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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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年7月,北京东方广场,KPMG公司。
入职过四大会计师事务所的人们一致认为，七、八月份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日子。诺，从十月直到来年四月，各大上市公司要给股东提供财务报表和审计报告，用“地狱里煎熬”来形容也不为过。每年大约有三到六个月出差，遇到大项目的话要在一口气在外地驻扎数月，更凸显出淡季的珍贵。
身为项目组Senior及人大2002届前辈，纪檬正用过来人口吻提醒新鲜菜鸟周青羽，“只差财管这一座大山是吧？这两个月好好冲刺，争取一次拿下。现在你还算新人，任务不重；明年肯定没有这么多时间复习，诺，就和我一样，毕业2年才考完CPA。”
菜鸟点头如小鸡啄米，懊恼是显而易见的。“老师说，明年或者后年要增加科目，考试形式也有变化。”
纪檬抛出胡萝卜：“通过CPA每月有1000元加薪，满年限可以晋升。所以周青羽你必须拼一把；公司支持员工考CPA，一门有5天假。你基础不错，肯定没问题，我看好你~”
“哎，我有点悬，我都好几天没摸书了--我十一结婚啊”周青羽苦着脸。酒店场地和婚纱搞定了，烟酒糖茶还没买；婚庆交了定金，主持人还得沟通，更不要说摄影摄像跟妆....同学好友得发请帖，更不要说两家三山五岳七拐八弯的亲戚了--仅剩两个月，琐碎杂事已经像座大山一般把她压倒了。
纪檬双臂环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说你刚24，急着结婚干嘛？不趁着年轻拼事业攒点资历，还想什么时候提升？看着吧，十一之后你更没时间，搞不好也得拖两年才能拿下。”
周青羽缩缩肩膀。
淡季不用加班嘛，傍晚六点周青羽溜到洗手间梳洗，向扎在账目堆里的纪檬打了招呼便和熟人出门。乘电梯的时候，几位年轻人谈论着刚刚上映的《疯狂的石头》，道哥和黑皮能把人活活笑死。正是打卡高峰，大堂人来人往，一位眼尖的女生指着玻璃大门，“看谁来了？”
那是位二十六、七岁的高大青年，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眼睛明亮，笑容比阳光还要明朗；他举手投足不但有少年人的朝气蓬勃，还带着成年人士的沉稳，令人轻易便心生好感。
众人齐声笑：“哎，不能叫男朋友，未婚夫呢。”周青羽顿时脸庞发热。青年看到这边，挥挥手便穿过人群大步走来。众人都不肯当电灯泡，纷纷招呼告别。
今天带了什么好东西？周青羽幸福地眯着眼睛等待，果然迎面递来个购物袋，“来来，饿不饿？”
最爱吃的香草脆皮泡芙。周青羽美滋滋咬了一小口，浓郁奶油凉丝丝甜蜜蜜，心满意足仰起头：“算你乖~”青年微微笑着把她拥在怀里。
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刚好路过，拍着巴掌吹了声响亮口哨。仅仅两个小时后，贺嘉轩便皱起眉头，“那也不能不吃饭，就吃半碗？”
周青羽也皱紧眉头，“拜托，我吃过泡芙了好不好？”
贺嘉轩满脸不快：“太少了，不好好吃晚饭我就生气了！”
周青羽也生起气来：“贺嘉嘉，距离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只有六十天！这么晚吃东西就等于放弃！我更生气！”
狭路相逢勇者胜，于是贺嘉轩投降了。他摊摊手掌，“老婆你有点婚礼恐惧症，真的。”
随便什么恐惧症好了，周青羽才不在乎，提高嗓门：“一碗二细，拍黄瓜松花蛋再来盘花生米，两个门钉。”
“中午我给李孟平打电话，本来只在主桌摆花，可其他桌光秃秃不好看。我让他报个价，都摆满花要多少钱？”等待上菜的间隙，她掏出笔记本满脸正经，仿佛那位婚礼主持就在面前似的。“还有喜糖盒，我上淘宝查了....”
满满一大碗红烧牛肉面，酱红牛肉丁、半个卤蛋、翠绿青蒜香菜和白萝卜配着浓郁高汤，香味使劲儿往鼻子里钻。贺嘉轩咽口唾沫把碗往对面推推，抱着一丝希望，“你先吃两口，剩下的给我。”
拖后腿！周青羽用笔记本挡住脸庞，落个眼不见心不烦。只听对面呼噜呼噜吃得香甜，半晌一块黄瓜被夹过来：“黄瓜，黄瓜没事。”
热量一点都不高。周青羽盯着犹豫几秒，终于忍不住吞掉，“我刚才说到哪儿啦？”
“淘宝看桌花。”贺嘉轩头也不抬喝了半碗汤，又大口啃着肉饼，油汪汪瞧着可真香。
她咽口口水，“嗯嗯，谁去淘宝看桌花？说的是喜糖盒，有种小糖盒拼成一个大蛋糕，拆开也挺好看。”
外头夜色渐沉，店里坐满了，有顾客站在门口等。店老板五十多岁，早成熟人了，乐呵呵在旁边听着，“小两口要办喜事了？”
两个年轻人喜气洋洋，异口同声：“嗯，要办事了。”
店老板一会溜达过来，往桌上放了一小盘酱牛肉，摆摆手便转身走了。
今天运气不错，周青羽低声“耶”了一下，立刻被贺嘉轩夹起片牛肉塞进嘴里，“我就一句话，婚礼事儿都你做主，我负责出钱，怎么弄都行。”
“那你一点都不管啦？懒死你！行，你不管，我找个管的去。”周青羽立刻撂挑子，撅着嘴巴往包里塞笔记本，“婚礼也不办了。”
“别别别，祖宗，办办办，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贺嘉轩反应神速，立马弃暗投明。“不就桌花么，能有多少钱，让李孟平报价，所有桌子都摆花；你要不喜欢就换上喜糖盒，多大点事。”
一辆喷着尾气的公交车停在不远处终点站，呼啦啦下来小半车乘客。两人手挽着手，沿着马路磨磨蹭蹭向前走，情话总是说不完的。
“嘉嘉，你觉得我瘦点没有？”
“瘦了。”
“你骗人，早上称体重明明没有减，你骗我你敷衍我你是坏蛋！”
“就冲天天晚上只吃黄瓜，老婆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到了十月四号肯定能瘦。”
“要是我瘦不下来呢？蒋薇就说她表姐结婚前越忙越胖，最后婚纱都得改~”
“你本来也不胖，瘦不下来我也要你，啊？”
“嗯~对了，周末别安排事啊，我打算再去红星美凯龙转转，我还是觉得卧室壁灯不好看，又那么贵。”
“壁灯不是已经定了么？定金不是交了？”
“哈哈，你看，定金我还没交呢，我当时就特犹豫，拖着来着。怎么样，还是你老婆我明智吧？”
“我家小羽毛英明神武，高瞻远瞩，亲一个。”
夜幕像口蔚蓝大锅倒扣在大地上，星星温柔狡黠地眨着眼睛。迟归行人步履匆匆，蛐蛐、蟋蟀还有什么别的小虫子潜在树底草丛低吟浅唱，微风拂到身上都是温热的。
“小羽毛，什么时候才能不分开？”头顶传来他的声音，她就把下巴靠在对方肩头，“就2个月啊，我们就天天在一起了呗”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得分居--我身边人早都住一起了。不行，今天就得跟我回家。”他板着脸扯住周青羽转身就走，后者赖在后面咯咯笑。“成啊，你上楼去和我爸我妈还有我哥说去，他们同意了就行。”
“你怎么那么坏？”贺嘉轩无可奈何地叹气，作势捏她脸蛋；后者灵敏地跳开去，手机忽然唱起欢快的歌。她却没好声气：“干嘛？就在楼底下....不用接，嘉嘉和我在一起呢。知道了知道了--周雁程你很烦人耶！”
“还俩月，俩月哥们就熬到头了！”恋爱中人的嫉妒心有时候很奇怪，贺嘉轩顺口问，“你说，要是让你在我和周雁程里选一个，你选谁？”
“什么选谁？怎么选？”周青羽不解。
贺嘉轩伸出两根手指，又按下一根：“二选一，就跟《电锯惊魂》里似的，没选中就挂了。”
非常血腥的《电锯惊魂》，周青羽不敢看却并不陌生--周雁程笔记本藏着不少恐怖片和爱情动作片。这个问题着实难倒了她，“干嘛这么问啊？你俩我都选。”
“只能选一个。”
“那。。我选周雁程。虽然周雁程是个坏家伙，可会挣钱会洗碗会叠被子会扫地会收拾屋....啊啊我错了我错了，我选嘉嘉，我选贺嘉轩。”
到家了，给他一个依依不舍的拥抱，周青羽才掏出钥匙。左脚踏进去，回头看贺嘉轩依然站在原地，只做了个“进去吧”的手势。
客厅留了盏小灯，父亲第二天还要上班。她蹑手蹑脚走到主卧门口轻轻推开门，刚探了个头就被发现了；母亲睡觉很轻，睡眼惺忪问：“几点了都？”
“刚十点。睡吧~嘉嘉送我回来的。”
“赶紧睡吧，明个儿不还上班呢？”
屋里又有了动静，垂着窗帘的暖气罩传出低低叫声，“喵~~”已经合拢的卧室门又被推开，周青羽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来，搂着一只肥头大耳的花猫狠狠亲两口，抱在怀里跑了。
刚推开另一间卧室门，她就被冻得直哆嗦：室温有十八度嘛？从床脚找出粉兔子拖鞋又把趁机逃跑的花猫拎回来。“周雁程！会不会戴耳机？你在宿舍里也这么扰民？你怎么不去网吧？”
房间回响着低低男声，说话的人气急败坏，调都变了：“看没看过攻略？啊？做过准备没有？那个冰火九重天，因为你一个人团灭了知道吗？你耽误了39个人的时间知道吗？现在退队，马上，没工夫跟你丫耗着。外面法师谁在？公会频道打1，我看看。”
一个打着赤膊的年轻人全神贯注盯着电脑屏幕，嘴里叼的香烟一闪一闪将将燃尽。看着满屏幕花花绿绿的尸体和耀武扬威的BOSS，再看看死得不能再死的牛头人战士“大侠雁南天”，年轻人骂了几声从《魔兽世界》游戏切换出来，转而盯着NGACN论坛攻略--足足灭了一晚上，还真TM不好过。
讨厌！周青羽白了他一眼，从书柜里拎出副耳机插在音箱后面。“嘛呢嘛呢”年轻人挥苍蝇似的想躲，末了还是任她把耳机戴在头上。
整个世界清静了。
睡裙毛巾面膜....十分钟后周青羽满身清爽，扎起马尾抱着笔记本翘着脚趴在床上，顺手抓挠大花猫肚皮；后者呼噜噜伸展开来，眯着眼睛惬意极了。浏览婚嫁论坛，完善细节修改预算，百忙中不忘给贺嘉轩发短信抱怨，“讨厌的周雁程，还没打完MC副本呢”
城市另一角落的贺嘉轩也在自家电脑玩《魔兽世界》，赶紧回短信“小羽毛，还是选我好吧？”
其实他很理解大舅子。《魔兽世界》这款经典网游进入大陆不过一年，正是风生水起如火如荼，男生十个有八个浴血奋战，女生们也纷纷下海。不同于周雁程堂堂团队2T，他陪老婆第一，时间紧任务重只能练个盗贼；平时猫在野外挖挖矿采采药，顺便杀杀人蹲蹲尸。
南瓜马车、圣诞礼物盒、许愿瓶....各式各样五花八门，还是蛋糕喜糖盒最顺眼。周青羽付款的时候却提示余额不足，奇怪，明明转进去不少银子？点开支付宝明细查看，这段日子花钱如流水，早已挥霍一空。只好用信用卡付了账，钱包瘪瘪的真是寒酸--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
不知道被BOSS蹂躏了多少次的周雁程拍案而起，气哼哼去了洗手间。她趁机溜到写字台前，一大串钥匙、纪梵希钱夹，ZIPPO和拆封的香烟统统堆在面前。咂咂，钱包款式不错，嫂子送的，捏着就是一小叠人民币。周青羽偷偷摸摸用两根手指捏出数张大钞，其余放了回去。
早上起得很早，没多久周青羽便睁不开眼了，裹着空调被亲亲枕边花猫，还不忘踢了依旧奋战在副本的周雁程一脚，“赶紧的！睡眠质量都下降了！”
被骚扰的家伙皱着眉头，一副不堪其扰的模样。“烦不烦，就不能消停会，赶紧嫁出去完事。”
于是他又挨了一脚。临睡着时候周青羽迷迷糊糊地想，纪檬的话没错，今天果然什么也没干。
滚烫主机消停下来的时候，会长老段飞刀扔下句“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就再也没动静，连续团灭几十次的经历对任何玩家来说都不会愉快。周雁程觉得自己也很惨：光装备修理费就花了好几百金。
匆匆冲个澡，躺上客厅折叠床拿过闹钟，居然快一点了，连忙闭上眼睛。其实他心里还有个观点：“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老段这家伙指挥毫无水准，一着急就开骂，团队更加乱了阵脚。
大概真累了，周雁程只用了三秒钟就进入梦乡。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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