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1029、永恒的牵挂

　　林同最大的企业就是齿轮厂，要是让它起死回生了，竹器厂、罐头厂、网绳厂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退休工人们的生活有了保障，待业的工人们又可以上班了。

　　齿轮厂的问题确实是让曲德来挠头，承包吧，就要签合同，就要向经管站交钱，他们可不管你挣了还是赔了，每月都要交钱，几十号工人的工资，乱七八糟的各种开销。

　　不承包吧，齿轮厂就像孩子一样，跟他几十年了，有着非常深的感情，把它扔了不管，那孩子就成了别人家的孩子，要是别人也不承包，孩子就成了没有爹娘的孩子。

　　曲德来思考了半天，既然舍不得孩子，那就承包，“文组长，我听你的，承包齿轮厂。”

　　曲德来想的文穆杨已经想到了，甚至比他想的还深远，曲德来只想到了齿轮厂，而文穆杨想到了整个林同的企业，这就是大家和小家，这就是整体和局部。

　　见曲德来想通了，文穆杨点点头：“曲厂长，你不是听我的，是你考虑了之后做出的选择，如果你还犹豫，那就跟家里人商量一下，如果家里人也同意你承包齿轮厂，你就找梁吉星，他带领你跟经管站签合同，我想董书记刘主任也会参加这个签字仪式的。”

　　文穆杨这番话三个人理解出了两种意思，第一种是曲德来父女，他们俩认为文穆杨胆小怕事推卸责任，这边暗示他们承包，这边又暗示失败了与他没关系。

　　吴继尧把文穆杨的话理解成了自己人帮助自己人，老丈人是自己主动承包的，自己暗中帮着企业发展，成功也好失败也好，别人都说不出来什么。

　　这也就是文穆杨，为什么进来一直不跟曲若杰握手，对曲德来也是公事公办，避嫌，换了别人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还真说不清楚了。

　　见曲德来跟曲若杰耳语，文穆杨对吴继尧一笑，想听听他的想法，“老领导，齿轮厂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除了大环境的原因，您说其它的原因是什么？”

　　吴继尧虽然当过领导，但改革开放一开始他就退了下来，天天在家享受天伦之乐，外边的信息都是从广播和儿子孙子嘴里听来的，真让他说说大道理他还真说不上来。

　　“穆杨，我也认为没有资金是最大的问题，如果有了资金，其它问题就会迎刃而解，但这么简单的问题你不会问，难道是领导能力的问题？”吴继尧说完看了一眼曲德来。

　　文穆杨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说，曲若杰跟父亲商量完了，对文穆杨说道：“文穆杨，我跟我爸商量好了，我父亲决定承包齿轮厂，但你得帮助我们？”

　　文穆杨还是摆摆手，“我还担着咱们林同的招生办主任，我只能帮助你们内引外联，做到招商办应该做的，其它的不在我的帮助范围，明白吗曲大姐？”

　　文穆杨想的问题可不是他们看到的，以后来的企业会很多，如果全都面面俱到，别人说闲话不说，还会被某些人利用，最好的帮助就是保持距离。

　　这次曲德来明白了，文组长这是避嫌，不是不帮助，既然帮助，那么承包下来他就不能不管企业的发展，毕竟齿轮厂是林同的最大企业。

　　“文组长，那我明天就向董书记刘主任说明情况，如果可以就把承包合同签了，但签了合同就要生产，现在的情况也生产不了，我先做些什么准备呢，您给出出主意？”

　　文穆杨主意有的是，明珠亚洋集团，广川的黄洋集团，都是他出主意，这样的小企业就是出主意，也是合作者来出，可这个合作者选谁，赵纯利还是董善晨，长远来看还是董善晨拿主意最好，一南一北互相合作，供给需求方运费都能省不少。

　　“曲厂长，既然你要签订合同，刚才曲大姐说先准备资金，这就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有了资金，你就可以修缮车间和各种设备，就可以招聘工人师傅，为开工复产做准备。”

　　曲德来又糊涂了，这个文组长怎么竟说半截话，准备资金，我上哪去准备啊，就算信用社能带来款子，我也都准备好了，没有订单我复产什么呀，天天擦机械捣腾设备玩啊？

　　文穆杨为什么不明说，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稍稍漏一点就会够他们用的，但都漏给了他们，他们就没有开拓进取精神了，要是不等不靠企业能到这个地步吗，所以他点到为止。

　　曲德来以为文穆杨不愿意说，是因为吴继尧这个老领导在，肯定不是年纪小不知道怎么说，都能当林同的招生办主任，能没有两下子吗。

　　曲德来对闺女一使眼色，想来个曲线救国，“老书记，这大热天咱们到办公室喝茶去吧，让他们年轻人聊一聊，他们有共同语言。”

　　吴继尧以为曲德来也看上文穆杨了，再给他们俩创造机会，笑呵呵一摆手，“好，到办公室去喝茶，小梁小宫，你们俩也一起。”

　　梁吉星宫玲黎是文穆杨的手下，没有领导的命令能走吗，都看向了文穆杨。

　　文穆杨能让他们误会吗，没做任何表示，梁吉星宫玲黎站着没动，吴继尧曲德来走了。

　　开朗的曲若杰可没有那种想法，她就是觉得文穆杨年轻，应该能说到一起，见父亲和老爷子走了，她也放开了，“文穆杨，我听了半天你说话都是点到为止，是有顾虑吗，还是你们当领导的都这么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让人家去猜？”

　　文穆杨不是有顾虑，他想把这件事往她二叔曲德鑫身上引，她爷爷曲大善人在永喜县竟做善事了，把这个大儿子都给忘了，也不能说忘了，是闹矛盾了，到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曲德来高中毕业后，响应号召，来到了土山县插队，一来二去认识了林同的曲若杰妈妈，俩人热恋之中不小心有了曲若杰，曲德来慌了，向父亲一汇报，曲大善人说什么都不同意，坚决让他们俩分手，心爱的人已经有了身孕，曲德来怎么能分手。

　　可那个时候以阶级斗争我刚，曲大善人这个名声来的不易，怎么能被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给连累了，曲大善人就宣布跟曲德来断绝了父子关系。

　　十年混乱结束后，曲德来有机会带着老婆孩子回永喜县，曲大善人得知大儿子能回来，就放下了原先的恼恨，同意他们一家子回来，可是已经长大了的曲德鑫却不同意了。

　　曲德鑫不同意的理由很简单，家里没有钱，都被父亲做善事了，他攒的钱是为他结婚留着的，他们一家子回来不但没工作，还要吃饭要盖房，攒的钱他要拿出来就结不了婚了。

　　作为大哥要发扬风格，不能用弟弟攒的钱生活啊，就领着家人又回到了林同，可年幼的曲若杰却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到现在都不承认她这个叔叔的存在。

　　今天好容易通过齿轮厂的事跟她碰上了，肯定要先解决亲情这件事，只要曲若杰的心结打开了，曲德鑫再拿个几十万出来，齿轮厂不就有了启动资金吗，再跟要来柴科曼重汽厂上任的的谢长友一碰，齿轮厂的问题就解决了。

　　“曲大姐，你说世界上有永远解不开的结吗，比如心结，过节之类的疙瘩？”

　　其实曲若杰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从她开朗的性格就能看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再加上四年大学的成长，她已经变得非常开明了。

　　一听文穆杨问的这个问题，曲若杰没忘她二叔身上想，文穆杨怎么能认识曲德鑫呢，她就跟着感觉走了，“穆杨，我认为世界上没有解不开的结，心结其实就是心里接了疙瘩，要想解开这个疙瘩，我认为很简单，放下就是最好的办法。”

　　文穆杨一听曲若杰很睿智啊，没讲过多的大道理，用了一个禅语‘放下’，‘放下’二字说的简单，但真正有几个人能做到呢。

　　文穆杨没接话，看着曲若杰鲜亮的脸庞来了一句，“继续。”

　　曲若杰没看文穆杨，看着炙热的天空道：“穆杨，你问我这个是有用意吧，过节就是矛盾和纠纷，它比心结还好解决，矛和盾，纠和纷，去掉其一自解，比‘放下’还简单，我说完了，你说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与齿轮厂没有关系吧？”

　　文穆杨看曲若杰看天空若有所思，就知道她想到了问这个问题的用意，想到了她二叔曲德鑫，可这么长时间的不联系，他们双方能说放下就放下吗，得有个契机。

　　“大姐，咱们俩第一次见面，我感觉你很睿智，也很开朗，想必你对人生一定看得很透，但真正看得远、想得开、捂得透是不容易的，可人生又太短，没有过多的时间让我们留下遗憾，怎么办，那就一路微笑，奋勇向前。”

　　文穆杨虽然没提曲德鑫一个字，但曲若杰从这话语行间里悟出了一个词，亲情，亲情是不需要捂得透的特殊感情，亲情是一种永恒的牵挂。

　　曲若杰眼里闪出了泪花，咬着性感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一下子拉住了文穆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