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联》冀秧

1020、第一波调查

　　文穆杨为什么突然要走，因为他听到了土门村方向传来的摩托车声音。

　　刘福建不但向于雪翔副市长汇报了乔运福事件，还向县长宋光田奏了文穆杨一本，坐摩托车来的人，肯定是调查这个事件来的，因为文穆杨有言在先，调查乔运福事件他不参加，所以他想躲开他们。

　　钱云福不知道文穆杨发现了情况，正听在兴头上，怎么能让他走呢，伸手拉住了文穆杨衣袖，“别走啊文组长，趁着凉快你给我们接着讲，等我们回来你还不一定有时间了呢？”

　　这是老人家钱云福拉着衣袖，要是钱望春他能把他扒拉开，如果把老人家扒拉开了，老人家就会说年轻人轻狂，不尊重老人，影响就不好了。

　　文穆杨一看摩托车越来越近了，现在走显然不好了，那就会会他们，反正事情已经出了，总是躲也不是办法，听听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打算怎么办。

　　文穆杨拍了拍老人家手背，开玩笑似的说道：“老人家，快晌午了，在不上班就算旷工了，您不想让我丢了工作吧？”

　　文穆杨说完往大磨盘上一坐，并盘起了腿。

　　因为摩托车的突突声很大，钱云福他们也听到声音了，老人家没理会文穆杨的玩笑，而是手搭凉棚，看着蓝白相间的摩托车慢慢的开了过来。

　　摩托车是个公安牌照的挎斗摩托车，开车的一人，坐车的一人，俩人都上穿白色制服，下着蓝色制服，头上戴着大盖帽，开车的腰里还别着铐子，坐车的别着什么看不见。

　　到了几个人面前，摩托车慢慢的停了下来，坐车的一片腿跳了下来，他身穿四个兜上衣，应该是位干部，他也不敬礼不拱手，直接开口道：“几位，这离林同还有多远？”

　　有礼貌的人问路会先说劳驾，或者请问，可这位没大没小的直接就问，钱云福老人家不高兴了，穿制服就了不起，就高人一等啊，这么大人了不懂规矩。

　　钱云福没好气的一摆手，“我们不知道，到村里去问吧。”

　　文穆杨一听‘噗扯儿’笑了，老人家还玩上小孩子把戏了，赶紧让他们走吧，人家是在在执行公务，再耽误几句自己就得跟着一起走了，“前面就是林同，五分钟就到了。”

　　要不说人要狂妄就容易出事呢，告诉你了就赶紧走呗，他非得瞪钱云福一眼，非得加一句话显示一下穿官服的官威，“这么大岁数还撒谎。”

　　这话要是对钱望春说他可能不在乎，可是人岁数越大越在乎，尤其钱云福这个当过支书的老人家，从来都是别人恭恭敬敬对他，你说他白活了，他能高兴吗，不止是不高兴，这次是有些火了，一指这位不会说话的人。

　　“你会不会说话，我活这么大岁数吃你们家粮食长大的，赶紧走赶紧走，烦人。”

　　老人说话不能挑，因为他们是老人，孩子说话不能训，因为他们是孩子，要不怎么有尊老爱幼这句话呢，所以有素质的人都会一笑了之，可这位非要跟钱云福争个高低。

　　“我怎么不会说话了，我向你打听道儿你撒谎，反过来还赶我们走，你这是什么行为知不知道，要不是看你岁数大我把你抓起来。”

　　这下子可把钱云福惹火了，活这么大岁数还没有人说要把他抓起来，老了老了竟有人威胁自己，这让旁边这几位老头怎么看自己，钱云福当过支书怎么了，差点让公安抓走，这要是在村子里流传起来，这张老脸往哪搁呀。

　　钱云福别看七十多岁了，手脚还挺利索，一背手，一低头顶向了这位小肚子，“你抓你抓，你要是不抓就不是长机子带蛋的。”

　　这位麻爪了，双手一举，退也不是进也不是，老人找你拼命你能怎么的，敢动手吗，老人一倒就赖上你了，家属往单位一抬，哭爹喊娘领导怎么办，轻者处分，重者开除。

　　其实这时候说句道歉的话也就过去了，老人就是要个面子，可这位没道歉，反而向同事招手，“小连，没看见他讹人呢吗，赶紧把他拉走。”

　　钱云福这么大岁数会讹人吗，小连过来一拉他有可能激化，在这么下去真要出事了，文穆杨跳下了大磨盘，“好了老爷子，给我个薄面，让他们走吧。”

　　老人跟年轻人就是不一样，有台阶就下，真跟官衣僵起来也没有好果子吃，钱云福这个道理能不懂吗，氆氇氆氇脑袋直起身。

　　钱云福也会装，站起身一指文穆杨，“也就是你小子说话吧，否则我跟他们没完，敢威胁我老人家，四邻八村打听打听，我钱云福也是枪林弹雨闯过来的，哼。”

　　骑摩托车的小连还算懂事，走过来说道，“走吧处长，刘主任等着呢。”

　　文穆杨一听刘主任，肯定说的是刘福建哪，心里暗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刘福建，都跟你说了别汇报别汇报，这下好了，第一波来了，以后各方都来调查这件事，这工作还怎么干，一伸手，“二位等一下。”

　　四个兜一看文穆杨是个大小伙子，心里来气了，老人家惹不起你个年轻人还要扎刺，怎么的，天高皇帝远没人管你们了，一指文穆杨，“一边去，我们在执行公务，你要是阻拦我把你铐起来。”

　　文穆杨那觉悟多高啊，有智慧有涵养，即不会跟他计较，也不会刺激他，微微一笑说道：“别激动，我知道你们在执行公务，我刚才听连同志说刘主任等你们，是不是林同刘福建主任啊，我有些好奇，你们找刘主任干嘛呀？”

　　四个兜一听文穆杨讲的是标准的普通话，而且长得仪表堂堂，心里琢磨上了，这个小伙子不是当地人，他怎么跟这几位混到一起了，放假的大学生，还是探亲的军人？

　　四个兜缓和一下口气说道：“小伙子，不该打听的别打听，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就得了。”

　　四个兜说完扭头就走，文穆杨能让他走吗，到了林同不是开会就是调查，同事们还怎么工作，还是在这把问题解决了吧，“望春叔，听说乔运褔到现在还没抓住？”

　　文穆杨虽然是对钱望春说的，但四个兜和连司机听得清清楚楚。

　　四个兜是县局纪检处长那志佳，奉副局长韩志命令来林同调查乔运褔案件的，韩志是奉了市局副局长郝元天的命令。

　　刘福建向于雪翔汇报后，于雪翔没给刘福建什么指示，因为他知道刘福建在给他的主子宋光田创造机会，作为一名没入常的副市长，他知道这个事不能莽撞，否则会影响自己的进步，可乔运褔又给他来了电话，他心里不冷静了。

　　毕竟身为副市长，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不是刘福建能比拟的，他先给土山县政法彭新月书记打了电话，说林同有人向他反映了一起案件，让他查一查。

　　彭新月一想文穆杨在林同，自己插手林同的工作不好，会让董书记对自己有看法，就含糊的答应了下来，没把它当回事。

　　一宿过去了，乔氏兄弟没放出来，于雪翔知道彭新月糊弄了自己，就直接给老部下，市局郝元天副局打了电话，让他速办这事。

　　虽然是老领导来的电话，但郝元天不能亲自来林同啊，就给县局副局韩志打了电话。

　　林同是什么地方韩志可清楚，穷山恶水出刁民，要是陷进去怎么办，肯定不能去，但老领导发话了，得应付啊，就命令纪检处那志佳处长来调查这个案子。

　　那志佳是老纪检了，除了有些高傲自大，干工作还是认真负责的，一听文穆杨提到了乔运褔，猛地转回头，用他那审视违纪人员的锐利眼神看着文穆杨。

　　文穆杨那是什么眼，迎着那志佳的目光就射了回去，那志佳感觉心神一振，这小伙子的眼神怎么这么瘆人，好像要摄人心魄一样。

　　那志佳转移了目光，一看钱望春胸前别着钢笔，像个村干部，就对钱望春说道：“刚才他说乔运褔没抓到，你说说乔运褔怎么回事，为什么被抓，谁要抓他？”

　　乔运褔在他家打的电话，他虽然站在门外没听，但他们俩最后密谋了怎么针对文穆杨，现在当着文穆杨，钱望春怎么敢跟他们实话实说。

　　虽然和文穆杨是第二次见面，但从刚才的接触中，钱望春发现文穆杨这个小伙子，不像乔运褔说的那样专横霸道，而是处处为乡亲们脱贫致富着想，现在后悔跟乔运褔密谋了，但事实已经造成了，怎么办，他看了父亲钱云福一眼。

　　老人家钱云福虽然没听见儿子跟乔运褔密谋，但他知道乔运褔不是好东西，因为听到他骂了文穆杨，现在一看儿子的囧样，知道是涉及到文穆杨了，所以让儿子为难了。

　　但姜还是老的辣，钱云福先咳嗽了一声，然后说道：“他不知道乔运褔被抓的事，我知道，但先说说你们俩问这事干嘛，否则我一个字也不会说？”

　　那志佳曾经也是出色的侦查员，钱云福突然接话能不知道什么意思吗，但刚才吃过老爷子的亏，就改变了战术，和颜悦色的一拱手。

　　“老人家，刚才对不起了，我们俩这次来林同就是为乔运褔被抓这事来的，您老人家既然知道就跟我们说说，但您要实事求是的说，这可是关系到个人声誉的问题。”

　　钱云福知道个人声誉是什么意思，但他考虑的是钱望春的声誉，要是把乔运褔说的狗屁不是，他儿子不就洗白了吗，所以老人家眼珠子转了转，开口说道。

　　“这位同志，乔运褔在公社干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他跑到我们家诽谤、辱骂公社领导我可听见了，我和我儿子批评了他，让他回去向领导承认错误，可是他不听，还口出狂言要报复公社领导，同志，我这可不是瞎编，你问他，他就是我儿子。”

　　文穆杨已经知道乔运褔在钱望春家都干了什么，钱云福说批评他肯定是有的，但钱望春跟他密谋也是有的，你钱云福不知道，以后乔运褔被抓着怎么办，不还得把他跟钱望春说的话供出来吗，到时候老爷子你可就坐蜡了。

　　可这时候文穆杨不能说话啊，一说话就麻烦了，说来调查，你是当事人，说来谈工作，为什么见到上级不亮明身份，聪明的文穆杨也挠头了。

　　为了工作也不能逃避，更不能信口开河添枝加叶，还是实事求是的告诉他们，但得打消他们俩去林同的念头，要不林同就没法安宁了。

　　文穆杨也没客气，小手一背直接说道：“二位领导，乔运褔这件事从头到尾我都知道，但我不能把详情告诉你们，只跟你们说三点意见，第一，…。”

　　那志佳一听文穆杨开口就用上了官话，而且还有领导的口气在里，这个年轻人谁呀，一摆手打断了文穆杨，“慢着小同志，先报上你的姓名、单位。”

　　既然开口就没必要隐瞒，那样反倒起副作用，文穆杨直接回道：“我就是文穆杨，乔运褔事件的前因后果我都经历了，但还是那句话，不能告诉你们详情。”

　　说了半天他就是文穆杨，钱云福给了文穆杨一巴掌，“原来你小子就是文穆杨。”

　　那志佳一愣，听说过文穆杨，但没想到文穆杨这么年轻。

　　文穆杨聪明啊，开口就给设了限制，不，不是人家设限，人家说得对，那志佳一伸手，“你好文主任，既然你经历了这件事，那你就跟我们简单说说，小连做记录。”

　　来而不往非礼也，那志佳客气，文穆杨也不会矫情，涉及到林同的声誉，必须公正客观的评价乔运褔这件事，小连拿出笔记本后，文穆杨才说道。

　　“我现在说第一点，乔运褔事件是林同的内部事务，没必要上升到刑事案件，第二，乔运褔在会上违反了政治纪律，他私自外逃又触犯了组织纪律，林同党委正在研究处理决定，第三，乔运财两兄弟冲击林同机关一案，正由林同派出所在处理，如果你们认为有必要，可以去林同派出所咨询案件的进展情况，我就讲这三点。”

　　那志佳真想鼓掌，年轻的文穆杨太厉害了，讲的条理清晰、层次分明，乔运褔事件是林同的内部事务，外人没必要插手，特别是乔氏兄弟被抓案件，派出所事主体，想了解情况到相关部门去，到派出所属于越权。

　　那志佳看小连记录完了，这位处级干部“啪”的给文穆杨敬了一个礼，“谢谢你文穆杨同志，林同我们就不去了，直接回县里，再见，老人家们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