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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赤刀卫 ...

  •   前排看演出的百姓担心砸到自己四散逃离,后排的百姓则指着从天而降的陨石不断发出惊呼,一时乱作一团。
      “陨石”砸在舞台的瞬间,前排的柳云穆被秦尧护在胸前——
      仅一瞬间,在看到“陨石”冲着舞台而来时,秦尧本能地用左手抓住柳云穆的右肩,闪到他面前将他护在胸前。

      柳云穆对“陨石”的出现丝毫没有慌张,反倒是秦尧的举动让他颇为意外,突如其来,又小心翼翼——秦尧的紧张、关心……所有的情绪,都在他脸庞紧贴的心跳里。

      曾几何时,在那个宁静的村子里,刚拥有人形对世间万物都好奇的他跑进林间,听鸟语虫鸣,碰触草木花果,荆棘扎到脚底,会有刺痛的感觉,但伤口很快便愈合。
      不小心从山坡滑下,正追在他身后的秦尧拉住他的手,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要松手,结果两个人一起从山坡滚落。
      “你没受伤吧?”撞倒一棵树后,将他紧紧护在怀里的秦尧终于松开手。
      他伤口愈合的速度本就快于常人,滚下山坡时又被秦尧保护着,自然没有受伤,但他看到秦尧流血不止的小腿和肩膀,心口会疼。
      “别跟阿娘说,她会担心的。”秦尧将染了血迹的脏衣带到河边洗干净,又自己清理伤口,“你以后可不准乱跑。”
      他以为秦尧生气了,于是坐到秦尧身边蹭了蹭他没有受伤的那侧肩膀。
      秦尧并没在意,也察觉出他的小心思:“我没有生气,你也不用担心我——你还真是仙童啊,一点伤都没有。”

      听到身后“陨石”落地后再没别的动静,秦尧才松开柳云穆,回头看到“陨石”并没有伤到任何人——徐子彰的武功不低,对危险的洞察力也强,看到“陨石”砸向舞台中央的他,立刻朝松软的花墙一侧闪转躲避,虽被“陨石”震倒在花墙上,但好过被压在石下。
      徐子彰看了眼被花枝扎伤有些微酥|麻感的掌心,对他来说不算是伤。

      秦尧见孟勤正忙于指挥百姓疏散,于是去扶徐子彰离开戏台。
      “有没有受伤?”秦尧到安全的地方后问徐子彰。
      徐子彰看了一眼秦尧,疏离地摇了摇头,避免再与他有肢体接触。
      “看清楚石头是从哪里掉下来的吗?”秦尧继而问道。
      徐子彰的表情显然是不知道。

      确认没有第二块石头掉落,秦尧走上戏台,检查石块。
      将这么大的石块扔下来并非易事,秦尧立于石块掉落的位置,抬头望向四周,除了望楼,没有其他可以投放石块的地方。
      戏台搭得小,围观者就算水泄不通也不过百人,他们只当是望楼上的石壁脱落,是意外事故,被孟勤疏散后也没有造成太大的轰动,甚至没有影响其他街道观灯。

      看着秦尧走向望楼,柳云穆也跟了过去。
      “你怀疑有人从望楼上推石头?”柳云穆追上秦尧后问他。
      “除了望楼还能在哪?”秦尧加快步伐,“他肯定还在楼上。”

      此时迎面下来两个武侯,是午后在楼上见过的面孔,秦尧立刻拦下他们:“楼上发生何事?”
      两个武侯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秦尧:“我们还想问你呢,下面发生何事?怎么忽然乱作一团?”
      “有石块从上面掉下来。”秦尧神色微变,感觉此事不简单,“楼上还有何人?”
      “我们有四人守着望楼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此刻还有两人在上面。”武侯也不知为何竟回答了秦尧的问话,明明他们隶属金吾卫,是正儿八经的编制,而秦尧不过是长安县的不良人。
      “楼上真没什么异样?”秦尧眉头紧锁。
      “我们就听到楼下一声巨响,看到戏台边的百姓四散离开,这才下来一探究竟。”武侯说完后也不耽搁,继续下楼。

      秦尧与柳云穆对视一眼,继续上楼。
      如下楼时遇见的武侯所说,楼上还有两名武侯,正紧张地观望赏灯的百姓。
      “楼下发生何事?”楼上的武侯也认得午后刚打过照面的秦尧。
      “有块石头从天而降。”秦尧说着走到亭子的东面,果然围栏外有石头移动的痕迹。
      “你们谁推这块石头下去的?”秦尧看着两人问。

      两名武侯同时走到秦尧指的地方,露出意外的神色,明白秦尧的意思后立刻否认:“不是我们推的。”
      “方才我们四人都在围栏内,都没有靠近外侧。”一个武侯说道,“我负责观察东面,就眨眼的功夫,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落到戏台上了,不可能是我扔下去的。”
      的确不可能,那块石头太重,秦尧眉头皱起,去检查其他三面,发现围栏外都有石头。
      “这么高的地方,放这么重的石头做什么?”秦尧问。
      “龙灯的头重,需要石头压着。”石头是十几个武侯拉着绳子吊上来的,出了不少力,自然过问了用途。
      秦尧向下探身,这才发现龙灯之所以能盘在望楼楼体,是靠石头压住连接龙身的部分。石头自身的重量在,不会轻易被“吹”走,甚至被推走也没那么轻松。
      看到被压垮的木板,秦尧才明白,是木制亭子围栏外没有支柱的地方承重能力有限,造成了这次意外——可真的是意外么?

      “你去哪?”武侯看着急匆匆上楼来又飞奔下楼的秦尧,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去找断裂的木板。”柳云穆替秦尧解释一句,跟在他身后下楼——是不是意外,要看断裂的木板有没有被动过手脚。

      半个时辰后

      “为何找不到那块木板?”秦尧不免着急。
      柳云穆也一直在帮忙寻找,整个望楼下方都被他们寻了个遍。
      “上面的裂痕的确是不堪承重断裂,你为何会觉得是被人动了手脚?”四下无人,柳云穆问秦尧,“你觉得是谁想加害谁?”
      “我也说不上来,直觉不是巧合。”秦尧边找边回答。
      “石头砸到戏台,台上有不少大面舞者,难道‘凶手’跟所有人都有仇?”柳云穆继续问。
      “石头是冲着戏台中间去的,整场戏只有徐子彰站在中间,其他扮演士兵的舞者就算跟他有对手戏也很快闪到一边,最有可能是针对徐子彰。”秦尧抬头去看木板断裂处,却被龙灯挡着。
      “那会是谁针对徐子彰呢?”柳云穆若无其事地问。
      “不知道,但一定是能上望楼之人。”秦尧心中已有怀疑的范围。
      “动机呢?他们跟徐子彰能有什么仇?你怀疑谁——”柳云穆接连发问,“武侯?长安县的不良人?还是花匠?”

      秦尧想起孟勤说过,他们查案看的是证据,他不能空口无凭地靠直觉怀疑一个人,便没有回答柳云穆的问题。
      “且不说动机,用这种方式杀人太蠢了吧。”柳云穆直言,“我说过徐子彰的武功不低,方才你也看到了,他比我们察觉危险都早,想杀他的人肯定知道这点,这种方式根本杀不了他,不但大张旗鼓地打草惊蛇,还可能误伤别人。”
      “你觉得只是意外?”秦尧因柳云穆的话产生动摇,柳云穆的本事他是认可的。
      “我可没说是意外。”柳云穆笑道,“其实我也直觉有人想搞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秦尧看向柳云穆,“我知道天机不可泄露,但你在宫里见过徐子彰,对他有些了解,你就告诉我跟他接触知道的事不算泄露天机吧。”
      “你想知道什么?”柳云穆微颔。
      “他性格如何?有没有跟什么人结仇?或是同行嫉妒什么的。”秦尧大概能想到这些。
      “那你不如直接去问他。”柳云穆指了指妆室方向,已经换了常服的徐子彰刚从里面出来。

      “徐郎君留步。”秦尧快步走到徐子彰身前,“还没有查清是否有人故意加害,长安县可以派人保护你。”
      “不必了。”徐子彰微微颔首致谢,“我要离开长安了。”
      这是秦尧没想到的,秦尧顿了顿,说:“徐郎君在长安城这么有名声,为何不留在长安?”
      “贪恋名声和财帛的话,徐某就不会出宫了。”徐子彰对方才发生的险情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我要回客舍了,明日一早启程回老家。”
      “徐郎君是哪里人氏?”秦尧问。
      “夏绥。十五年前来到长安,从来没有回去过,这次回去或许就不再出来了。”徐子彰感慨,“年纪越大,越容易回忆过往。”
      “徐郎君可与什么人结仇?”秦尧试探着问。
      徐子彰似乎还未从感慨中走出,淡淡道:“为何要与人结仇?仇恨到最后只会留下悔恨。”
      显然不是秦尧想得到的回答,秦尧又问得具体些:“徐郎君得罪过什么人?有没有什么人扬言要杀你?”
      徐子彰这才明白秦尧是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是有人想向他下毒手,恍恍然道:“这倒没有,我一直在宫里,小心翼翼地与身边人相处,要说得罪,也只得罪过当今天子吧。”
      当今天子才不会用这么“蠢”的方式杀一个艺人,看着徐子彰恍恍惚惚心不在焉的模样,秦尧只得作罢。

      已经到了后半夜,喧闹声湮没在夜色中,灯火跳跃,望楼下的小插曲仿佛没有发生,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这是一场意外。
      但秦尧不相信这是意外。

      皎月当空,星灯映城,花火无尽。
      以前的上元节秦尧只能在秦府后院的小屋里听漫天烟花爆开的声音,走出小屋也只能看到围在一起抬头赏烟火的奴仆们的背影,如今走在烟火下,星灯中,友人侧,别有一番滋味。

      “别担心,你也见识到徐子彰的武功了,别说杀他,能伤他的人都不多。”柳云穆宽慰秦尧,“他在宫里时也这样,既不与人深交,又不与人结仇,从不提自己的过去。”
      “我没在想徐子彰,或许方才只是虚惊一场。我在想我们……”秦尧淡然一笑,又赶紧改口,“想我自己。”
      “我不是说过嘛,你将来定成大器,何必纠结过去的事呢。”柳云穆既是对秦尧说,又似在对自己说。
      “老大言之有理。”自柳云穆‘威胁’霓岚让她称自己为老大,秦尧也改了称呼。
      看秦尧表情知他已经释怀,柳云穆又道:“虽说你自幼聪敏好学,能明察秋毫,但太过纠结细枝末节可能反被蒙蔽双眼,而且会很累。”
      “为民解忧怎么会觉得累?”秦尧握着腰间横刀,唇角微扬。
      “看不出来你志向这么远大。要不要我向李世民推荐你去六部?”柳云穆真心想帮秦尧,“去兵部如何?有你父亲的威望帮衬。”
      “哎——”秦尧神色一变,拒绝柳云穆的提议,“老大使不得,我是大娘拉出宫的,再回去岂不是要落个不孝的名声?何况我不觉得做个捕吏就低人一等。”
      “随你咯。”在长安县当捕吏也好,这样两人就能在一起了,柳云穆没意见,但对另一件事有意见,“你能不能不要叫我老大了?”
      “好的,老大。”秦尧认柳云穆这个老大,“我有什么能帮到你的?老大?”
      “还是我帮你好了。”柳云穆笑道。

      花影相缠,灯火相映,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从穷奇到昆仑山到李泰在编的《括地志》……

      两人回到风间时已过子时,霓岚正守在门口等待二人。
      “这么早就回来了?”柳云穆跟霓岚打招呼。
      “今晚人比去年还多,不到子时雪楼坊的点心就卖光了,雪楼娘子明日还要早起和面,我就先回来了。”霓岚打了个哈欠,见两人平安归来,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不得不承认,她也是头一回看到柳云穆笑得这般幸福。
      “她没去过望楼那边?”柳云穆问。
      “我一直跟她在一起,一步都没有离开。”霓岚极其肯定地确认。
      “你们在查明雪楼?”秦尧有些意外,他以为只有自己还在坚持查刘五郎一案的真相。

      霓岚还没有接受秦尧加入风间,不接他的话,看着柳云穆将话题一转:“你猜我看到谁了?给你三次机会。”
      “陈涣。”柳云穆唇角上扬,“剩下的机会下次用。”
      “这是怎么回事?”秦尧忍不住问。
      “我去户部查卷宗易如反掌,有查到陈家的一些事情。明雪楼看到陈涣种出的金乌菖蒲会哭,十五年前金乌林劫案陈家出事的有个刚出生不久的女婴,也就是陈涣的妹妹,算起来跟明雪楼一般年纪,我就猜他们有关系。”柳云穆自信满满地问霓岚,“他们有没有交谈?”
      “没错,陈涣是来了,但他们没有交谈。”霓岚尴尬地说。
      “我去陈涣家了,见到一个少女,说陈涣将她当成已过世的妹妹阿汀。”秦尧补了一刀,他倒是没想过明雪楼是陈涣的妹妹。

      “那你看到谁了?”柳云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我看到离娘和那个变戏法的了,他们太猖狂了,在我面前挑了好久的点心,要不是你叮嘱我见到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都想教训教训他们。”霓岚气呼呼道。
      “凭你?”柳云穆失笑,“幸亏你没有轻举妄动。”
      “风主!”霓岚不悦,“那个变戏法的还给丽娘戴花,悠闲的很,还说你坏话。”
      “哦?说我什么了?”柳云穆好奇。
      “他们说遇到头疯……疯猪。”霓岚没好气地说。
      “没关系,我不对号入座,他们说的就不是我。”柳云穆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手指关节却握得咔咔作响。

      秦尧隐约猜到他们说的是早上伏击他的那两个人:“他们到底是冲谁来的?”
      “我们跟他们的关系就像李淳风与赤刀卫的关系一样,谁先出手谁就会落下风。”柳云穆不让霓岚与那两人交手,就是担心藏在李世民身边的细作被迫中断与这两人的联系。
      “赤刀卫是什么?”秦尧闻所未闻,反正不是宫中金吾卫、千牛卫等在内的十六卫之一。
      “不一定叫赤刀卫,李淳风只知道他们持赤色刀柄的横刀,所以才叫他们赤刀卫。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直接听命于李世民,负责监视重臣。”柳云穆只了解这么多,“我怀疑当年把我带离皇城的人就在赤刀卫当中,但这是李世民最隐私的地方,恐怕连小胖都不敢质疑当中之人。”
      “竟然有这样的卫队?得是陛下多信任的人才能进去。”秦尧压根都没想过,以为千牛卫已经是离皇帝最近的了,他这种凌烟阁功臣之子都没有资格备选。
      “重臣可能有所察觉,但都不敢主动说什么,大概以为他们也不敢构陷。”柳云穆说,“反正明面上还没有人出手。”
      “但是穷奇出现了,本该在昆仑山一带的可疑之人出现在长安。”秦尧明白柳云穆此刻面临的危机,“你要独自承担么?”
      “我托无缺告诉师父近日发生之事,师父什么都没说,然后就闭关了,可能被什么掣肘。”柳云穆心情低落,这是他第二次打心底想要李淳风的帮助,但如上次沉入泥沼中时一样,李淳风没有出现——

      但是秦尧出现了,彼时彼刻,此时此刻。

      “你会在我身边的,对吧?”柳云穆看着秦尧的眼睛,平静地问。
      秦尧点头:“老大尽管吩咐。”
      柳云穆唇畔扬起好看的弧度,想起方才秦尧的话,纳闷:“你怎么知道离娘他们来自昆仑山一带?”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穷奇出现在客舍的事吗?”秦尧将老板娘向他讲的女儿被献祭后又回到家中的奇事说给柳云穆听,“后来黎娘不堪村里人的冷眼,再次回到山中,下落不明。袭击我的离娘跟老板娘模样很像,我猜她就是黎娘。”

      “看来她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霓岚对秦尧稍稍改观,“你这个愣头青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
      “记住她现在对你的称呼,将来给她点颜色看看。”柳云穆轻描淡写地对秦尧说。
      秦尧不以为然地笑着告辞,向自己房间走去——今日发生太多事,他要先自己想想。

      “他将来能成多大的事?”看着秦尧英挺的身姿,霓岚有点慌了,小声问柳云穆,毕竟柳云穆占卜的本事不让李淳风。
      “不过是一朝宰相罢了。”柳云穆故意夸大。
      “秦大哥!累不累?!我给你倒杯水吧。”霓岚撒腿追上秦尧。
      柳云穆看着霓岚慌乱的模样,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但笑容很快消失——他占卜出秦尧会辅佐两朝君主,不是两代,卦象清清楚楚是两朝。
      难道大唐这么短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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