的。

　　“你疯了！我们好不容易才将他封印的……不……我不允许……难道要让旧事重演吗……谁能保证……这是冒险……”

　　是谁，她在和谁说话……

　　“这太草率了……没有……好……好吧……既然你决定……好……我明白……会的……”

　　她叹了口气，似乎是同意了。

　　声音越来越遥远，东皇太一好不容易凝聚的思绪又被打乱，沉重的，再次坠入无边的梦境。

　　熊熊业火，炙烤大地，皮肉撕裂，血染黄沙，无畏的战神百步穿杨，炽热的火舌舔舐他的周身，却难以撼动他强健的手臂。

　　天地间最重的弓，最利的箭，携带着难以想象的力量破空射来，耀眼的光辉！

　　天道的力量难以挣脱，他的兄弟一个接一个的陨落，但他怎么可能就此认输！

　　三足金乌昂首长鸣，奋力在空中挣扎，火红的羽毛，热烫的鲜血，无情的利箭穿透它的羽翼，凄厉的惨叫声中，冷冽的射手只捡到一只被遗弃的残骨断翼。

　　千年前，你断我羽翼！

　　千年后，你阻我成神！

　　愤怒与恨意统治了头脑，他看见自己高举双手，紫蓝衣袍无风自动，日蚀亲临，他要亲手捏碎射手的头颅！

　　两人之间的战斗持续了整整三年，战火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贫瘠的大陆满目疮痍，鲜活的生命越来越少，女娲不忍大陆毁灭，联手后羿将东皇太一压制在牢笼内。

　　“卑鄙！”嘴角的血不停地冒出来，败局已定的他仍是狂妄傲慢的口吻，“不过一群苟延残喘的蝼蚁！”

　　沉默的射手第一次放下手中的金弓，眼底是他读不懂的情绪。

　　“你没有心，才无情，”他说，“我可以把心给你。”

　　东皇太一像是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大笑出声，“无情？堂堂战神，以杀证道，以杀成神，竟然说我无情！”

　　真是太好笑了，他弯下腰，哪怕鲜血呛进胸腔也止不住的笑。

　　“我要什么，我不要心，没用的东西，”低哑的声音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我要的是你的力量。”

　　你毁灭了太阳，却得到了力量。

　　我为了得到力量，却毁灭了自己。

　　你手上的一切不过是从我身上夺去的，我迟早要你一一还给我！

　　＊

　　败局已定，蕴含神力的光辉牢笼将他紧紧缚住，不容拒绝的力量使他沉入深海。

　　距离天空越来越远，光线晦涩，无声无感，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冰冷的海水涌进他的胸腔，挤出最后的空气。

　　疼痛，死亡，他从不畏惧。

　　忽然，眼前像是亮起了一道炙光，深海之下，一只巨大的烈焰火鸟向他游来，宽厚的羽翼包住他的身体，驱散了深入骨髓的冷。

　　不可一世的东皇太一最终被关在了东海的底端，距离天际最远的地方。

　　陪伴他的是一只温暖的火鸟。

　　就这样过了千年。

　　深海的力量让东皇太一的下半身化为龙尾，冰冷的鳞片盖住柔软的皮肉，藏蓝的光亮泛着波澜炫彩。

　　他总是慵懒的侧靠在墨石上，乌黑长发服顺的贴在耳际后，或有几缕垂在身前，他五官生的极好，皮肤莹白通透，俊美无双的脸容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化为神通火鸟的后羿常常会不自觉的看呆。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太美好了，哪怕是到天荒地老也了无遗憾。

　　但是这样不行，后羿想道。

　　东皇太一知道陪伴了他千年的火鸟是谁，但千年来他却没和它说过一句话。

　　海底冰冷，火鸟的温暖虽令他贪恋，但他更怀念的是大陆上金色的暖阳。

　　他心中如何不怨，害他到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平静的夜晚，火鸟忽然化作人身，终于得到注视的后羿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一步步向他走来。

　　“我来，履行约定。”

　　我的心给你，我的力量给你。

　　只愿你活在阳光下，不再争夺受苦。

　　只愿你忘记过往，重获新生。

　　那一天，东海少了一个伪神，多了一位龙王。

　　少了一只火鸟，多了一位守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