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782、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刚上班，安置办外小广场就来了一大帮穿绿衣服的人，他们不像无业人员那样散漫的三一群俩一伙，而是自觉地在小广场站好了队，没有出现乱哄哄拥挤的现象。

　　李军隔着窗户向外一看，这帮人有一百来号人，捅了一下身边的梁周坦，“奇怪呀，他们什么时候这么守纪律了，周坦，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第一天上班梁周坦来了，郑传动对文穆杨的保证他听到了，‘嘘’了一声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肯定是郑连长联系他们来的呗，李军，咱们主任厉害吧？”

　　李军看了看埋头写着什么的文穆杨，小声说道：“我说老梁，你说咱们主任年纪轻轻的，脑袋里怎么装的东西怎么跟咱们不一样呢？”

　　文穆杨那是什么耳朵，放下钢笔一抬头，“你们俩叨咕什么呢？”

　　梁周坦一摸脑袋，“没叨咕什么主任，我们俩就是纳闷他们怎么变样了？”

　　文穆杨看都没看外面的情况，就知道郑传动肯定会把他们组织起来了，昨天他说是康明德战友，那他的组织纪律性肯定是超强的。

　　文穆杨就事论事的说道：“这有什么奇怪的，社会处于变革时代，人的思想也应该随之发生变化，这就是与时俱进，你们准备好登记表，一会给他们分门别类的进行登记。”

　　一看文穆杨站起身要出去讲话，周岩杰把手持话筒递给了文穆杨，“用这个吧主任，别乱哄哄的他们听不清。”

　　文穆杨拍了拍周岩杰肩膀，“岩杰，用这个就脱离群众了，还是用原始的比较好。”

　　众人跟着文穆杨走了出来，他站在台阶上双手往嘴前一张，就形成了话筒，并用上内力喊道：“同志们好。”

　　一百来人精神抖擞的齐声答道：“首长好。”

　　“我是安置办主任文穆杨，听我的口令，稍息，立-正。”

　　文穆杨一个军礼，“同志们，你们是战场上的英雄，是人民的功臣，虽然你们摘掉了领章帽徽，但你们还保持着革命军人的本色，这叫什么，这叫我们是一块砖，哪里需要我们就往哪里站，可你们现在还没有正式的工作，是我们安置办的工作没有做好，我向你们致歉。”

　　文穆杨鞠了一躬，同志们感觉到了真诚，又齐声高呼，“响应时代的召唤，听从祖国的安排，投身到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去，退伍不褪色。”

　　“好，但你们大多数人员没有一技之长，要想凭双手吃饭就要学习一门技术，比如学厨师，学开车，学使用现代办公设备，总之就是学习学习再学习，不但提高自己的理论和业务水平，上级领导非常关心你们的工作和生活，指示安置办对你们进行上岗前培训。”

　　培训还是个新生事物，一名中年人举手，文穆杨一伸手，“这位同志有问题请讲。”

　　中年人跨出一步一个敬礼：“请问文主任，我们的培训是无偿的还是收费的，我们培训完就能有工作吗？吃住问题怎么解决？”

　　这些问题就是今天的主要问题，文穆杨要着重讲解，“这位领导问题提的很好，一共是三个大问题，我先回答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们上学时交没交过学费？”

　　谁都知道上学要交学费，文穆杨这么一问中年人不说话了，队伍里也传出探讨声，“收费，收多少钱呢，不会是为了赚我们的钱假办培训班吧？”

　　文穆杨刚要继续说话，尚扩跑了出来，“文主任电话。”

　　文穆杨点点头，“在回答另外两个问题之前，我调整一下队形，听我口令，以小操场四个角为起始点，身体没有毛病的站在东北角，有轻微毛病不影响工作的站西北角，有伤已经治疗好但影响工作的站西南角，不能工作的站东南角，按新队形站好。”

　　口令就是命令，军人的作风展现了出来，同志们先搀扶有伤的战友站到了东南角，然后才跑到了自己的位置立正站好。

　　文穆杨对同志们一个敬礼：“很好，我先接个电话，让梁周坦同志接着给你们讲另外两个问题，郑连长，麻烦你照顾好有伤的同志。”

　　郑传东不仅跟康明德通了电话，还研究了文穆杨，恭恭敬敬一个立正，“是文主任。”

　　两个问题让梁周坦讲，他为难了，一摸脑袋，“主任，我讲什么呀？”

　　让梁周坦讲确实为难他，但安置办的工作人员不会讲解怎么行，就当练习吧，“你就讲讲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讲自主创业自谋职业。”

　　这些都是新名词，梁周坦更蒙了，“主任我…。”

　　文穆杨拍了拍梁周坦肩膀，“大胆的讲，不行就讲上级的安置政策，讲改革开放的新形势，尚师傅给同志们送开水。”

　　文穆杨跑到办公室拿起电话，“你好，安置办文穆杨。”

　　朱虎的声音传来过来，“老大，我是小朱子，我和卫东海波过来了，在市委招待所，你现在方便吗，我们仨想过去看看你？”

　　文穆杨一听这三位公子哥怎么过来了，细一想明白了，大人让孩子探路来了，装着糊涂问道：“你们仨没事干了，不年不节的跑静南来干什么？”

　　周卫东了解文穆杨，他声音传来过来，“老大，不是你叫我来的吗，我是奉命行事。”

　　上次去明珠没看见周卫东，让宋勋跟他打了招呼，这小子就记着了，但文穆杨还得装糊涂，“我叫你来的，那他们俩来干什么？”

　　黄海波是黄文源的小公子，还用说吗，老子叫来的，他的声音又传了出来，“穆杨老弟，我来是有两个事情，一是我父亲来上任，我跟着护驾，二是我姑父叫我来拜你为老大，你看我这两个说辞合理不？”

　　黄海波姑父是王贵红，文穆杨早就认识，微微一笑继续装糊涂，“海波，请问你姑父是？”

　　朱虎显出聪明了，声音又传过来，“老大，海波姑父是你的老熟人，金彬老爷东北的王贵红副主任，没想到海波是贵红主任的侄子吧？”

　　要不是隔着电话，文穆杨能弹小朱子，嘴那么快干什么。

　　“是没想到，海波，贵红主任和黄阿姨都好吧？”

　　黄海波一听文穆杨承认了这层关系，心里暗暗高兴，“他们都好穆杨老大，我姑叫我一定要向你当面致谢，穆杨老大你看中午还是晚上，我安排一下，请你务必赏光。”

　　黄海波年纪比他们大，显得比他们也成熟，但第一次见面，还要考察考察，“海波，我跟金彬小朱子都是哥们，你属于长辈，来到静南我应给你们接风。”

　　黄海波一听明白了，穆杨这个小老大白叫了，看样子得拿出点真东西讨好他，否则他这个小老大还不好认呢。

　　“穆杨老大，看样子你还是不信任我，这么着吧，我们仨到武装部去给你撑撑场面怎么样，听说你现在的工作开展的很被动？”

　　黄海波这话一说文穆杨不高兴了，你们都是公子，这种话经常这么说，好像习惯成自然了，可这里是静南，不是城里。

　　既然拜老大来了，那就开导开导他们，文穆杨声音冷冷的说道：“海波，你听谁说的我工作开展的很被动，再者说你们仨是谁呀，钦差大臣吗，还是拿着尚方宝剑呢？”

　　朱虎先听出来了，文穆杨的口气不对，赶紧解释，“老大别生气，刚才我们在大厅听到一男一女两个人谈到了你，海波以为你工作不顺利，他没有别的意思。”

　　“谈到我怎么了，小朱子，谁人背后无人说，哪个人前不说人，就是道德再高尚再有学问的人也做不到，有人就有江湖，但有的人喜欢咬舌根子，而且还乐此不疲，这样就很不好，世界间没有完全完美的人，我们真正能够改变的是自己的心态，要不断的修炼总结自己，把咬舌根子的时间用在工作学习和提高自己的修为上，就没有是是非非尔虞我诈了。”

　　文穆杨这套大道理下来，三个人对他的认知直接改观了，他们两个鼓掌，朱虎说道：“你说的太好了老大，我们仨和兄弟姐妹们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做到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但我替海波求个情，你就收下他吧？”

　　文穆杨说了这么多，对他们应该有警示作用了，但黄海波跟郭啸天是死党，王贵红一句话他就能真心真意跟着自己吗，一个人形成了固有模式是很难改变的。

　　小朱子比较单纯，又是老朋友，文穆杨对他是放心的，但收下黄海波，还需要时间。

　　“海波你听听小朱子说什么呢，还求我收下你，我是谁呀，我是一个毛孩子，好些人都讨厌的小孩子，我有什么资格收别人，跟着我干嘛，跟着我遭白眼找骂呀，海波别听小朱子的，我应该跟着你们才对，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你说是不是？”

　　背靠大树好乘凉，黄海波终于听出意思了，文穆杨不是不收自己，是担心郭啸天，民赞大哥说得对，他们俩之间要有取舍。

　　黄海波没犹豫就抢着回答，“穆杨老大你顾虑太多了，我是跟郭啸天关系不错，也听了他不少关于你的言论，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有自己的做人原则，我不想说他什么，但我对你说，穆杨老大，我是真心真意的要跟着你，我对你永远忠诚，请你考验我。”

　　黄海波表了决心，再矜持就是不识抬举，“海波，我现在工作很忙，外面一帮人等着我处理问题呢，你们先休息，我晚上准时去找你们喝酒。”

　　黄海波非常聪明，知道来喝酒什么意思，“谢谢你穆杨老大，你就看我今后的实际行动吧。”

　　文穆杨刚放下电话，裹宝武走了进来，“文穆杨同志，外面都吵翻天了，你这一通电话打了半个小时，这么干工作可不行啊。”

　　文穆杨不可能跟他辩解，那样会有不尊重领导之嫌，一个立正道：“对不起部长，我今后一定注意，请问部长有什么指示？”

　　办公室尤常有主任给裹宝武拉开椅子，“穆杨主任，有人到部长那里反应你作风霸道，听不进群众意见，还不尊重老同志，部长过来看看你们是怎么干工作的。”

　　文穆杨一听脑门子黑线就起来了，肯定是焦玉恒他爸焦攀柳给裹宝武打过电话，这个焦攀柳，怎么一点都不成熟，但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部长，我们安置办坚决执行上级和部里的指示精神，对那些不符合条件的人员，安置办坚决不要，但我能力有限，请部长给我尚方宝剑，我一定按部长的要求把他们拒之门外。”

　　裹宝武一听文穆杨没按自己的意思来，还反过来将了自己一军，狠狠地瞪了尤常有一眼，“小文，群众的意见我们要认真对待，决不能敷衍了事，你们安置办刚刚开展工作，正是用人之际，有些门槛可以人性化一点，工作上有什么困难提出来，部里大力支持你们。”

　　虽然裹宝武说话软了，但话里话外还是为焦玉恒求情的意思，如果答应了，焦攀柳能飞上天，“谢谢部长的理解和支持，但我还是那句话，安置办宁缺毋滥。”

　　尤常有一指文穆杨，“你怎么死脑筋文穆杨，部长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你个狗腿子，狐假虎威干什么，文穆杨冷冷的摇摇头，“尤主任，我才疏学浅，理解能力差，你听明白了你给我讲讲部长什么意思？”

　　这是走后门，是不正之风，他敢说明白吗，气的一指文穆杨，“你，文穆杨你真是作风霸道加猖狂，部长这么说你还装糊涂，你要知道这是静南市武装部，不是你们步校学员队？”

　　他这么一说，心里的想法暴露无遗，这样的人一点水平都没有，文穆杨就不跟他计较了，微微一笑，心里平复了一下。

　　“尤主任，你这话明显是制造矛盾，市武装部不是在军分区领导之下吗，不是党领导下的武装部队，难道是独立王国？”

　　这帽子可就大了，尤常有气的直哆嗦，“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裹宝武领教了文穆杨的厉害，就是他也不一定能说过这个新任的主任，一拍桌子。

　　“别说了，文穆杨同志，我看你太年轻了，不适合在安置办这么重要的部门工作，我考虑给你调换工作，你有个心理准备，咱们走。”

　　这么点承受力都没有，看样子是作威作福惯了，那就再吓唬你一下。

　　“部长，我可是跟李喜沉参谋长签了军令状的，您是不是让李参谋长来宣布解除我签的军令状，要不我会很没面子。”

　　人一生气就容易失去理智，裹宝武气的一句话都不想跟文穆杨多说，一边走一边说道：“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会向上级请示的。”

　　文穆杨站在门口一摆手，“部长慢走，尤主任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