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44、第四四章 有因皆有果

　　司机将霍清明送到了人民医院门前，见他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小心翼翼地询问着：“少爷，您要买什么药，要不我替您去买？”

　　霍清明闭目握了握拳，镇定从容地解开安全带，淡淡地说道：“不用。”

　　他取出一枚黑色口罩和一副黑色墨镜戴上，理了理领结，压根没注意司机用怎样惊悚又莫名的眼神看着他。

　　霍清明昂首挺胸地下了车，在车窗玻璃上审视着自己的仪容，觉得没人认得出他后，这才迈着悠闲从容的步伐进了医院。

　　他虽来得早，医院各个诊室门口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

　　霍清明直接去药房挂了号，医生是个年老的男人，根据他手机里的图片开了处方，让他去窗口取药。

　　不知是否是心里在作祟，他总觉得医生看他的眼神十分暧昧。

　　他当时就差为自己辩解：“这是替别人买的！”

　　取药的人排满各个窗口，霍清明环顾了一圈，将口罩往鼻梁上提了提，硬着头皮站到了取药的队伍里。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了这漫长的半个小时，取到药，出了医院，他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

　　他摘了眼镜、口罩，顿觉天变蓝了，云变白了。

　　“霍清明！”

　　霍清明打开车门，正要钻进去，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他做梦也会梦到的声音。

　　“郑小姐，”霍清明笔直地站在车前，脸上的笑谦逊而真诚，“你怎么在这里？”

　　郑郦华穿着一身洁白的休闲运动装，一步步走到他面前，青春美丽。

　　她见霍清明的双手背在身后，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但是，这个不是她所关心的。

　　“我去酒店找过你们尚家的保镖，他们说你来了医院，我特意过来找你的。”

　　霍清明惊喜又意外：“你找我什么事？”

　　郑郦华眉头一皱，有点苦恼：“我想见哥哥，你家人不同意，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酒店，只能过来找你……你能带我去见哥哥吗？”

　　霍清明有点犹豫。

　　尚蔚蓝离开前，曾嘱咐过他，在她回来前，不能让酒店里的两人与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接触。

　　当然也包括郑家的人。

　　而这段时间，郑家更是陷入了一场大的负/面新闻里，集团正在大洗牌。

　　霍清明以尚家的名义在暗地里与郑家做了一笔交易，虽然不能明面上给予郑家帮助，但是，暗地里引入资金和资源还是可以做到的。

　　而郑家借此拉拢霍、尚两家的筹码，正是康帅。

　　霍清明并不傻，郑家和康家都不重视的人，妈妈却格外重视，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内幕。

　　思虑再三，霍清明还是点头同意了郑郦华的请求：“我带你去见他。”

　　回到酒店，霍清明见康帅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没见到衲衣，不禁有些奇怪：“帅哥，娜姐呢？”

　　“知道郑小姐要来，就回房间看书去了……”康帅的目光只在随后进来的郑郦华脸上瞥了一眼，便向霍清明探出手，“药呢？”

　　霍清明即使不满他对待郑郦华的态度，还是老老实实地将一袋药递了过去。

　　康帅接过，笑着道了一声谢：“多谢！”

　　他拎着药袋进房间没多久，又出来了：“霍老弟，娜娜叫你！”

　　霍清明本来十分心疼默默红了眼眶的郑郦华，还想着安慰安慰，被康帅破坏了这样难得的机会，他心里十分恼。

　　但是，衲衣发了话，他不能不听。

　　他默默递了一包纸巾到郑郦华手边，打好的腹稿全都乱了套，最后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

　　好在，郑郦华收下了他表示关心的纸巾。

　　而霍清明的这些小动作、小眼神却被走过来的康帅尽收眼底，一眼就能明白他暗戳戳的小心思。

　　他一把拽住霍清明的胳膊，在他耳边小声问道：“你来真的？”

　　霍清明一脸不解：“什么真的假的？”

　　“郑小姐……”康帅对他耳语，“你在追她？”

　　霍清明红了脸，挣开康帅的手掌，同样对他耳语警告：“她被你弄哭了……你要是再弄哭了她，我……我不认你这个姐夫！”

　　靠！

　　要不要这么狠？

　　再说，她哭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压根什么也没做啊！

　　看康帅吃瘪，霍清明一脸得意，喜滋滋地进了衲衣的房间。

　　康帅十分郁闷地坐到沙发上，捡起之前看过的《人体解剖学》继续看，语气并不友好：“见我有什么事吗？”

　　郑郦华眉眼处一片伤色，慢慢走到他面前，低低地唤了一声：“哥哥……”

　　康帅眉峰微挑，从书本上抬起眼，见她眼眶红红的，是真的哭过。

　　他十分头疼：“你这声‘哥哥’我受了……能别在我面前哭吗？”

　　郑郦华破涕为笑，大着胆子坐在了他身边，却又并不敢离得太近，一脸关切地问道：“哥哥好不好？”

　　康帅偏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胖了两斤，你说好不好？”

　　“哥哥别这么说话……”郑郦华哀求道，“我是真的很担心你。”

　　康帅“啪”的一声合上手中的《人体解剖学》，吓得郑郦华身体一抖。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我的现状你也看到了，你要是不爱听我说话，可以不用勉强自己来见我！”康帅无视她眼中的泪水，语气有点凶，“郑小姐，你的眼泪可以骗骗霍老弟的同情心，对我却没用！所以，别在我面前哭！”

　　郑郦华拼命忍住眼泪，低低地抽泣着。

　　而她的眼里却带着笑。

　　康帅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凶过她了，像哥哥那样凶她。

　　她记得，他从前也曾真正将她当作妹妹来爱护。

　　“我不哭了！”她擦干眼泪，拉住他的胳膊，笑着说道，“哥哥，你跟我回郑家，好不好？”

　　康帅眼神骤冷，面无表情地扒开她的手掌，冷声道：“这件事没得商量！如果这是你来见我的目的，你就可以走了！”

　　如今他在尚家的监视之下，见他十分不容易，郑郦华可不想就这么轻易离开。

　　她见他已经没有兴致和她说话了，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网上关于爸爸妈妈的谣言，爸爸已经将真相告诉了我，他给你邮箱发了一封邮件，你收到了吗？”

　　康帅目光一沉，静静凝视着她，心口像是被一根线狠狠地勒着，喘不过气来。

　　许久，他才看着她说道：“没有什么真相，只有因果——郑小姐，你回去吧，就当这世上从来没有我这个哥哥。”

　　郑郦华难过得想哭，怕他见怪，只能憋着。

　　她往他身边坐了坐，犹疑不决地伸出两个手指，捻住了他卷到胳膊肘的衬衣袖子，吸了一下鼻子，委屈得连声音也变得沙哑：“你明明就是我哥哥，为什么你愿意要衲衣那个坏女人，也不想要我这个妹妹？我会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你不喜欢我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我以后都不和他们来往了……哥哥，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最后，郑郦华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她想忍住不哭，可眼泪在眼眶里就是兜不住，哗哗往外落。

　　面对哭得伤心欲绝的小女孩，康帅还真不忍心再凶她，急得束手无策。

　　他从茶几的抽纸盒里抽出一团纸，塞到她手里，她不接，抽泣得十分伤心，仿佛下一秒就会背过气一样。

　　对关系并不亲密的人，他不能毫无顾忌地骂她，只能自己抽了几张纸，十分粗鲁地往她脸上抹了几把，低声威胁道：“说好不哭的！再哭就出去！”

　　等到她的抽泣声小了，频率也变慢了，康帅便从茶几上的果盘里抓了一把水果糖，将手心里的糖果摊在她眼前，语气十分冷淡：“自己挑一颗。”

　　郑郦华掀起眼皮瞅了瞅他。

　　虽然他脸上冷冰冰的，但眼神明显温柔了许多。

　　她在他手掌心里挑了一颗草莓味的水果糖，小心翼翼地拆开糖果纸，慢慢放进了嘴里。

　　她觉得，这是她吃过最甜的糖果。

　　她细细咀嚼着口里甜滋滋的滋味，康帅已经将手中剩余的糖果扔进果盘里，语气淡淡的：“郑家的事，我在网上了解了一些，那封邮件我也看了，我还是那句话，没有真相，只有因果……你呢，还是乖乖回去做郑家集团的接班人，别再把心思花在我身上。我和你们之间，谁也不欠谁！”

　　郑郦华咬碎了口中的糖，一点点咀嚼着，直到口里没有一点糖渣子，才开口说道：“不管怎样，我一定要让哥哥回郑家！”

　　康帅置之一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快到饭点了，郑小姐要留下来吃饭吗？”

　　这很明显是在催她离开了。

　　郑郦华知道这是他的逐客令，却不想如他所愿：“要！我要留下来和哥哥一起吃饭！”

　　“啊？”康帅完全没料到她会不按常理出牌，用一副吃瘪的表情看着她。

　　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受，真的很难受。

　　而霍清明听说郑郦华会留下来吃饭，高兴得立马让人准备午餐了。

　　也许是因为心情好，这种情况下见到衲衣，郑郦华心中没有一点怨气，反而吃得十分开心，就连一向不怎么待见的霍清明，她也给足了笑脸。

　　饭吃到一半，霍清明接了一个电话，脸色突地就变了。

　　衲衣问道：“怎么了？”

　　他放下手机，目光复杂地看着衲衣和康帅，稳了稳心神，像是宣布某个坏消息一样，语气沉重：“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