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434、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五这天早上还不到八点，在双塔县黄土岗村村头，一身便装的穆皖生从吉普车里下来，望着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的黄土岗村，心里既激动又彷徨。

　　穆皖生到一家小卖部打听了文三叔家的住址，一边观看着两边新盖的房子，一边向村子中部走来，吉普车则慢慢的在后面跟着。

　　到了村中间一家小卖部门前，穆皖生想再打听一下文三叔是不是住在这个胡同里，正巧石玲拎着酱油瓶子从小卖部出来，穆皖生一招手：“小姑娘，劳驾打听一下，文三叔家是在这个胡同里住吗？”

　　石玲一看穆皖生眼生，但神态器宇轩昂，特别是后面跟着的吉普车让石玲明白了，穆皖生是领导，“您好叔叔，您是文姥爷亲戚？”

　　穆皖生一听石玲叫文姥爷，心情激动了：“姑娘，你是文三叔外孙女吗，你今年多大了？”

　　石玲脸一红：“我不是文姥爷外孙女叔叔，我是他外孙媳妇，您找文姥爷有什么事吗？”

　　穆皖生一听是文三叔外孙媳妇：“姑娘，你是文三叔外孙媳妇，那你对象是谁呀，是不是叫鸣迎庆？”

　　农村就是结婚再早，穆皖生也不相信未成年的儿子结婚了。

　　石玲一摆手：“您别乱说，鸣迎庆是我小叔子，我是他嫂子。”

　　穆皖生和杨倩茹离开支青点儿时，文穆杨才几个月大，后来穆皖生自己回来过一次，那时文穆杨也不过两岁，鸣迎庆也不到一岁，一晃十多年了，他们俩都没再回来过，后来生的鸣欢庆他们根本不知道。

　　穆皖生一听石玲是自己儿媳妇，心里激动，但他不相信：“这么说你是老大文穆杨媳妇了，可你才多大呀，你们怎么就结婚了？”

　　石玲娇羞的一摆手：“您是谁呀，我们俩结不结婚与您有关系吗？您要是有事跟我说，没事您就走吧，我还得回去做饭呢。”

　　穆皖生笑了：“你个小姑娘挺厉害呀，没结婚就当上文穆杨家了，到了家门口也不请我进去还撵我，看样子我得给文穆杨介绍个不厉害的姑娘了。”

　　穆皖生装成媒婆逗着石玲。

　　石玲多聪明啊，一听他认识穆杨，马上摆手说道：“您别吓唬我了叔叔，您就是找一沓人来文穆杨也看不上，因为文穆杨早就把我当成媳妇了，您就别费心了。”

　　穆皖生摆摆手还逗石玲：“你这小姑娘真不害羞，没结婚怎么能叫媳妇呢，最多是叫对象，不能叫媳妇，既然是叫对象，我就有给文穆杨介绍小朋友的机会。”

　　石玲一晃酱油瓶子：“那叔叔您回去介绍去吧，我不跟您扯了，我得做饭去了，叔叔再见，哦，再不见。”

　　穆皖生伸手一挡石玲，石玲顺势一转身，穆皖生挡了个空，心里一惊道：“小姑娘身手不错呀，是不是文穆杨教你的？”

　　石玲一听提高了警惕：“叔叔，你口口声声文穆杨，但您连文姥爷家都不知道，您是怎么知道的文穆杨的，我希望您如实相告？”

　　穆皖生有些尴尬了，连忙解释：“小姑娘你别紧张，刚才都是跟你开玩笑呢，我是文穆杨的老师，这不快过年了了吗，我来做个家访，看看文三叔和鸣大哥文兰大姐，没有别的意思。”

　　穆皖生说完对着吉普车司机一摆手：“小李，把礼品拿出来。”

　　司机小李从后座上拿出了好几盒点心，穆皖生拿过两盒点心递给石玲：“闺女，这两盒点心给你，酱油瓶子给我，让我司机把你送回家吧，我自己去文三叔就行了。”

　　穆皖生是不想让石玲知道自己的来意。

　　石玲往后一躲：“叔叔您什么意思，我可是文穆杨正牌媳妇，文姥爷和文兰妈妈承认的媳妇，您有什么权力让我走？”

　　穆皖生一笑：“这位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感觉你和文穆杨还没结婚，如果天天里出外进的以喜妇自居对文穆杨影响不好，毕竟文穆杨上学年龄还小嘛。”

　　石玲神情不好看了：“我说这位叔叔，您是文穆杨的老师也好，还是文穆杨的领导也罢，我们俩是真心相爱，双方家长也是都承认了的，您在不明白缘由的情况下这么说话，恕我无理，您请回吧，我们家不欢迎您来家访。”

　　石玲这么一说整的穆皖生还不好意思了，穆皖生赶紧接过另外几盒点心：“好了小姑娘，叔叔说不过你，那咱们俩一起去文三叔家吧？”

　　石玲一摆手：“老师叔叔，文穆杨不在家，这要过年了家家都挺忙的，您的心意我们领了，您还是请回吧。”

　　这下穆皖生还下不来台了，旁边司机看首长发窘了，伸手一指石玲：“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说话呢，我们首长是来看你的呀，我们首长是来看文三爷的，你个外姓人横推竖挡的干什么？”

　　穆皖生听了司机的话并没有阻止，而石玲却不干了：“你指谁呢，把你的手放下，我外姓人怎么了，我外姓人是文家媳妇，你们还是首长呢，首长怎么有你这样不懂礼貌的司机。”

　　司机一听也火了：“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就指你怎么了，你有能耐不让我指呀？”司机还叫上号了。

　　穆皖生后退一步，微笑着看事情怎么发展。

　　没想到石玲突然一个箭步撅住了司机手指，虽然司机是警卫连的，也练过几下子，但在石玲面前什么都不是，司机疼的连连求饶：“哎呦姑奶奶我错了，松手松手，我服了。”

　　穆皖生一看石玲真是跟儿子学过，而且身手还很敏捷，赶紧过来给石玲赔礼：“这位姑娘，他说错话了，看在叔叔的面子上能不能饶了他，回去我好好批评他，哪能这么跟文穆杨媳妇说话呢！”

　　石玲一听羞涩的松了手：“还是首长会说话，哪像你不会说话还比比划划的，要是遇见个不讲理的你今天就残了，你们走吧。”

　　石玲说完就往胡同里面走，穆皖生对司机一瞪眼：“老实的在车里等着我，就这两下子还对人家敢指手画脚的，自不量力。”

　　司机羞愧的退到了吉普车前，穆皖生拎着点心跟在石玲后边，石玲回头看了一眼：“我说这位叔叔老师，文穆杨真的不在家，您还是别来家了，您的心意我告诉他就行了。”

　　穆皖生紧走了几步：“闺女，说了半天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能告诉叔叔吗？”

　　石玲快步走着说：“叔叔，本姑娘还是个学生，名字起的挺俗的，就不告诉你您了，您别挑理。”穆皖生一笑没再问。

　　来到院子门口，石玲就对小棚子做饭的文兰妈妈喊：“婶，家里来客人了，是穆杨老师来家访了。”

　　文兰妈妈放下炒菜的铲子打量穆皖生：“您是穆杨老师，那穆杨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呀？”

　　穆皖生放下点心盒子，走到了文兰妈妈近前：“文兰大姐，您不认得我了，我是穆皖生啊，青年点的穆皖生。”他没敢提文穆杨。

　　文兰妈妈一听是穆杨爸爸来了，赶紧向石玲招手：“玲玲你来炒菜，皖生跟我进屋，爸，皖生来了。”文兰妈妈对屋里喊了一句。

　　文兰妈妈上了台阶给穆皖生打开屋门：“皖生，你怎么有工夫过来了，快屋里坐，外边怪冷的。”

　　文三叔正在里屋门口洗脸，见穆皖生进来了，擦着脸也没和穆皖生打招呼，而是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文兰妈妈知道父亲的想法，穆皖生一来穆杨就有可能待不时间长了，毕竟人家才是亲生骨肉，人家终究是要团圆的。

　　见文三叔不说话，穆皖生对着文三叔“噗通”跪下了：“三叔，我对不起您和大姐，我早就应该来看您，可是…。”

　　文三叔没反应，文兰妈妈给穆皖生搀了起来：“皖生快起来，你这是干什么，我们知道你忙，再者还有袁大师的约定，我们不怪你。”

　　穆皖生起来又给文兰妈妈鞠了一躬：“对不起大姐，虽然有袁大师的约定，但我应该经常过来看看您们，穆杨被您们从小养大，我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您们。”

　　石玲端着菜推门进来：“婶，家里来客人了是不是多炒几个菜？”

　　文三叔一摆手：“不用，有什么吃什么，好东西得给穆杨留着吃。”

　　石玲一听什么意思，而穆皖生尴尬的一笑：“玲玲姑娘，我吃了饭来的，你们吃饭吧。”

　　可能是听到了吃饭的声音，鸣迎庆和鸣欢庆哥俩儿揉着眼睛从里屋走了出来，一看屋里有客人，鸣迎庆搓搓手：“来了叔叔。”

　　穆皖生抹了鸣迎庆脑袋一下：“你是迎庆吧，都长这么大了，上几年级了，大姐，这个是？”

　　文兰妈妈拉过鸣欢庆：“这是我小儿子鸣欢庆，欢庆叫穆叔叔。”

　　鸣欢庆今年才六岁，怯生生的叫了一声叔叔，然后就扎到了文姥爷腿边，文姥爷爱抚的抹着鸣欢庆脑袋：“迎庆欢庆，你们俩到小棚子跟着你嫂子去洗脸，我一会儿叫你们俩再进来吃饭。”

　　石玲听到这个人姓穆，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拉着老三鸣欢庆和鸣迎庆出了屋，但门没关严留了个缝儿。

　　文三叔一摆手：“你坐小穆，不是三叔跟你甩脸子，而是你们俩太不像话了，十多年也不来看看孩子，你想没想过穆杨长大了会怎么想，他如果突然知道还有你们俩这个亲爹亲妈，他能接受的了吗？”

　　穆皖生关上了门才说道：“对不起三叔，我不是来接穆杨的，我是来看看您和大姐大姐夫的，这么多年我一直深深地内疚，我不是一个好父亲，我没有资格做穆杨的父亲，他就是你们的亲孙子亲儿子，他要是不认我，我无怨无悔，我绝不强求他认我。”

　　文三叔摇摇头：“小穆，你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口口声声说穆杨不认你，穆杨会不认你吗，他现在可聪明着呢，说句不好听的，你们一见面他就能想到你们的关系，所以说这相认需要机会。”

　　穆皖生刚想说话，石玲拎着开水壶走了进来，找着茶壶沏茶，茶沏好了递给穆皖生一碗：“叔叔请喝茶。”穆皖生接过来没说话。

　　石玲放下茶壶又出去了，穆皖生一指石玲：“三叔，这玲玲姑娘真是穆杨的未来媳妇，我怎么看着她比穆杨大？”

　　文三叔一指穆皖生：“皖生，有个事情我可要提醒你，穆杨所做的一切你最好不要管，因为他是袁大师的弟子，他的能耐你还不知道，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果你要是阻拦了，到时候你们相认会有麻烦，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吧？”

　　穆皖生连连点头：“您放心吧三叔，穆杨的事我什么都不管，我会在背后默默地支持他，只是让您和文兰大姐费心了。”

　　文三叔一摆手：“小穆，你说了半天怎么不提他妈杨倩茹啊，难道你和倩如真像袁大师所说，你们俩现在？”

　　穆皖生尴尬的一笑：“三叔对不起，我和倩如各自成了家。”

　　文兰妈妈一听使劲一拍桌子：“皖生，你们俩可真行，现在不是对不起我们了，而是对不起穆杨，穆杨知道了会能接受她们吗，一边是亲爹后妈，一边是亲妈后爹，你们俩想过穆杨的感受吗？”

　　文三叔一摆手：“文兰你别发火，这个事也不能全赖皖生和倩如，这是时代的产物，我都七十多了，我只是希望你们俩以后好好待穆杨，不要因为各自的家庭让穆杨感觉到委屈。”

　　石玲又端着好几个菜进来了：“姥爷，都这个时候了，先吃饭吧。”

　　文三叔一指饭桌子：“皖生，都这个时候了，你也一块儿吃点吧，现在的饭菜可比那时候丰盛多了。”

　　穆皖生给文三叔和文兰妈妈各鞠了一躬：“三叔文大姐，穆杨就拜托你们了，我还有事，你们慢慢吃吧，有工夫我再来。”

　　“吃了饭再走呗穆叔叔？”

　　“不了，你是个好姑娘玲玲，今后好好待穆杨。”

　　文三叔再三挽留，穆皖生还是走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祝同志们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