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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一章 熟悉陌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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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给什么苦头我吃?”衲衣笑嘻嘻地看着他,轻而易举地将他手中的刀夺了过来,在他眼前晃动着,“拿刀杀了我吗?”
她将刀扔得远远的,不顾他冰块似的脸色,双手捧起他的脸,仰头去亲他。
而康帅却动也不动,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任由她施为。
衲衣不由想起在他老家的房子里,第一次吻他,他也是这样的反应。
一时之间,她心中悲喜难言,左脸贴着他的左脸,轻轻蹭着。
而康帅却一言不发地从背后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身,压抑着某种迸发而出的情绪,在她耳边低声说:“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衲衣见勾起了他的兴致,心中大喜,摇头低喃:“不收手……就不收手……”
这是她的目的,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她得再加把劲,攻破他的最后一道防线。
当再次亲吻上他的嘴唇时,她得到了他的回应,这让她心花怒放,喜得张口咬了咬他。
而且,她惊喜地发现,这个男人和她接吻的方式和技巧一点也没变。
这让她变得更加热情主动起来。
而她的热情主动,对他来说,就是冲破他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把火。
他不知道自己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体内被埋藏的某种欲念,被她轻而易举地勾了起来。
她身上的气息,似乎有着某种魔力,能让他无端地信任。
甚至可以说是想念。
两重人影在墙上纠缠着,灯火里的影子被放大,早已分不清彼此。
正是难解难分的情浓时候,上面忽然传来清丽柔和的女人声音:“康帅,在吗?”
衲衣听出来了,是秦桑。
她本不想理会,康帅却已经松开了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淡定从容地将衬衫扣子扣上了。
衲衣傻眼了。
她才尝到一点甜头,这就罢工了?
而康帅整理好自己的衣着,见衲衣仍旧衣衫不整地、充满怨气地看着他,便不冷不淡地提醒了一句:“把衣服穿好。”
衲衣气得想吐血。
某人即使失忆了,在某些事上的行事作风竟然还是老样子,总是半路就卧鼓偃旗。
她舍不得骂他,只能在心里埋怨突然出来搅和她好事的秦桑。
等她整理好衣服,康帅才借着长梯爬出了地下储物室。
衲衣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黄昏下的微光里,秦桑站在门边,对康帅笑了笑:“门没关,我就进来了——你问出了什么?”
“进来坐。”康帅避开她的问题,完全无视跟在他身后的衲衣,在桌子边坐下。
衲衣很自然地随他坐下,却被他的一双眼死死地盯住:“你站着。”
衲衣不解:“凭什么?”
“站着。”康帅依然只是盯着她,简短地重复着两个字。
衲衣不服气,坐着不动:“她能坐,我为什么不能坐?又不是没有位置!”
“不想被我赶出去,就站着!”
听他不像是说笑,衲衣立马就怂了,乖乖起身,站得离他远远的。
康帅也不去管她,而是给自己和对面的秦桑各自斟了一碗茶:“见过利马了?”
秦桑进屋后,就一直很好奇康帅和衲衣之间的相处模式,突然被问话,她立马转回了心思,低声答道:“见过了,但……”
她轻轻摇头,目光往衲衣身上瞅,眼中意思不言而喻。
康帅皱眉,语气生冷:“行不通?”
秦桑轻轻抿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道:“利马先生说,以往的请求,他都答应了你,但唯独这次不行。”
“为什么不行?”
“她……”她望着衲衣,压着声音说,“是尚逢春的外孙女,这次的谈判筹码,少不了她。”
康帅并不惊讶,在衲衣提过她自己的作用后,他就猜到了这种可能性。
他从没见过利马上面的人,只知道自己这条命还是那人大发慈悲留下的,只因他能为那所谓的医学研究室做点研究。
研究室里也多是像他这样被抓来的来自全球各地的医学工作者,大家在一群人的监视下,各司其职,没人知道其他人研究的是什么。
没有交流,某一环节的研究成果都是相关负责人整理出来后,由下一环节的人根据之前的环节再进行。
他想,关键的环节,一定是这伙人自己人在做。
这样的分工,让康帅猜不透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但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康帅,”秦桑突然叫了他,向他抬眼示意,“她……”
他顺着她的目光转头看过去,发现衲衣在随意翻动他床边的柜子。
“这样……好吗?”秦桑小声问。
康帅转回头,手指在碗口转了一圈,淡淡地说:“不用管她。”
秦桑垂下眼眸,眼神黯了下来。
她即使猜到衲衣应该就是康帅曾经总会谈起的女友,但是,他脑内颞叶受损,出现了记忆障碍,现在的衲衣对他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一个陌生人随意翻动他的东西,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对现在的他来说,这太反常了。
她敛起心中那突然而生的嫉妒之情,低头抿了一口茶,缓缓抬头,对他说:“利马先生说,你要是看上她了,谈判之前,可以将她留在身边。”
“嗯。”
秦桑一怔,许久都没明白他这不咸不淡的回应是什么意思。
她早已察觉,他应该瞒着她,在和利马筹划着什么。
包括和尚逢春的谈判也在其中。
“康帅,你……”知道他会见怪,她还是想弄清楚,“你是不是和利马暗地里达成了什么协议?你平常都在研究室,几乎不被允许外出,每月也只有月底有一次看望我和瑄瑄的机会,你这次为什么提早回了?”
康帅给她和自己碗里续了茶,目光盯着门外渐渐暗下来的天际,淡淡地说:“有些事,你不用知道。你的愿望,我会努力替你完成。”
秦桑十分感动,双手捧着茶碗,眼泪滑出了眼眶:“我的愿望……我的愿望不过就是……”
从前,她的愿望是能活着回去。
现在,她认命了。
只希望她和瑄瑄能在这里平平静静地活着。
和他一起。
有些话,她藏在心里,没有身份诉诸于口,却总希望他能明白。
她相信他明白,可他从来没给过她这样的希望。
当年,丈夫和他随着医疗队是一同过来这边的;而她作为家属,被允许随行。
因为丈夫的缘故,他常常来家里吃饭,也因此和她慢慢相熟了。
那个时候,瑄瑄很喜欢他,一点也不怕他。
而她,也只是以姐姐的身份关照着他,没有任何其他想法。
可一年前的那场意外,她和瑄瑄被迫与丈夫分开,和他一起被俘虏。
异国他乡,囚笼生活,让她几次想要寻死。
可瑄瑄不能没有她。
受伤和失忆的他,不能没有她。
在他浑浑噩噩、生无可恋的那段时间,她日夜陪在他身边,一遍又一遍地开导他,鼓励他活下来。
那个在他遭受意外时,拼死护住的戒指,就是她说服他振作起来的最有力武器。
“我找到你时,你手里紧紧攥着它,这是情侣对戒——你曾经说过,有个人在等你回去,等你回去娶她;她一定盼着你回去!所以,你得活下去!没有记忆不要紧,活着,就会有新的记忆!活着,就有机会见到她!”
她的话奏了效,他振作了。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吧,瑄瑄一个人。”康帅见她总是时不时盯着自己看,眼中流露出的情感让他很不自在,只好下了逐客令。
秦桑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没控制住情绪,擦了擦眼角的泪渍,匆匆应了一声,就步履匆忙地跨过门槛跑回了隔壁的屋子里。
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康帅才起身走到门边,缓缓地关上门,上了门闩。
衲衣悄无声息地走过来,从背后抱住他,低声说了一句:“她果然喜欢你。”
康帅僵直着身子站了许久,轻轻推开她围在他腰间的手掌,转身看着她,很郑重地对她说:“有件事,我得和你谈谈。”
衲衣摇头,钻进他怀里,嗡嗡地说:“好不容易见了你,我不想一见面就和你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只想亲亲抱抱举高高。”
康帅尝试着推开她,没推动,只好放弃。
“时间紧迫,”他的语气加重了几分,带着一丝恳求,“我没心情也没时间和你谈情说爱!这件事,算我在求你,你愿不愿意帮忙?”
衲衣收起缠绵悱恻的心思,松了手,走到他之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正了正神色:“什么事?”
康帅走到她身边,并不坐下,看着她直接喝自己剩下的茶,目光微沉。
但是,他并没有让这份心绪困扰自己太久,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利马和你外公的谈判应该就在这两天了,不出意外,谈判地点在科纳克里海港的一艘船上。到时候,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他突然停下了,让衲衣有点意外:“什么忙?”
她的眼神明亮又真诚,让康帅心里生出了许多愧疚。
他觉得自己是在利用她。
利用她对自己的感情,而替他承受一份欠下的人情。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出了那个请求。
“事后,我若活着,我会履行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
衲衣知道他是在还人情,而他找她帮忙,说明他愿意相信她。
她本来因为那个请求心里有点不高兴,可想到这是他对自己的信任,心里那一点不平之气反而被压了下去。
然而,他最后一句话,又将她压住的情绪引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只要活着,就立马娶我吗?”她微微仰着脑袋,眯眼瞅着他,笑问,“因为别的女人,娶我?”
“嗯,”康帅没有深思她话里的深意,点头道,“只要我能活着。”
衲衣感觉自己的心上又被插了一把刀,却依然笑着问:“你要是死了呢?你死了,谁来履行诺言?这样算的话,我帮了你的忙,却没讨到一点好处,岂不是很吃亏?”
有求于人,康帅的姿态也放得很低,低声问:“你要怎样才肯帮忙?”
“很简单啊!”衲衣起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语气霸道,“把戒指戴回去,和我的凑一对儿,继续和我处对象!”
“好!”康帅也很干脆,直接将编绳用剪刀给剪断,按照衲衣的要求将戒指戴在了左手中指上,“这样就行了?”
衲衣抓着他的手反复看了好几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就行!”
康帅似乎觉得自己付出的代价有点轻,盯着她欢喜的脸庞看了许多,那种由愧疚而生的感情似乎有了变化,变得不受他控制。
那是一种被他遗忘已久的却又时时刻刻想要找回来的感情。
“公平起见,我得向你坦白一件事,”他将那股难言的情绪压住,语气很淡漠平常,“关于我的脸,你得来的消息是可靠的,的确被弹药烧伤了。”
话既然挑明,他不再藏着掖着,当着她的面,干脆利落地从耳后根撕下了半张仿真人/皮面具。
衲衣从没想到,他的左脸竟然戴着仿真人/皮面具。
而面具下,才是他的真实样子。
左脸几乎被烧变形,皮肤松松皱皱的,发黑发紫,离得远些还看得过去。
离得近了,衲衣真心觉得自己无法直视那半张脸。
他的颜,曾是她夸耀的资本啊!
竟然给毁成这个样子了?
她想象不出,他最初被烧伤的脸究竟有多吓人。
衲衣呆呆愣愣的反应在康帅预料之中,他正要重新戴上面具,双手突然被她握住。
“没关系!”她用指尖轻触他左脸上的烧痕,轻轻地问,“还疼不疼?”
她眼中再没有震惊,只有柔情和怜惜,让他心口骤然一暖,低低地回了一句:“偶尔。”
“你坐下,我看看你的伤!”她推他到床边坐下,弯腰仔仔细细地察看他的伤势,“你在这里没法接受正规的治疗,应该有过疤痕增生的症状,现在也还有……不过不要紧,回去了,我们好好治一治,会比现在好看许多!”
“我还是戴上面具,”他真怕她看久了会留下心理阴影,“晚上会做噩梦。”
衲衣鼓着嘴,不满地控诉道:“我一个学医的,什么样的伤没见过,还怕你这种程度的烧伤吗?你太小瞧人了!”
康帅不和她争论,继续之前的话题:“见了我的真容,想反悔还来得及。”
“反什么悔?”衲衣道,“不就是变丑了吗?以前我虽然总是说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帅……当然,这也是事实。可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啊,不会因为你变丑了,就不要你了!”
从前的样子,康帅不记得了,却又被她勾起了一点兴趣:“我从前……长什么样?”
衲衣挨着他坐下,笑着说:“反正很帅啦!我现在手边没有你的照片,等出去了,我给你看你从前的照片!”
康帅简短地应了一声,就一直默默地盯着她。
衲衣被他深沉漆黑的眼睛锁着,感觉心里有点慌:“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想记住你的样子,”他将脸缓缓凑到她面前,低声说,“想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