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67、第六七章 不愉快会面

　　宋氏的灯光是暧昧迷离的，忧伤的钢琴曲在钢琴手的指尖缓缓流淌，酒池里的男男女女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释放着压力。

　　衲衣牵着康琳的手，跟随着刀姐穿过热闹的人群，缓缓地上了二楼，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包厢。

　　包厢内，男人懒懒地斜躺在沙发里，双眼一直盯着挂在墙壁上的电视荧屏。

　　刀姐带着人进来，他慢悠悠地转头瞥了一眼，就用遥控器将电视关掉了。

　　“邹先生，康小姐已经到了，”刀姐带着职业微笑说道，“您有什么需要，按铃呼叫就行——你们慢慢聊。”

　　邹良超眼皮也不曾抬一下，十分冷漠地应了一声：“嗯。”

　　刀姐嘴角一抽，经过衲衣身边时，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有什么情况，记得及时通知我。”

　　说着，就往衲衣手里塞了一个小巧的迷你对讲机。

　　衲衣接过，同样小声道了一声谢。

　　虽然来广州赴约之前，康帅就特意嘱咐过她，在宋氏，凡事都可以找刀姐。

　　见了面，刀姐的确热情。

　　热情得过了头。

　　当时，她就在康琳耳边偷偷问了一句：“她和帅哥什么关系？”

　　然而，康琳似乎并不知道康帅的许多事情，给不了她答案。

　　眼下，她心里虽然有很多疑问，因为有正事要办，只能将刀姐的事搁置下来。

　　正如吕桐所说的一样，邹良超的警惕心极强，她想尽一切办法约他出来，他都推了。

　　最后，是康琳了解她的处境后，主动要求和邹良超会面。

　　于是，就有了这次的会面。

　　两方都是初次见面，康琳一直都很紧张无措，要不是有衲衣在一旁陪着，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态度始终冷淡的邹良超。

　　男人穿着一身简单休闲的运动装，五官清秀，昏昏灯光照在他身上，又让他的五官显得有些苍白薄情，只是那一双眼睛却格外深邃，仿佛浩瀚星空，让人捉摸不透。

　　自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坐着喝酒，并不主动与屋内的两个人打招呼。

　　衲衣觉得这人的态度高冷得令人讨厌，拉住康琳的手就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旁边的沙发上：“邹先生既然都来赴约了，现在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邹良超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灯光下的双眼里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他一口喝干杯中的红酒，目光只在垂着脑袋的康琳身上停留了一秒，就定定地盯着衲衣，向她倾过身子，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那我问你，”邹良超的声音是圆润动听的，带着笑，“我和康小姐的约会，你又来凑什么热闹？难道你也想做我的新娘？”

　　康琳一听，连忙出面解释道：“不是的，邹先生！嫂子是陪我来的！”

　　邹良超却压根不理康琳，康琳顿时觉得十分难堪。

　　衲衣自然见不得身边的人受一点委屈，更别说这委屈还是她认定的渣男带来的。

　　她心里本来就对他没有好印象，这人口头上占她便宜就够了，竟然无视康琳，这就让她没法忍了：“邹先生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见一个撩一个，身体吃得消吗？”

　　邹良超放下手中的酒杯，忽而挪到沙发边缘，伸出手指勾住衲衣的下巴，眯着眼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的脸：“吃不吃得消，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靠！

　　“姓邹的，你他妈别给我动手动脚的！”衲衣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邹良超知趣地收回了手，目光却没从她身上移开，反而慢慢溜到了她的胸口，紧紧盯着。

　　衲衣意识到他的目光不对劲时，猛地将双臂交叉环抱在胸前，气得直接骂了一声：“人渣！”

　　邹良超兴味索然，再次懒懒地坐了回去。

　　他拿起茶几上的烟盒，抽出一支烟正要点上，康琳突然咳嗽了一声。

　　邹良超抬头望着她，明白她的意思，却还是点上了烟。

　　康琳顿时眉头一皱，心中十分不喜，却还是礼貌地建议道：“邹先生，有女士在场，能请你不要抽烟吗？”

　　邹良超在烟雾里看着她，笑道：“康小姐要是受不了，可以先出去。”

　　“你……”她感觉自尊心被糟蹋了多次，也不再压抑自己的情绪，起身说道，“邹先生，既然我们都看不上彼此，不如你回去和你家里人说说吧，退了这桩婚事！”

　　邹良超的目光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将燃着的烟头摁进了烟灰缸里，沉声说：“抱歉！我不需要爱人，只需要妻子。”

　　康琳不理解：“你可以找别人。”

　　“我为什么要找别人？”邹良超低低地笑道，“康小姐没谈过恋爱吧？竟然会这么天真？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没有爱情捆绑的婚姻，会更和谐。”

　　“这样……你就可以在外光明正大地找女人了，是吧？”衲衣实在不想听他这样忽悠康琳，忍不住嘲讽道，“邹良超，你要是打着这样的主意，我奉劝你别祸害我家琳琳！”

　　“哦……”邹良超神色轻松地笑道，“所以你们今天来是想退婚？”

　　衲衣坦率地点头：“正是！”

　　邹良超眼角的笑纹更深了，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觉得我会如你们所愿吗？我不是什么好人，不喜欢做好事。”

　　不等两人再开口，他忽然操起茶几上的烟盒起了身：“要是你们是为了这事才约我见面，那我就先失陪了。”

　　“等一下！”衲衣叫住了正要开门的他，快步走到他面前，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个初恋女友，叫姜斯利？”

　　邹良超扶着门把的手指蓦地握紧，眼角下垂。

　　然而，片刻之后，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多久的事了，你不问起，我都忘了这茬。”

　　他松了扶着门把的手，转身看着安安静静站着的康琳，突然十分真诚地说道：“康小姐，你我的婚事都是父母做主，更改不了，希望你再好好考虑考虑——今天见了你，我觉得我们还是挺合适的。我可以保证，婚后，我会和其他女人断绝来往。”

　　康琳苦笑了一下，道：“我并不关心这些。邹先生既然不愿意退婚，我也不能强求——我嫂子有些话同你讲，我去下面等着。”

　　她也不等他同意，快步走过他身边，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你看，”衲衣向上翻了一个白眼，语气不善地冲他说道，“第一次见面，你就毫不给她面子，惹她伤心难堪，你觉得她会信你的鬼话吗？”

　　邹良超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重新抽出一支烟，见衲衣皱眉，他突然想起康琳的话，想了想，还是询问了一下：“不介意吧？”

　　衲衣没好气地道：“我说介意，你会听吗？”

　　“不会！”邹良超点上烟，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目光沉了沉，道，“真正想约我见面的，是霍小姐？”

　　衲衣自忖见面后没报名号，心底不由一沉：“你认识我？”

　　邹良超道：“康小姐不在，我也就和你实话实说吧——白洁在我手上，但是，我还不打算将她交给你们那边的警方。”

　　衲衣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率，惊怔之余，怒火烧心：“你这个人不仅渣，还没人性！邹鹭是你亲妹妹，你竟然包庇窝藏杀害你妹妹的凶手，不怕坐牢吗？”

　　“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窝藏了罪犯？”邹良超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烟，语气玩味，“我之前说她在我手上，现在一样可以否认，反正都是我的个人之词，找不到她，谁能证明我哪一句话是真，哪一句话是假呢？”

　　衲衣感觉这人太狡猾了。

　　她冷静下来，冷眼看着他那张清秀的面孔上冷漠的表情，突然为姜斯利很不值。

　　“姜斯利在看守所死了，你知道吗？”衲衣真的愿意相信警方的判断，希望能以此唤回邹良超的一点良知。

　　然而，邹良超的神色始终冷漠，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声音冷而绝：“关我什么事？”

　　衲衣被烟熏得眼睛酸疼，感觉自己没办法再待下去，率先起了身：“你都这样说了，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再见——还有，我会想尽办法让你和琳琳的婚事成不了！就你这样的人渣败类，还想祸害我家琳琳，做梦！”

　　邹良超靠在沙发上，懒懒一笑：“不送。”

　　衲衣感觉再多待一秒，自己就要原地爆炸，迫不及待地出了包厢。

　　邹良超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烟火里的双目似幽幽深潭，带着一丝致命的危险。

　　他狠吸了两口烟，将烟头摁进烟灰缸里，慢慢捻着，嘴里喃喃念着：“真的……死了吗？”

　　衲衣在楼下的一个卡座里找到康琳时，康琳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要不是刀姐命人在一旁守着，这样青春靓丽的姑娘怕是早已经被人占了便宜了。

　　然而，等衲衣走近，她才发现，那守着康琳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没见的怂人肖竟珂。

　　“哟，老肖！”她学着康帅的口吻和他打了一声招呼，哥们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在卡座里坐下，“你怎么在这里啊？”

　　肖竟珂的脸有些红，一边手忙脚乱地扶着康琳歪过来的脑袋，一边朝衲衣尴尬地笑了笑：“帅说琳琳来广州见那个邹……邹什么，见了面就会嫁给他，他说让我来和琳琳……道个别……”

　　道别？

　　“道你妹的别啊？”衲衣一时没忍住，声音大得引得周围的人纷纷注目。

　　她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但也放低了声音，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肖竟珂，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啊？我家帅哥费尽心思才把你请出了山，可不是真的让你来道别的！你他妈要是喜欢琳琳，就给我争点气，将人给抢过来！你知不知道邹良超是个什么货色？琳琳要是嫁给了他，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啊？有那么夸张吗？”肖竟珂显然不信衲衣的说辞，“我上网查了他的资料，感觉很厉害啊！而且他家世又好，琳琳嫁给他，肯定会生活得很好……”

　　“不好……”康琳突然抬起手捶打着肖竟珂的手臂，醉眼迷离地嘟囔着，“不好！一点也不好！要不是为了爸妈，我才不要嫁给他……才不要嫁……”

　　嗝！

　　她接连打了好几个酒嗝，努力睁开眼，朝着肖竟珂傻傻地笑了笑，突然捧起他的脸，迷迷糊糊地问着：“肖竟珂？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你怎么来了？”

　　她摇了摇头，努力确认了好几遍，眼前的脸还是没变。

　　她又抬手使劲拍他的脸，肖竟珂只是一味地忍着，并不阻止她的动作。

　　衲衣在一旁看得真心无语。

　　这怂人是真的傻，被扇巴掌了还傻乐着。

　　康琳手上没了劲，又不见他反抗，也便不再怀疑眼前所见，反而大胆地抱住他的脖子，心安理得地靠在他胸口，笑着嘟囔着：“这么傻，除了肖竟珂，没有谁了……傻子……”

　　肖竟珂感觉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又因周围有许多双眼睛留意着这边，更是紧张得不知所措。

　　“小琳琳？”他试着伸出手轻拍她的肩，问道，“你还好吗？”

　　“不好……都说了不好了……”康琳难受得皱眉头，抬头望着他，“肖竟珂……”

　　肖竟珂被她这样醉眼迷离的双眼盯着，感觉脸上挂不住，低低地应了一声：“嗯，我……我在……”

　　衲衣觉得自己有点碍眼，于是很体贴地说道：“我去吧台弄点酒喝，你好好照看一下琳琳！”

　　肖竟珂想叫住她，然而，下一秒，康琳却突然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将她的唇贴了上来。

　　这曾是他梦寐以求的奢望。

　　想紧紧抓着她的手，拥抱她，亲吻她，甚至可以……

　　他感觉自己似被一股电流击中了身体，身体里的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让他瞬间忘了周遭所有的一切。

　　她的口腔里有鸡尾酒的芳香，让他沉醉。

　　他紧紧地抱着她，手掌抚摸着她的肩背，动情地和她接吻。

　　周围渐渐聚了一帮看热闹拍视频的人，肖竟珂猛然醒过神，将还有些意乱情迷的康琳紧紧地护在怀里，背对着那群人，乞求道：“求你们别拍了！”

　　康琳醉酒脑子不大清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是下意识地躲在了肖竟珂的怀里，乖巧得如同一只猫。

　　这里的骚动引起了衲衣的注意，她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只一眼就了解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她冷着脸环顾了一圈，叉着腰威胁道：“没见过情侣接吻啊？手机里的视频和照片都给我删掉，不然，别想走出这扇门！”

　　众人自然不愿。

　　这时，刀姐连忙出来打圆场：“各位老板老板娘、少爷小姐，大家既然都来了宋氏，也算是缘分。这两位是我朋友，大家既然已经看过了，就没必要留着那些视频照片了。各位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删了吧？”

　　一人应和了一声：“刀姐都发话了，大家就删了吧！免得坏了宋氏的名声，以后来这儿喝酒都没意思了！”

　　有人带了头，后面的人就格外配合。

　　“原来这就是康小姐不愿嫁给我的原因。”

　　衲衣正一一检查着那些人的手机，突然听到了邹良超的声音，登时一个激灵。

　　他就站在卡座外，嘴边叼着一支没点燃的烟，大大方方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丝毫不觉得尴尬。

　　衲衣连忙挤过来，挡在他与那两人之间，毫不客气地道：“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邹良超嗤笑一声，没再逗留，大步出了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