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1182、没有无缘无故地付出

　　“所以你让跟你年纪差不多慕宝明把我们请来了？”尹少哲笑眯眯的打断了文穆杨。

　　按说尹少哲不应该打断文穆杨，可是他发现文穆杨讲话的口气跟慕宝明完全不一样，慕宝明是带着高傲的商量语气，话里话外都是家族的优势。

　　可文穆杨这几句话不仅低调，而且句句站在老百姓的立场，站在国家改革开放的前沿，让人听了就燃起斗志，改变落后农村面貌的斗志。

　　作为大学教授，对农村状况非常了解的学者，尹少哲被文穆杨点燃了斗志，所以他心里充满了改变林同农村山寨的强烈愿望，特别是这几天的考察，他认为只要村村通建成，老百姓就能尽快改变这种落后面貌。

　　文穆杨没用功法，他用最朴实的话语，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三位专家林同的真实状况，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有他们治理、规划，三个村寨就会带动其它村寨共同脱贫致富。

　　“尹教授，三个村寨的自然情况您们都看到了，桃花寨有满山的桃花和自然瀑布，土门村有古老的土城墙和土掌房，三里村临近的十万大山药材和自然资源非常丰富，可是同志们不知道怎么开发利用，这就麻烦三位老师了。”

　　这番话文穆杨又站在了领导的地位，林同虽然自然资源很丰富，但是不能无限制开发，要有节制，要给子孙后代留下未来的希望，再不能犯过去的一声口号一窝蜂而上的错误。

　　尹少哲没想到年纪轻轻的文穆杨先给他们画框，这可不是一个高中生能想到的问题，可是从他的口气中听出就是他的话语，没有抄袭领导的嫌疑。

　　尹少哲不得不把文穆杨当成成年人看待了，“文主任，这三个村寨我们粗略的走马观花了一遍，你说的确实是重点，但乡亲们的自然条件是不允许开发大的项目的，我们认为应该先从小处入手，从乡亲们能承受的资源项目入手？”

　　既然是谈判，那就要拿出诚意，双方都希望实现的条件，否则真的走马观花，不仅达不到效果，还让乡亲们失望，如果没有了希望，本就穷得叮当响的乡亲们就会没有了信念。

　　这次村主任选举，各村寨新上任的村主任在竞选会上都进行了动员和保证，并且给乡亲们展望了未来宏伟蓝图，他们都憋着一股劲，如果专家认为条件不成熟，那他们可就泄气了。

　　文穆杨作为林同副主任，土山县县长助理，他说的话可是有分量的，即便三位专家有自己的想法，但来林同是指导的目的，还是要尊重地方同志的意见。

　　“尹教授，林同现在还是人民公社体制，经济条件无法跟其它乡镇相比，但我们林同班子有决心也有信念改变各村寨的落后面貌，当然巧妇难做无米之炊，可是我们可以先准备柴火和锅灶，米是会有的。”

　　文穆杨这个比喻几位村寨干部不太明白，但尹少哲和另两位学者听明白了，柴火多了也可以卖钱，有钱了就可以买米，锅灶搭好了，米来了就可以下锅，这是非常浅显的道理。

　　这么浅显的道理村干部不是不明白，而是他们不敢往这方面想，原先山林和土地都是国家的，包产到户才刚刚开始，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山林砍柴烧火。

　　尹少哲不仅经历了砍柴烧火，还经历了毁林烧山，那是响应号召，可是现在要保护绿水青山，这两个是矛盾的，所以他认为年轻的文组长这比喻应该还另有深意。

　　“文组长，现在国家提倡保护绿水青山，造福子孙，如果乡亲们都上山砍柴，那就会本末倒置，你这个备柴搭灶应该另有深意吧？”

　　尹少哲不在把文穆杨当高中生看，而是把他当成了精英，林同这个穷乡僻壤脱贫致富的带头人，因为他的思路非常符合时代要求。

　　文穆杨的理念非常先进，可是他不能直接向他们灌输，村干部要慢慢领会，专家要慢慢消化，他们之间的思路理念契合了，就会找到相同点，就会明白砍什么柴，搭什么灶。

　　“尹教授，林同的乡亲们穷怕了，让他们一下子改变不太现实，但只要村干部带头宣传，带头率先垂范，带头解放思想开拓进取，我认为乡亲们的观念就会很快改变，谁愿意一辈子受穷呢，您说是不是？”

　　尹少哲心里对文穆杨暗竖大拇指，这个年轻人太厉害了，不仅处处替乡亲们着想，站在时代的前沿，而且一直引领着话语权，使人不得不跟他的思路来分析。

　　让村干部带头起表率作用，可是通过刚才的接触，好几位村干部还是非常的保守，根本没有开阔的思路，没有利用自然资源的能力，那么就一边改变村干部，一边动员乡亲们。

　　要提高村干部的先进理念，尹少哲想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他们仨不是党校的□□，他们是大学老师，是社会教育工作者，如果给村干部上课，会不会越界？

　　“文组长，拿桃花寨的自然资源来说，桃花林最具特色，可是游客看完桃花林要休息怎么办，要吃饭怎么办，寨子里有没有接待能力，安全能不能得到保障？”

　　尹少哲的想法文穆杨了如指掌，见他没有讨论会不会越界问题，而是直接说到了项目，明白他是不想干预地方事务，只想完成老领导赵乾镛的吩咐，弄出一点小成绩就收兵。

　　如果扶持一个小项目就走，不仅村主任达不到竞选的目的，乡亲们也会不买账，把你选上来没见到实效，以后的路子怎么走，三番五次就会出现半截子工程，那乡亲们就失望了。

　　“尹教授，我认为咱们三方应该签个协议，你们负责指导设计，各村寨负责经营和建设，我们和上级负责筹备，这样各方面都有积极性，您看如何？”

　　尹少哲虽然是专家，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他是来协助林同发展的，不是决策者，文穆杨一说完他明白了，这是林同甚至是土山县发展乡村经济的最终决议，他们必须做出选择。

　　尹少哲可以拒绝这种命令式协议，可他没有其它更好的合作方法，这个协议他们出知识出智慧，要是出钱还要请示学校，能不能批准还不知道，关键是耽误时间。

　　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发展经济，尤其是解决农村温饱问题的顶层设计，是各项工作重中之重，学校也有责任帮助基层进行新农村建设，如果林同公社成了试点，他们几位就出名了。

　　想到此，作为省大年轻的副校长，社会学专家，尹少哲拿出了勇气，“文组长，我们几位虽然有理论知识，但那些都是书本上的，听了你的介绍，我们也应该继续深入基层调研，拿出适合林同发展的合理化建议，为新农村建设添砖加瓦。”

　　尹少哲虽然没有正面回答文穆杨的建议，但他同意继续深入基层，那就是说文穆杨的协议他是同意的，为了拿出适合林同发展的计划，要先考察调研，校领导同意后在履行协议。

　　其实尹少哲还有一层意思，这层意思也就妖孽文穆杨知道，其他人不会知道，任何人都不会无缘无故付出，都需要回报，大教授尹少哲也不例外。

　　慕宝明找老婶赵府国要人的时候，赵府国首先想到的是这个淘气的侄子这么短时间就变好了，慕家可庆可贺，可仔细一分析，这里面文穆杨这个小妖怪的阴谋应该占了很大比重。

　　文穆杨作为县长助理林同副主任，他完全可以向上请示，由碑海市主管部门和省大协商，这既符合政策也符合当前形势，可他却让刚到基层的慕宝明找人，这绝不是利用家族势力那么简单，应该有阴谋。

　　可是刚刚怀孕的赵府国跟丈夫慕振邦分析了半天，也没厘出文穆杨的阴谋，既然没有阴谋，那就是阳谋，让慕宝明出人头地的阳谋。

　　当女儿跟掌管法治教育的老父亲赵乾镛一说，以为能得到启示，可老人家先问慕宝明在农村代理第一书记的情况，然后又问文穆杨在林同开展新农村建设的情况，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你和振邦不用管了，我亲自来办。”

　　老父亲那是什么人，顶层政策法规制定的参与者，竟然问了一番之后亲自办这事，那说明文穆杨这个阳谋非常的吸引人，引起了老人家的兴趣。

　　既然赵乾镛亲自办，那就得找自己人，否则办砸了在老首长面前要丢分，思来想去想到了那个跑到农村躲起来的尹少哲，虽然他没参加大炼钢，但他有非常丰富的社会工作经验。

　　社会工作教学已经被中断，作为资深教育工作者，赵乾镛一直希望恢复社会工作课程，以适应现代新农村建设的发展需要，文穆杨这个第一书记，新农村建设的提法正好契合了新的需要。

　　如果在林同先开始试点，有文穆杨这个始作俑者，再加上有实践经验的尹少哲，老中青一配合，就会很快出成绩，恢复社会工作课程就有了资本。

　　赵乾镛给尹少哲打电话没说恢复社会工作学院的想法，只说要闯出一条适合新农村发展的新路子，为社会工作总结经验。

　　尹少哲虽然不知道顶层的想法，但他追逐的社会工作课程被老领导提上议事日程，这说明上面已经开始关注社会工作了，他的想法也要随之改变。

　　尹少哲的想法文穆杨了如指掌，但现在还不是许诺的时候，他一指桃花寨新主任张可云，“可云主任，马上要下暴雨了，你带几名基干民兵到筑路工地寻查一下，注意安全。”

　　张可云还没答话，外面突然一声炸雷响起，豆大的雨点随之噼里啪啦砸到了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