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796、自己老的模样

　　静南的改革开放才刚刚开始，而广川的经济发展已经进入了快车道，从两地的航班就能看出来，每天一班的航次，根本满足不了淘金者的需求。

　　飞机是只能装载九十多名乘客的漫道，不仅空间小，噪音还大，旁边两个人说话都要大声喊，文穆杨一左一右两名乘客是同乡，隔着他大声说话，让他很是烦躁。

　　但文穆杨有功法，两眼一闭关了听觉，任凭他们俩的大声喧哗，进入了半休眠状态。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飞行，飞机正点降落到广川机场。

　　下了飞机一看还不到四点，文穆杨打车来到了广川大酒店，因为爽莉柴去了虹口，文穆杨以普通游客的身份来到了前台。

　　“服务员，我想休息一会儿，有钟点房吗？”

　　一个标致的女服务员一愣，没听说过什么叫钟点房，“您说什么房先生？”

　　文穆杨作为后台老板，有必要向她们传输先进理念，否则她们跟不上现代化生活节奏，“钟点房，就是客人临时休息的房间？”

　　临时休息，这么大的酒店以营利为目的，怎么可能让顾客临时休息，服务员倒是挺客气，“对不起先生，我们酒店没有这样的房间。”

　　为了教育这位理直气壮的服务员，提高他的服务素质，文穆杨装作生气的大声说道：“怎么能没有这样的房间呢，把你们经理叫来，我要投诉你们酒店。”

　　服务员一看文穆杨年纪不大，但口气却很严厉，也冷下脸说道：“先生，我们没有错，您为什么要投诉呢，理由是什么？”

　　文穆杨不可能跟她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让她知道现在社会正在高速发展，笑了笑道：“现在是市场经济，你知道什么是市场经济吗，就是客人需要什么你们就要提供什么，我需要你们没有，你说是不是你们的错？”

　　大堂经理走了过来，“您好这位先生，您有什么特殊要求，我们尽量满足您的。”

　　大堂经理是酒店的门面，他的素质直接影响到酒店其他员工的工作状态，但有些问题他还宣传不了，“我的要求是见你们总经理，向她提意见。”

　　大堂经理的职业素养还不错，见文穆杨提高了音量，他躬身施礼，“这位先生，您有意见可以向我提，我尽量满足您的要求，您请说。”

　　文穆杨知道爽莉柴不在广川，让王笑君出来跟她说，可这位非常敬业。

　　文穆杨连连摆手，“我不跟你提，说了你也做不了主，还是叫你们总经理来吧。”

　　大堂经理非常的执着，笑容满面地说道：“您先跟我说说，万一我能做主呢？”

　　文穆杨一看目的也只能让他传达了，对前台服务员一摆手，“算了，给我个纸和笔，我写下来你交给你们总经理。”

　　前台服务员把纸和笔递给文穆杨，文穆杨写了一段话，建议在一楼开几间钟点房供客人临时休息之用，可合理收费，然后画了一个圈，里面写上了公子二字。

　　“把这个交给你们总经理，打扰了，再见。”

　　文穆杨出来就上了出租车，王笑君接到电话急匆匆从电梯里跑了出来，来到前台就问大堂副理，“刚才提意见的客人呢？”

　　大堂经理很怕王笑君，赶紧一个立正，“客人走了王总，但他留下了纸条。”

　　王笑君一看纸条，然后看向了大门外，正好出租车开走了，转身对大堂副理说道：“按照客人的要求进行整改，在一楼开五间钟点房。”

　　文穆杨上了出租车就说道：“师傅，去罗田口岸。”

　　罗田口岸是广川通往虹口的必经之地，改革开放后这里成了内地与外界联络的桥头堡，一些老板和客商第一次来内地，师傅能拉上一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半天就不用干了。

　　有些司机师傅聪明得很，见有人去罗湖口岸，就询问乘客去干什么，要是出关，就留个善意的提醒，如果接人，就千方百计套近乎，要是被老板看上给他开车，那可是旱涝保收的好工作。

　　“小伙子，到罗田需要一个半小时，你是接人还是出关？”

　　文穆杨明白他问话的意思，但这次任务是秘密行动，一个字都不能透露，拍了拍嘴说道：“啊，这么远，那你慢慢开，我先睡一觉，不着急师傅。”

　　因为一个半小时之后正好天黑了，出关不容易露出破绽，往后坐一躺，文穆杨闭上了眼。

　　司机师傅见客人不愿意说话，自己也不能自讨没趣，就加快了速度。

　　一个多小时之后，出租车进了罗田县，司机师傅先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小伙子，进了罗田县地界了，直接到口岸办公楼吗？”

　　干出租这行的都善于察言观色，你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们都能分析出你的心里，有的乘客想闯关，他们发现后会向边检汇报，能得到赏钱，如果是正常出关，他们就只赚费用，不管闲事。

　　文穆杨点点头，“是的司机师傅，先把钱给你，大门口不让进你就停外边吧。”

　　出租车不让进，文穆杨从大门口下了车，望着新投入使用的办公大楼，文穆杨微微一笑，这座大楼谁设计的，怎么有点像城里的某个纪念大楼？

　　广川是先行先试试验区，武装新部队已经上岗，文穆杨来到站岗的士兵近前，“你好，我找一下你们的赵宝坤处长，我是静南来的。”

　　赵宝坤是特勤人员，主要任务是协助相关人员出入口岸，上级安排他担任保卫部长，大楼的安全保卫工作都是他负责，士兵一听找处长，一个立正，“好的，请稍等。”

　　士兵打电话通知赵宝坤，三分钟之后，一位魁梧的中年军官从大楼里跑了出来。

　　文穆杨一看他就是宝哥了，‘啪’的一个立正敬礼，“你好宝哥，我是从静南来的小幺。”

　　赵宝坤虽然没有跟文穆杨共过事，但他的信息贾顺章已经告诉他了，一看是一位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还礼，“你好小幺同志，我已经接到西瓜同志的电话了，请跟我来。”

　　也没登记，文穆杨就来到了赵宝坤的办公室，赵宝坤给文穆杨倒茶，“小幺同志，西瓜首长说你这次过境的任务很艰巨，需要我给你准备什么吗，请喝茶。”

　　文穆杨来时就已经想好了出关的布局，王可刚在明，他暗中进行活动，遇到特殊情况发生可以找望海大酒店寻求帮助。

　　“谢谢宝哥，不需要别的，给我准备一个老年人的假发，要花白头发的，再准备一根手杖，另外给我一个化妆盒，我要打扮打扮。”

　　“好，我马上安排，你喝茶。”

　　赵宝坤打电话说了要求，没用十分钟就传来了敲门声，“请进。”

　　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的女同志走了进来：“你好处长，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赵宝坤笑眯眯的一指来人，话中有话地说道：“小幺同志，这是晓伟，自己的同志，她的化妆术可是很高超的？”

　　晓伟姓什么不知道，但她的气质却是让人仰慕，合体的制服把饱满绷的鼓鼓的，短裙下圆润的小腿，在丝袜衬托下显得非常性感。

　　文穆杨现在可没时间欣赏美女，一听晓伟是专业化妆师，高兴地站了起来，“真的吗处长，那我可省事了，来吧晓伟大姐，把我化妆成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

　　同为军人，晓伟没有拘谨，一看文穆杨的皮肤，嫉妒的一笑，“小幺同志，你是想难为我吧，五十多岁不能算是老人家，但也不是中年人，这个妆确实有难度，但你放心吧，什么妆我都能画，要不要把你画成大姑娘？”

　　文穆杨知道她什么意思，一摆手，“晓伟大姐，我这细皮嫩肉的画成大姑娘简单，画成老年人就不简单了吧，开始吧晓伟大姐，我着急看看我老了什么样？”

　　晓伟“啪”的打开化妆盒，这家伙，也就是文穆杨见过世面，没见过的还以为是理发兼卖化妆品的，各种刀子剪子梳子，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一箱子。

　　晓伟给文穆杨戴上围裙，开始给他化妆。

　　晓伟化妆，文穆杨嘴没闲着，“宝哥，过关的手续都办好了吧？”

　　“都填好了，等你化完妆拍张照片贴上盖章就行了，小幺，你第一次出关吧，要不要给你找个向导，这样办事能顺利些？”

　　文穆杨一听那怎么行呢，我的爽姐姐在那边呢，“谢谢宝哥，过了关有人接我。”

　　晓伟虽然在口岸，但她没出去过，刚才一听处长的话有希望，现在一听没希望了，表情变化了一下，“别说话了小幺同志，你是要长胡子还是短胡子？”

　　“长短都行，没胡子最好。”

　　“又想考验我吗小幺同志，我给你来个短胡子吧，显着年轻。”

　　五分钟之后，晓伟开始拾掇化妆箱，然后一指大镜子，“小幺老先生，看看我的化妆术怎么样，别大呼小叫，你老了就是这个样子。”

　　文穆杨拿起拐杖，慢悠悠来到大镜子前，声音苍老地说道：“这个老东西是谁呀，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哦想起来了，他是老年的我，谢谢你小姑娘，要是倒退三十年，我，我能追你，但现在你看不上我了是不是？”

　　虽然是场景剧，但晓伟知道文穆杨什么意思，脸稍稍一红，“这么说你很满意，那我的任务完成了，再见处长，再见小幺老同志。”

　　“等一下晓伟，给小幺同志拍张照片，然后洗出来把过关的手续办好。”

　　晓伟虽然不高兴，但拍完照拿着档案袋走了。

　　赵宝坤从衣柜里拿出一包子衣服，“小幺同志，你现在已经是老人家了，再穿着这身衣服已经不合适了，这里有港式的米式的，还有中山装，你挑一套换上。”

　　文穆杨挑了一套西服，但里面配了一件花格子衬衣，拿起拐杖又戴上金丝眼镜，“怎么样宝哥，像虹口大老板还是像归国华侨？”

　　赵宝坤作为保卫处长，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氏，这样的搭配还是第一次见，围着文穆杨转了一圈，“在咱们这边是归国华侨，过界就像大老板，行，这套衣服挺适合你。”

　　赵宝坤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钱包，“这是点虹口币你拿着，过界就不用换了，对了小幺同志，你想想还需要什么，比如防身之类的设备？”

　　文穆杨敲了敲拐杖，“宝哥，这个就可以了，谢谢你们想的这么周到。”

　　赵宝坤一愣，小幺同志厉害啊，掂了掂拐杖就知其中奥秘，不愧是小分队队长。

　　“你知道它的用途了，这都是西瓜首长安排的，谢谢首长吧。”

　　文穆杨点点头，小伟这时推门走了进来：“办好了处长，小幺老人家，你可以出关了，但你再好好想一想，真的不需要助手吗？”

　　望着晓伟希冀的眼神，文穆杨没有怜悯，一个立正敬礼，“谢谢宝哥谢谢晓伟大姐，这次出关任务特殊，再见。”

　　赵宝坤一拉文穆杨衣袖，看了看文穆杨穿的皮鞋，“还是我送你出去吧，执勤的战士都是火眼金睛，别让他们看出破绽来还得打麻烦。”

　　文穆杨没说话，小伟娇嗔的一笑：“你不相信我的化妆术处长？”

　　赵宝坤摇摇头，“不是，我怕他走路的姿势出现问题。”

　　文穆杨明白赵宝坤的意思了，对晓伟一摆手，“这样宝哥，让小伟大姐送我吧，你送我容易让人怀疑，你负责把我的衣服收拾好就行了，回来我还得穿呢。”

　　赵宝坤终于找着借口了，“你小子，那就让小伟陪你一起过去呗？”

　　晓伟一听露出了希望，可是文穆杨一摆手把她的希望打碎了，“真的不用，小伟大姐把我送到关口就行了，走吧小丫头？”

　　小伟没有懊恼，大大方方一搂文穆杨胳膊，“走吧老爷爷，嘻嘻，我装的像不像处长？”

　　快到关口了文穆杨一碰小伟，“就送到这里吧，再见小丫头。”

　　虽然只有几分钟的接触，可晓伟觉得小幺同志这个人有一种魔力，是什么她还说不上来。

　　文穆杨来到关口审验通关证明和过界手续，工作人员仔细看了看文穆杨：“第一次出关吗老大爷，到了那面注意安全，他们的生活方式跟咱们不一样，说话办事注意点。”

　　文穆杨已经进入状态，用英语回道：“谢谢你，过界有人接我。”

　　工作人员“啪”的一声盖上通过印章，“您请吧老人家。”

　　文穆杨慢腾腾过了关，一只脚刚踏上这片受尽了屈辱的土地，他停了下来，用拐杖戳了戳脚前的大地，自言自语的说道：你就要回到祖国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