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940、达观一笑

　　文穆杨刚一下面包车，一辆挂着军牌的明珠轿车停到了车后面，文穆杨整理了一下军容，跑到轿车后门前敬礼，后门车窗摇下了一条缝，露出了梁豫东笑眯眯的脸庞，“上来。”

　　文穆杨一看梁豫东满脸堆笑，知道有好事，一拉车门上了车，“首长好。”

　　文穆杨刚关上车门，梁豫东随即下了命令，“开车小胡。”

　　“等等首长，我小姑还没上来呢。”

　　小胡只听梁豫东的命令，加档起步，文穆杨一拍小胡肩膀，“停一下胡秘书。”

　　胡秘书叫胡彦东，是梁豫东的新秘书，老秘书韩继东去了韩文歌的四团当副团长。

　　胡彦东一看文穆杨拍自己肩膀，一脚刹车在面包车前面停了下来，对文穆杨这个敢拍自己肩膀的小兵蛋子一瞪眼，“拍什么拍，出了危险怎么办？”

　　说完还想加油起步，梁豫东咳嗽了一声，“停下吧小胡，我和这小子单独谈谈。”

　　小胡一听首长用了‘小子’这个称呼，明白首长跟这个‘小子’的关系不一般，瞟了文穆杨这个年轻‘小子’一眼，气哼哼的下了车。

　　梁豫东出手先给了文穆杨一拳，“你是不是看他不顺眼，跟我说实话，他适不适合给我当秘书，要是给我打马虎眼我可拾掇你。”

　　文穆杨一伸手，“梁叔，咱们爷俩做个交换怎么样，您告诉我想要的，我告诉你想知道的，但必须说真话，同意您就击掌。”

　　文穆杨这么一说，梁豫东明白了交换什么，怎么回事呢。

　　在整联组的时候，梁豫东有一次说话说漏了，差点把文穆杨的身世给说出来，这样的机会文穆杨怎么能错过，就一直追问梁豫东，但梁豫东发现漏洞后，就开始装糊涂，无论文穆杨再怎么问，他就是不吐半个字了。

　　后来梁豫东公子梁禄国要从机关调出来，文穆杨给梁豫东出了个主意，让梁禄国跟贾晓延去前线搭班子，梁豫东才同意帮文穆杨打听身世，可后来再见文穆杨，梁豫东就吞吞吐吐了，只是告诉文穆杨他和杨倩絮是两姨兄妹，其它的什么都不说。

　　今天文穆杨抓住机会了，意思是你不说我想要的，我就不告诉你这个胡秘书贴不贴心。

　　梁豫东一瞪眼，气场出来了，“你小子敢威胁首长，我把你关禁闭你信不信？”

　　关我禁闭，今天我非得让你把秘密说出来不行，文穆杨抓着梁豫东胳膊就开始摇上了，“梁叔梁表舅，你看我都这么大了，对自己的出身都不清楚，您就给我指点一下呗，要不我就把您摇散喽。”

　　最后一句话文穆杨是恶狠狠说的。

　　梁豫东是什么人，久经沙场久经官场的政治部主任，能让一个半大小子给忽悠了，那他还怎么混，一扒拉文穆杨，“别跟我套近乎，你的出身我确实没有办点线索，我问了你梁爷爷，也问了你胡爷爷和孙爷爷，他们都说不知道，难道我给你编一个？”

　　梁豫东确实问了梁振义，但梁振义指着梁豫东脑袋说道：“他的身世就我们几个老家伙知道，你要是向他透露半个字，别说我没提醒你，袁局长能把你一撸到底，记住没有？”

　　一听是袁超温袁局长命令，梁豫东打了退堂鼓，那可是老首长的智囊兼保健医，他让这件事保密，谁还敢多说半个字，所以梁豫东跟文穆杨打起了马虎眼。

　　文穆杨这是第一次对梁豫东使用手段，原来梁豫东没撒谎，确实不知道详情，看样子就得等大师父找自己了，文穆杨小脸一绷松开了手，“表舅，胡秘书虽然强势，但对你是忠心的，可以放心使用。”

　　文穆杨说完沉默了，梁豫东嘿嘿一笑，“你还真是个孩子，这么沉不住气，不就是出身问题吗，知道与不知道能怎么样，你现在各方面都很出色，知道了你还能张扬，还是能气馁，人活着为的是有成就感，小伙子，继续前进吧。”

　　是啊，无奈的时候，达观一笑，受挫折的时候，欣然一笑，人心都是相互的，用真心相处才能永久，梁豫东也有难处，为什么自己非要纠结这个问题呢，真是个孩子。

　　想开就好了，文穆杨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表舅，这个问题到此为止，我不会再纠结了，说说您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梁豫东向面包车一指，“你说的小姑是穆援援吧，你们俩都在一起了，还折磨我老人家干什么，把她请上来。”

　　这句话梁豫东可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说的，意思是你们侄姑都相认了，可文穆杨因为放下了，没分析这句话，摆摆手说道：“表舅，我有个事向您请教，我想脱军装，您看可以吗？”

　　这句话可把梁豫东吓了一跳，“什么，你说什么，你要脱军装，穆杨，出什么事了，快跟我说说你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既然跟贾顺平的缘分尽了，在穿着军装在机关任职就名不正言不顺了，虽然还有黄文源罩着，但黄文源还显得软，顶不起来静南的天，再者贾顺平一走黄文源接不了书记，来个新书记正好黄文源能得到进一步锻炼。

　　“表舅，没出什么事，我就是想换个环境，现在改革开放正在如火如荼的开展，我想到地方去锻炼锻炼，看看自己在地方是不是也能如鱼得水。”

　　梁豫东对文穆杨的器重来自多方面，先是杨倩絮三番五次告诉他要照顾文穆杨，后是梁振义告诉他不要在文穆杨装领导，要交好文穆杨。

　　还有贾顺章穆皖生狄晓武都欣赏文穆杨，这些人都是未来之栋梁，文穆杨的发展进程只要不出现大的失误，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他的坚强助力，因为他年轻。

　　一听转业这个大事让他出主意，梁豫东真的不敢给出什么建议，他要问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可不能稀里糊涂就做出决定。

　　梁豫东不仅摇头还摆手，“不不穆杨，你说的很轻松，但这里肯定有事，你要是把我当表舅，就把真实情况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梁豫东的能量肯定是说到做到，但不能明目张胆的干涉地方事务，再像孟万青那样弄得满城风雨，在钦安都待不下去了。

　　“表舅，我就是想到地方锻炼锻炼，没有别的原因，我知道在部队上边有您照顾，下边有李部长帮衬，我的发展肯定不会错，但我的志向是全面发展，早走比晚走好。”

　　得，臭小子的志向是全面发展，这个说辞没法反驳，也别劝了，“穆杨，我尊重你的选择，但这件事你不要着急做出决定，在慎重考虑考虑，一步走错步步错，明白吗？”

　　梁豫东想说你的决定不是自己的决定，后面牵扯很多人呢。

　　文穆杨也明白梁豫东的意思，但自己的路自己走，别人都起不了决定作用，你要是那块料，到哪里都能闪光，你要不是那块料，一群人围着你你也只能是配角。

　　“谢谢您表舅，我这次调研回去就打转业报告，但我还没想好先从哪里起步，您说我是直接到乡镇去，还是在机关在待两年？”

　　突然车载电话响了起来，梁豫东抓起了电话，“你好，贾大队，你可真是神通广大，怎么把电话打到车上来了？”

　　文穆杨一侧耳，贾顺章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对不起首长，我找文穆杨。”

　　既然贾顺章知道文穆杨在车上，梁豫东把电话递给了文穆杨，“贾大队找你。”

　　文穆杨没接电话，而是按下了免提键，“贾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没想到贾顺章用气哼哼的声音吼道：“穆杨，我还是你大伯吗，为什么跟你二伯发生了矛盾不告诉我？”

　　文穆杨对梁豫东做了个无奈的手势，“大伯，我没跟贾书记闹矛盾，您这话从何而起？”

　　贾顺章感觉声音生硬了，缓和了一下口气，“没闹矛盾为什么你二伯改变了计划，非要上常务副，我问他他还不说，你跟我说说怎么回事？”

　　当着梁豫东呢，让文穆杨怎么回答，但不能躲避，“首长，我在下面调研，出来好几天了，不知道市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文穆杨这么一说，贾顺章冷静下来了，“穆杨，梁首长不是外人，你梁爷爷救过你贾爷爷的命，他也是你的长辈，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跟我说说。”

　　梁豫东一指车门，意思是下车，梁豫东要是下了车就彻底给得罪了，文穆杨一拉梁豫东。

　　“您别下车梁叔，我说的话没有秘密，大伯，市里发生的事我真不知道，但我分析这都是副班长这个位置带来的蝴蝶效应，您不是知道谁来当副班长吗，怎么就不知道二伯为什么要上常务副呢？”

　　贾顺章梁豫东的消息都来自城里，他们俩都知道副班长是老首长的办公室副主任，特别是贾顺章，文穆杨已经告诉他姜豆果来的目的了，但他真想不到贾顺平为什么改变计划上常务副，“穆杨，省里的变动我不清楚，你给我透露一下。”

　　文穆杨对梁豫东一笑，“梁叔，贾大队让我给他透露，您说我给他透露什么，我可是武装部的干部，不是中枢部的干部，您有内部消息吗，您给贾大队透露透露。”

　　贾顺章拍桌子的声音传来过来，“我问你呢，你让你梁叔透露什么，你说。”

　　梁豫东已经明白文穆杨要转业了，但这件事梁豫东不能说什么，“你别急顺章，穆杨虽然有特殊渠道，但他不一定全知道，我把我知道的情况说说，你再跟你得到的消息汇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您说首长。”

　　贾顺章听从文穆杨的建议，已经调到了军区训导大队，正带领各单位抽调的陆军精英备战后秋的大演习，所以他称呼梁豫东首长。

　　“顺章，方凌平来当二把手已是公开的秘密了，但孟万青走了谁来接替你知道吗，是常务副戴春江，没想到吧？”

　　贾顺章真没想到，“戴春江，这不是破格提拔吗？”

　　梁豫东对文穆杨一笑，“戴春江是人大戴老的大公子，他接任董明篱也无可厚非，可黑包公不同意，黑包公为什么反对你应该想到了吧？”

　　“首长，是不是因为上次王书记进城的事？”

　　王书记指的是王金彬爷爷王贵映，刘松林事件发生后，王贵映从黑水调往人大任副主任，可是戴老爷子坚决反对，理由是王家哥仨都在城里，没有这样的先例。

　　后来文穆杨给王金彬出了个主意，他二爷王贵山来钦安，他父亲王民凯和王明阳父亲王晓忠去了虎口湾，王贵映才得以进城，但两家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对，兆华也走了，接替他的是卢晋阳，卢晋阳这次也入常了，你把这几个常务分析一下，就知道你们家老二为什么上去了。”

　　贾顺章虽然在特勤大队，但董明篱事件发生后，他就时刻关注着省里的动态，新来的新调动的干部他都知道，但他调到集训大队后，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发生了意外，他也搞不清楚了，“首长，这几天发生的事我不知道，请您赐教。”

　　梁豫东一拍文穆杨大腿，“都是你小子失职，为什么不向首长汇报？”

　　文穆杨把大腿离开了梁豫东，“大伯，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但我可以分析一下。”

　　“快说，磨磨唆唆的。”贾顺章还来了句粤语。

　　“大伯，现在的形势看，卢晋阳是黑包公调来的，副手于校纪是老首长的老部下，二比二，纪检书记冷名宿，宣传部长王向秋，秘书长李从容，五比二，可政法书记余德铨，统战部长司晓云，军分区政委，梁叔，军分区政委叫什么来着？”

　　梁豫东正听的聚精会神呢，被文穆杨突然一问，随口回答，“张淮内。”

　　“对，张淮内，五比五，不过还有好几个未知数呢。”

　　梁豫东反应过来给了文穆杨一巴掌：“还有什么未知数，加上贾书记就是六比五了，戴春江会有明智的选择，顺章，听明白没有，反正我听明白了。”

　　贾顺章也听明白了六比五什么意思，但二把没来，还真有未知数，可他不明白贾顺平为什么要离开静南书记这个位置。

　　“穆杨，你二伯常务兼书记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他非要上去呢？”

　　贾顺平常务兼书记是一箭三雕的主要内容，费了那么大劲拿掉董明篱，可是情况的变化来得太快，贾顺平被黑包公招安了。

　　“大伯，这是形势所迫，政治要求，二把没到，先上去了也没什么不好，把本职工作干好就行了，但政治意识核心意识要时刻牢记，特别是开发区的建设，一定要慎之又慎。”

　　贾顺章非常敏锐，一下子听出了中心，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你二伯要建开发区你不同意，所以你们俩闹了矛盾？”

　　文穆杨一听贾顺章明白了，对梁豫东挤了挤眼，“大伯，我怎么敢跟二伯闹矛盾，我是什么呀，一个小毛孩子，真的没有。”

　　文穆杨把自己放得很低，贾顺章在用趾高气昂的声音说话，就有可能失去文穆杨，贾顺章嘿嘿笑了，“穆杨，我代表你二伯向你道歉，让你受委屈了，我一会打电话批评他，但你可不能不管你二伯。”

　　“您说什么呢大伯，我指着您批评我呢。”文穆杨要说不生气就是真生气了。

　　梁豫东对文穆杨的印象又加深了一步，年纪轻轻要经受各方面的压力，成年人也受不了啊，他必须要说话了，“顺章，穆杨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该怎么做。”

　　再深的话贾顺章就不能说了，“打扰了首长，再见，再见小幺。”

　　贾顺章还是留下了话伴儿，意思是你是我的兵。

　　但文穆杨只是笑了笑，因为他放下了。

　　对这次的调研，梁豫东认为文穆杨配合的非常好，使劲拍了拍文穆杨肩膀，“穆杨，我什么都不说了，一句话，谢谢你。”

　　文穆杨受宠若惊的说道：“哎呦表舅，您怎么也这么说，咱们是一家人啊。”

　　梁豫东可不是贾顺章，又使劲拍了拍文穆杨肩膀，“对，咱们是一家人。”

　　梁豫东告诉文穆杨有事打电话，跟胡秘书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