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616、一鸟入林

　　吃完晚饭，文穆杨来到房间，给管有泉打个电话之后就休息了，没跟等在门外的郭恒昌谈，更不能跟纪晓晴单独谈了，因为该说的都说了，再谈就没有意义了。

　　第二天一大早，文穆杨到前台付了住宿费和饭费，背着包打出租车走了。

　　等郭恒昌纪晓晴找文穆杨时，他已经打车来到鸣立机械厂大门口了，因为还不到上班时间，机械厂的大铁门还关着。

　　文穆杨下了车，背着包上前敲门，敲了几下没有反应，便看向了大门上张贴的招聘布告。

　　还没看完呢，身后一位推着自行车的中年人走了过来：“小伙子，怎么来这么早啊，是来应聘的吗？”

　　文穆杨回头上下打量中年人，只见中年人身穿夹克工作服，衣兜别着两只钢笔，脚穿翻毛工作皮鞋，推的旧自行车有些年头了。

　　文穆杨一指布告，“您好大叔，我看招聘昨天就截止了，今天是不是来晚了？”

　　中年人支好自行车，看了看背着包的文穆杨：“小伙子，你没看招聘启事吗，我们要求最少是高中以上学历，你初中还没毕业吧？”

　　别人都说我长得老，你说我年轻，文穆杨放下大包说道：“大叔，您看着我年纪小，我说我大学都毕业了您相信吗？”

　　中年大叔掏出烟卷：“开什么玩笑，给你颗烟，抽完烟走吧。”

　　文穆杨摆摆手，“谢谢大叔，我不会抽烟，您是厂长还是技术员，怎么来的这么早啊？”

　　中年大叔自豪的拢了拢头发，意思是你小子眼光不错，“你猜猜我是什么身份，猜对了我可以破例让你进厂子参观参观。”

　　你挺有意思啊，“大叔，您别着两支钢笔，又来这么早，应该是技术员，但您有权把我放进厂子，我猜您是副厂长。”

　　中年大叔一笑：“你为什么猜我是副厂长，我为什么不能是厂长呢？”

　　“大叔，恕我直言，通过刚才的交谈和我的观察，你当副厂长也是勉强合格，要是当厂长还需要解放思想开拓进取，破除旧的思想观念，应该到外面走一走看一看，看看改革开放前沿的企业，看看人家是怎么当厂长的，回来您再决定能不能当好厂长。”

　　文穆杨话一说完中年大叔愣住了，文穆杨拍了拍大铁门：“大叔，作为领导者，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是不够的，要有改革的决心和毅力，老人家都说要杀出一条血路来，您光自己早来晚走能起多大作用呢，要调动广大员工的积极性，要能者上庸者下，要制定严格的奖惩制度，要多劳多得不劳不得，你先别着急进去，看看有多少人迟到，看看多少人无故不来，今天我陪您点数儿。”

　　文穆杨说完一抬手，大铁门自动打开了，文穆杨一指跑出来打更的老师傅：“我敲了好久的门，你为什么现在才打开？”

　　看门的老师傅没理文穆杨，而是接过中年大叔的自行车：“您来了董厂长，这小伙子您认识？”

　　还在发愣的董厂长摇摇头：“他是来应聘的，谢师傅，你到点了，回家吧。”

　　谢师傅推车往里走：“我不着急厂长，这位小伙子，招聘已经结束了，等下回再来吧。”

　　“等一下谢师傅，您先别回家，拿个笔记本来，咱们仨来个现场办公。”

　　这时已经有工人们陆陆续续来上班了。

　　董厂长终于醒了过来：“小伙子，你不上来应聘的，你是不是亚洋总公司派来的？”

　　文穆杨一笑：“董副厂长，我初中都没毕业怎么可能是总公司派来的，我是邵总派来的。”

　　董副厂长不好意思的伸出手：“你好小伙子，恕我眼拙，没看出你的身份，你贵姓？”

　　“董厂长，在芙拉玛酒店纪晓晴经理叫我姚总，您看我这么年轻像总吗？”

　　董厂长竖起了大拇指，“像像，姚总您太像姚总了，里面请，到我办公室喝茶。”

　　文穆杨看了一下手表：“董厂长，叫工人师傅们站到大门口里面等候，咱们一起看一看都有谁尸位素餐。”

　　一听尸位素餐，董厂长引起重视了，对工人们拍拍手：“同志们，这位是总部来视察的姚总，让我们热烈欢迎姚总来机械厂视察。”

　　董厂长和看门的谢师傅带头鼓掌，文穆杨抱拳行礼：“你们好工人师傅们，我受明珠总公司邵总的委托来看望你们，你们都是机械厂的主人翁，我给你们敬礼。”

　　文穆杨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然后看向了董厂长：“董厂长，让工人师傅们门内等候，得罪人的事我来办。”

　　董厂长没想到想耽误时间的想法被文穆杨识破了：“同志们都进去吧，排好队等着接受姚总的训话。”

　　文穆杨一笑没吱声，工人师傅们前呼后拥的挤进了大门，回头看着这位年轻的不速之客，谢师傅赶紧摆手让他们站队。

　　文穆杨一拉董厂长：“董厂长，辛苦您陪我站一会儿。”

　　文穆杨说完一个跨立往门口一站，门里的工人们一看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年轻的姚总当上守门员了？

　　文穆杨看了一下手表：“董厂长，是不是到了上班时间了？”

　　董厂长叫董善晨，他焦急的点点头：“是的姚总。”

　　这时两个年轻人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一看厂长在门口站着，俩人齐声说道：“厂长早。”

　　董善晨一指文穆杨：“这是明珠总部来的姚总，你们俩向姚总解释一下为什么来晚了？”

　　俩人看了一眼文穆杨，其中一位说道：“你好姚总，这刚到点还不算来晚吧？”

　　文穆杨一伸手：“先站住，我问你们俩几句话，你们俩进去换不换衣服，看不看今天的工作计划，检不检修机器领不领料，这些做完了需要多长时间？”

　　另一个一个立正：“你好姚总，现在都没活干，换什么衣服，看什么工作计划，一天也就是检修检修机械，根本没事干。”

　　文穆杨看了董善晨一眼：“董厂长，把他们俩的名字记下来，虽然他们俩来晚了，但他们俩说了实话。”

　　董善晨一个立正，“姚总，厂子现在确实没有什么工作任务，这不是工人们的责任，是我这个厂长的责任，先让他们俩进去吧？”

　　目的达到了，文穆杨一摆手，“董厂长允许你们俩进去了，你们俩入列吧。”

　　“谢谢姚总，谢谢厂长。”

　　文穆杨拍拍手，“工人师傅们，没活干不是你们的责任，是董厂长和谢副厂长的责任，是你们厂班子领导干部的集体责任，现在是改革开放的新时代了，过去那种坐等生意上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走出去抢机遇抢订单的时代。”

　　看看人家姚总说的，董善晨带头鼓掌，文穆杨双手一压：“要把企业做大做强，要有几个力，一个是领导的决策竞争力，第二个是各级组织的竞争力，第三个是员工的拼搏竞争力，第四个企业的文化竞争力，第五个是产品的价格竞争力，最后一个是产品的创新竞争力。”

　　文穆杨一说完，工人师傅们使劲鼓掌，文穆杨用手一压：“明天开始你们实行竞聘竞争上岗，除了厂长副厂长是总部指定之外，刚才我说的那几个部门你们都可以竞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混吃等死无所事事的人请不要进此门。”

　　工人师傅们又是热烈鼓掌。

　　文穆杨一握拳，工人师傅们安静了。

　　这时一位穿工作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夹着一卷图纸低着头走了过来，董厂长咳嗽了一声，中年男子好像没听见，还是低着头向前走，眼看要撞上文穆杨了。

　　文穆杨一伸手图纸就到了手里，但中年男子没发觉，门里的工友“哈哈”一笑，中年男子才抬起了头：“笑什么，哎，你们怎么不上班，都站在门口干什么？”

　　工友们又是哈哈大笑，董善晨一指文穆杨：“王长久，你真是个书呆子，这么大的动静你竟然没听见，这是总部来的姚总，快给姚总问好，解释一下你为么来晚了。”

　　文穆杨正在看图纸，王长久伸手就抓图纸：“姚总，我的设计图纸怎么跑到你的手里去了，快给我，这是秘密。”

　　文穆杨指着图纸说道：“王技术员，你这是发动机冷却系统的改进图纸吧？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改进冷却系统？”

　　王长久虽然是书呆子，但他思维很敏捷：“姚总，你能看出来这是发动机的冷却系统改进图，是不是我师父告诉你的？”

　　王长久说完看向了看门的谢长友，谢长友赶紧摆手：“我没跟姚总说过，姚总是自己看出来的。”

　　“王长久，我问你为什么要改进冷却系统，现在的冷却系统不成熟还是存在缺陷？”

　　王长久还是看向了谢长友：“师父，姚总是总部来的领导，我可实话实说了。”

　　董善晨说话了：“王长久，先说你这冷却系统改进的怎么样了，如果成熟了你就向姚总汇报，如果不成熟就别说了。”

　　王长久一个立正：“报告姚总，原先的冷却系统存在一个致命的缺陷，水泵叶轮和水泵轴是一体的，都是生铁铸成，时间长了会生锈，如果放置一段时间有可能锈死，启动发动机时会突然卡死断裂。”

　　“所以你就把叶轮换成了塑料的，塑料的耐得住高温吗，会不会热化了或者变形？”

　　王长久一听，姚总问的问题很专业，“报告姚总，我现在把它改进成了熟塑料的，可以耐住二百到一百五十度高温，在图纸上我已经改进完了，但要经过现场试验才能论证是不是成功。”

　　文穆杨转身向工人们举起了图纸：“工人师傅们，什么是主人翁精神，什么是爱厂敬业精神，什么是开拓进取的创新精神，这就是，王长久就是。”

　　谢长友眼圈红了，为了徒弟得到姚总的肯定，使劲鼓掌，工人师傅们也跟着鼓掌。

　　文穆杨双手一压：“工人师傅们，虽然王长久为厂子呕心沥血钻研创新，但他迟到了，违反了厂纪厂规，没有规矩怎么成方圆，我现在宣布。”

　　董善晨以为文穆杨要处理王长久，赶紧摆手，“等一下姚总，姚总，王长久既然是为厂子呕心沥血搞钻研创新，能不能原谅他一次？”

　　文穆杨一摆手：“董厂长，功是功过是过，作为领导者不能功过不分，有功就要奖，有过就要罚，既然王长久违反了厂规厂纪，那么就要罚，我宣布，免去王长久科研小组组长职务。”

　　工人们一听炸了锅：“为什么？凭什么，搞钻研还被撤了，你是什么老总，我们不同意。”

　　文穆杨用内力高喊了一声：“安静。”

　　真是一鸟入林百鸟压音，工人师傅们一下子没了声音，文穆杨拍了拍王长久肩膀：“王长久，我把你撤了你心服吗？”

　　王长久扶了扶眼镜：“姚总，我是有些不理解，但我是违反了厂规厂纪，你把我撤了我心服口服，但我请求你，让我带领我的科研小组把这个冷却系统的试验搞完行不行？”

　　文穆杨看了一眼董厂长：“可以，你现在就可以带着你的科研小组去搞试验了，其他人还是原地不要动。”

　　谢师傅向王长久一使眼色：“快去搞实验，争取一小时后把成熟的试验结果向姚总汇报。”

　　“是师父，兄弟们走。”

　　王长久带领七八个年轻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