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8、第八八章 旧事又重提 ...
-
志愿者进入几内亚的时间,正好是十二月份,正值当地的旱季,气候干热少雨。
而在这样贫瘠的地区,高温环境下,最易滋生细菌。
为了加强当地人民的卫生意识,志愿者除了每天在学校宣扬日常的医疗卫生措施之外,还会受到当地医院的邀请,为医院的医护人员进行培训、开办讲座。
志愿者几乎每天都忙得脚不着地,回到宿舍就累得拉上蚊帐倒头大睡,再也不去计较食宿条件太差了。
周末难得能休息一天,舒哥统计了要出门的人数,下达了命令:“上午大家养精蓄锐,出门的同学,下午跟着我出去逛逛,限时两个小时。”
有人不满:“两个小时能干啥?”
舒哥道:“为了安全起见,两个小时足够了。”
下午吃过午饭,当地司机开着面包车准时来载人,数了数人头。
三男三女,六个人。
衲衣出门不是为了当地的风情民宿,而是为了碰运气。
当年,康帅所在的医疗队就是在科纳克里的中几友好医院工作,一留就是四年。
然而,原本打算回国的人,却在一年前突然失踪了。
来几内亚这么多天,难得有机会出门,她一定要去这家医院问问情况,说不定可以问出康帅的下落。
科纳克里位于大西洋沿岸,岛屿众多,一眼望去,整座城市都掩映在高大的棕榈树和椰子树下。
城市道路两旁的椰子树下,有当地男女击鼓唱歌。
在衲衣的印象里,非洲居民似乎都是乐观热情的。
无论生活多么艰苦,他们的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感染人心。
然而,在这一群摆摊卖各类物品的黑人里,衲衣却发现了一位穿着当地妇女服饰的黄皮肤女人。
女人卖的是中成药。
她的脸被花色纱巾遮住了一边,看不完全她的长相。
即使如此,衲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心中又惊又骇,几步走到无人光顾的摊位前,蹲下身,还没开口,面前的女人就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买什么药?”
衲衣有点奇怪。
在几内亚摆摊卖东西,摊主连顾客都不看一眼,说的既不是当地语言,也不是通用的英语,竟然直接用中文交流,难怪没人光顾。
但是,衲衣现在没心思理会这些。
“白洁?”她虽然确信自己没认错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确认一遍比较好,“你是白洁吗?”
她清楚地看到对面的女人浑身震了一下。
女人缓缓抬头,将遮住脸蛋的纱巾掀开,眯着双眼瞅着衲衣。
这个人,她没有一点印象。
“我不认识你吧?”白洁皱眉,神情冷淡,“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不记得自己,衲衣不觉得奇怪。
毕竟,当初住在一个宿舍没两天,其他女孩子就出了事。
而白洁,和她说过的话,没超过十句。
衲衣正打算报上名字,舒哥似乎是担心她一个人悄悄溜走,正朝这边走来。
白洁不记得衲衣,可对曾经的辅导员却是印象深刻。
“你要买药啊?”舒哥走过来看了一眼摊位上的中成药,悄声在衲衣耳边说道,“别乱买地摊上的药,我们带了药过来。实在缺的话,就去咱们自己的医院买。”
“舒哥,她是白洁!”衲衣低声说,“杀害邹鹭的那个白洁!”
舒哥呆住了。
他顺着衲衣的目光看过去,树下女人的面貌的确有些像他印象里的白洁。
“舒哥,”树下的白洁迎上他打量探究的眼神,笑着说,“真是巧啊!”
舒哥脑海里闪过诸多念头,最后,以师长的身份轻声规劝着:“白洁同学,看在曾经师生一场的份上,我真心奉劝你一句话——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你回国自首吧,别再东躲西藏了。”
白洁低低地笑道:“我没有藏着。要是能回去,我才不会窝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过着畜生不如的日子呢!”
摊位前偶有人停留,白洁难得遇到了昔日的老师和同学,不想错过这样难得的机会。
她将摊位收起来,询问道:“你们方便找一个隐蔽的地方吗?我有些话想对你们说。”
顿了顿,她又看着衲衣,细想了一会儿,才问道:“我想起来了,你是后来搬进303的霍齐娜同学,对吧?”
“对!”
白洁笑了:“那么,我这儿可能有你需要的消息。”
衲衣见她笑得诡秘,有点怀疑她的用意,格外警惕:“你不妨说说我想要什么样的消息。”
“张泽灵的……”白洁故意拖长了语调,在衲衣耳边低低地笑着,“还有咱们共同的学长……康帅的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吗?”
衲衣心一紧,直直地盯着她,没看出她在说谎。
“舒哥,”她缓缓起了身,微微倾着身子说,“能宽限点时间吗?我想听听白洁这些年的经历。你知道附近哪儿有清静一点的地方吗?”
舒哥对白洁这些年的经历也很感兴趣。
更重要的是,他真心想劝服她回国自首。
因此,对于衲衣的要求,他欣然而应。
“我让司机先送其他人回学校,你们在这儿等我。”
舒哥对这一带很熟悉,轻车熟路地带着两人来到了一处咖啡屋。
这里的咖啡屋不比国内,档次低了很多。
但是,根据衲衣这几天的观察,这已经算是几内亚十分奢华的一家店面了。
而这间咖啡屋氛围也和别处的不一样,黑人歌唱家在小小的舞台上弹唱,周围是围观起哄的人群,闹腾腾的。
衲衣一见是这样氛围的咖啡屋,瞬间有点无语:“哥,你确定这地方清静?”
“闹中取静,才是交谈的最佳地点。”
这个理由,衲衣彻底服了!
好在,咖啡还不赖。
而从答应了白洁的请求之后,衲衣就发现有两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从那棵树下跟到了咖啡屋里。
男孩们混在看歌唱家弹唱的人群里,目光却时时关注着衲衣这一桌。
衲衣百分之百确定被跟踪了。
“诶,”她向白眼使了一个眼色,目光盯着那两个男孩,“一直跟着你,认识你的?”
白洁并没有回头去看,依旧慢慢搅动着咖啡,淡淡地说:“这就是我生活的一部分,走到哪儿,都被人监视着。回去后,那个又黑又丑的男人就会知道我一天的行踪,要是听说我和别的男人交谈时间过长,他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打我、虐待我。”
她将衣袖往上提了提,手臂上全是伤口。
“这是他拿烟头烫的,这是用鞭子抽的,这是被他砸下的玻璃片划伤的……”她指着深浅不一的伤口,毫不在意地说着来历,“这还是轻的,更严重的在身上其他地方,我不方便给你们看。”
舒哥原本对她过往的犯罪行为深恶痛绝,可听了她的一席话,反而动了一点点恻隐之心。
当然,他的目的仍然没变,而且变得更坚定了。
“白洁同学,”他低声唤,语气严肃,“既然在这边过得不好,你还是早点回国自首吧,态度良好,说不定还能宽大处理。”
白洁以面纱挡住半边脸,笑得讽刺:“你以为我不想回去?我根本没办法回去!邹良超那个小人当初将我卖给那伙人,就是想折磨我,想让我生不如死!可我不甘心!凭什么我们穷人就该低人一等、任人摆布?”
听她提到邹良超,衲衣就想起了姜斯利。
“你有什么不甘心的?”衲衣冷冷地笑道,“你不顾和姜斯利之间的情谊,用尽手段抢她男友,还让她替你背下了杀害邹鹭的罪名,良心痛不痛啊?要我说啊,你如今的悲惨遭遇,都是报应!”
白洁没想到看着人畜无害的昔日室友,竟是如此的不讲情面。
一向嫉恶如仇的舒哥听了她的遭遇,都对她动了点恻隐之心,这女人真是没有一点同情心。
但是,衲衣的背景能帮她摆脱现在的处境,她目前还不能得罪她。
她顺着衲衣的话,自我解嘲道:“是啊,报应!姜斯利当时失手将邹鹭推下水,本想将人拉上来,可邹鹭以为她要杀她,将救她的姜斯利也拉下了水,因为天很黑,姜斯利掉进水里也不知道我在岸上做了什么,等她上岸,邹鹭已经被我按进水里,淹死了——不过,我一直有个疑问,连姜斯利都认为是自己害死了邹鹭,警方最后是怎么断定凶手是我的?”
不等衲衣回答,舒哥就道:“警方在现场草丛里发现了一片带血的指甲片,那是邹鹭的,而指甲上的血却是你的。你杀她之前,她应该在水里强烈地挣扎过,抓伤了你,而你也在她脖子上留下过作案的痕迹。当然,仅凭这些也不能断定你就是杀人凶手,警方再次对姜斯利进行了全身检查和盘问,她身上没有被抓伤的痕迹,也没有和邹鹭有过强烈的肢体冲突,结合这些,警方才断定,你就是杀害邹鹭的凶手!”
白洁垂着眼,沉默了。
许久,她才悲凉地笑道:“姜斯利就是太软弱,才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才会被那些小姐少爷戏弄欺负。”
她突然抬头看向衲衣,笑着问:“你应该还记得开学典礼那天晚上,你给姜斯利打过的那通电话吧?”
衲衣皱着眉头想了很久,才有了一点模模糊糊的印象:“好像是……怎么?”
白洁道:“你给姜斯利打电话的时候,她在独立的包厢里,还差点被某个人渣给奸了,你那通电话倒是救了她一命!我对邹鹭起了杀心,不单单是她知道了我和姜斯利暗地里干的事,而是彻底看清了她!”
她眼中依然难掩恨意,因为场合的关系,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话里却透着恨:“在学校的时候,邹鹭就经常组织一些聚会,请的都是家中有钱有势的同学,还有她的一些朋友,我和姜斯利是没有机会参加的。开学典礼那天晚上的聚会,我们是第一次被她邀请,我当然高兴,就拉着姜斯利去了。去了才知道,所谓的聚会,根本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乱搞男女关系的幌子,甚至不分性别!”
她忽然诡秘一笑,撩起面纱,幽幽一叹:“有钱人的世界,就是和我们穷人不一样啊!这样的聚会在他们这些有钱人之间很常见,邹鹭也不是第一次搞这种聚会了,而她破天荒地请我和姜斯利去,就是将我们送给那些少爷公子玩弄的。那些人玩得尽兴时,邹鹭突然将我俩单独叫了出去,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们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还说那位少爷要是玩得高兴了,我们就不用愁没钱花了。为了说服我们,她就揭穿了我和姜斯利做下的事……”
时隔多年,再听这些事,衲衣真心觉得自己很单纯无害。
她尚在京城的圈子里混的时候,白洁说的这些事,她不但听说过,还亲身见识过。
那些小姐少爷是真的玩得开,她参与其中,真的是个另类。
但是,她又是个贪玩的,人家一邀请她,她就会跑过去。
不参与游戏,纯粹是为了吃东西。
后来,张泽灵知道她参加了这种聚会,给她写了一篇很长很长的教育文稿,文采斐然,苦口婆心,完全可以压倒爸妈和老师对她的用心。
而且,更奇葩的是,他要求她看完后,写一千字的感想。
这个时候忽然想到张泽灵,衲衣心情复杂。
她让咖啡屋的侍者续了一杯咖啡,目光沉沉地盯着白洁,慢悠悠地说:“你故意说那些事勾起我和舒哥的回忆,下面该说说自己的目的了吧。”
“我当然不会无缘无故和你们说从前的事!”白洁喝了一口咖啡,望着衲衣笑道,“关于我和姜斯利当初做的事,你们应该知道背后是哪个犯罪团伙了,而我要说的就是,你想要找的人,目前就在那伙人手里——他们一个快死了,一个已经忘了自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