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衲衣，衲衣》谢不敏

109、第一零九章 最后一封信

　　因为张泽灵管得严，这种由京城少爷小姐们组织的聚会，她去的次数寥寥可数，也只是在某次聚会上，听到过一些传闻。

　　他们说，殷实的某位外甥女老牛吃嫩草，养了个小白脸，那小白脸却背着她在外面偷腥。

　　当时，衲衣对与霍龄英有关的人和事，都格外反感，对那所谓的外甥女也没兴趣去打听，自然不关心那外甥女后来的事。

　　谁知，兜兜转转，竟然让她碰上了殷实外甥女本人。

　　而照如今的情形来看，因为康帅这个男人，她和那外甥女的关系似乎也有点尴尬。

　　“秦桑……”衲衣偏头看着她，轻轻一笑，说，“虽然你比我大了很多，但有些事，你看的却不比我通透。我说话向来直接，也不怎么中听，你不愿意听我也要奉劝你——女人这一辈子，不能只为男人而活，否则，你会输得很难看！”

　　看秦桑面部表情僵硬，衲衣缓了缓语气，像和她谈心一样说着：“你有好的家世背景，相貌性情都很好，而且有能力，曾经事业有成，却为了一个男人放弃了所有，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你觉得你还是原来的你吗？真的，你不应该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浪费在男人身上，更别说是一个背叛你多次的渣男！带瑄瑄回国吧！有些人有些事你总要面对，离开那个男人，你完全可以带着瑄瑄过得很好，一点点找回曾经的自己，也找到一个真正对你好的男人。”

　　秦桑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台阶。

　　她的目光随着台阶一级一级往下落，楼梯拐角挡住了她的视线，她的目光又一级一级拉了回来。

　　上上下下，来来回回了多次，她才微微笑着说：“早在一年前，他抛下我和瑄瑄后，我就对他彻底死心了。”

　　她突然转头看着衲衣，笑里有些悲凉忧伤：“从前，我从不会拿自己的爱情和别人的比，可从康帅嘴里听了你们之间的爱情，我再看他，觉得他对我的一切言行都很敷衍。那时候，我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来没被他爱过，不管我做得再好再多，他对我，从来都是敷衍应付，所以，他才会不顾我的感受，一次又一次地出轨。从前，是偷偷摸摸的；后来，有了底气，他也知道我爱他，不会和他离婚，就变得明目张胆了，甚至带女人回家过夜……”

　　衲衣听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问：“这样你都能容忍？”

　　秦桑苦笑道：“当初是我不顾家人反对坚持要和他在一起，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衲衣有点想骂人的冲动，骂一骂天底下的渣男们。

　　可面对秦桑，她真的发不了火。

　　“你真的对他死心了？”衲衣有点不信她之前的说辞。

　　“嗯，”秦桑笑着点头，见衲衣一脸关切之情，难得和她开了玩笑，“你应该知道，这一年里，我变心了。可见，男人女人都一样，从一而终的微乎其微——你和康帅也不是彼此的初恋，不是吗？”

　　矛头突然指向了自己，衲衣不慌不忙地说：“人心善变，谁能保证初心永在呢？爱一个人，也要看那个人值不值得，不能人家都拿刀捅了你了，你还傻乎乎地一边清理伤口一边说他捅得好吧？”

　　“那康帅对你而言，值得吗？”秦桑笑着问，“毕竟他根本不记得你了，接受你，也许不是因为爱。”

　　对此，衲衣信心十足，微微倾身，在秦桑耳边说：“不管有没有从前的记忆，帅哥就是帅哥！他对待感情比谁都认真，那是已经融进骨血里的爱，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反应，只要我稍稍引导，他就会本能地被我勾……”

　　她想说“勾引”，考虑到是和秦桑说话，还是收敛了语气：“嗯……被我吸引。”

　　秦桑明白了她的弦外之音。

　　从最开始劝她带瑄瑄回国，到后来为她所遭遇的背叛的劝解，再到现在挑明康帅对爱的坚持和选择，她就已经知道了衲衣找她谈话的真正意图。

　　“时候不早了，霍小姐早点回去休息吧！”她起了身，看着她，低低地说，“等瑄瑄病好了，我就带他回去。另外……”

　　衲衣看她欲言又止的，猜到了：“你不放心康帅？”

　　秦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紧抿着嘴唇，没有回答她。

　　衲衣心知肚明，大方一笑：“你放心，我会将他平安带回去的。到时候，我们就在国内见咯！”

　　秦桑目光复杂地看着她，笑了笑：“好。”

　　曲弯弯在医院里躺了将近一周，才决定带着张泽灵的骨灰回国。

　　衲衣见她似乎已经接受了张泽灵去世的事实，就让尚蔚蓝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帮曲弯弯办理好了回国的手续。

　　随行的，还有秦桑和瑄瑄这对母子。

　　至此，衲衣才觉得完美地完成了康帅交给她的任务。

　　那么接下来，她得开始自己的行动了。

　　从机场出来，她试着拨了康兆远的电话。

　　竟然通了！

　　蛇岛因为一连串的爆炸而消失后，康兆远连日都在附近搜寻康帅的下落，却一直一无所获。

　　海上并没有建设通信基站，康兆远这些天几乎处于失联的状态。

　　衲衣原以为打不通呢。

　　然而，电话接通后，接电话的却是一个女人：“喂，什么事？”

　　听声音，女人应该很年轻，而且有点冷淡。

　　衲衣以为自己拨错号码了，将手机举到眼前确认了两遍，才再次举到耳边，皱着眉头问：“我找康兆远康先生。”

　　电话里静了一会儿，那年轻冷淡的女人声音突然有了点温度：“你是不是衲衣？”

　　“你是谁？”衲衣脱口而出之后，立马想到了，“茶茶？”

　　“你在哪里？”电话那头，郑郦华的态度还是有点冷淡，“知道我爸爸在哪儿吗？”

　　“哈？”衲衣有点混乱，“这不是你爸的手机吗？你在国内，还是在几内亚？”

　　郑郦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地说了一句：“我在海港这里，你有空的话，就过来吧。”

　　她犹豫了一会儿，突然低低地说了一句：“衲衣，我爸爸失踪了。”

　　衲衣怔住了，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郑郦华急促而紊乱的呼吸声。

　　“我马上过去找你。”说完，她就挂断了电话，坐了一辆面包出租车赶去了港口。

　　衲衣在一处人迹罕至的海湾处的礁石堆上，见到了郑郦华。

　　她身边有个像是保镖的男人帮她撑着伞，寸步不离地跟着。

　　衲衣走近了才看清了男人的脸。

　　她见过这个男人，是郑家集团黑鹰队的队长田焕炎。

　　炎炎烈日下，天空蓝得像一张高清壁纸，大海蓝得像一面镜子，而一身白色休闲运动装的女孩，就站着这偌大壁纸下、镜子旁，眺望着远方，静得像幅画。

　　郑郦华外表的美，像一道彩虹，乍然一见，触目惊心，光影绚烂，撩人心弦；想要细细看时，彩虹早已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天边，仿佛从没出现过。

　　她的美，就像是让人做了一场短暂的瑰丽奇幻的梦。

　　越长大，这份美，越令人惊心，越触不可及。

　　然而，衲衣发现，郑郦华似乎总想用冷漠高傲藏住这份美。

　　她站在礁石堆外，郑郦华的目光已经慢慢从远处收了回来，落在了她的脸上。

　　随后，她对撑伞的田焕炎说：“过去她那儿。”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当田焕炎护着郑郦华到达沙地上后，衲衣就抛出了问题。

　　郑郦华静静看着她，轻声说：“来了两天了——去我住的酒店说吧。”

　　科纳克里海港附近的五星级酒店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楼下有游泳池，椰风果香，极具热带风情。

　　田焕炎将两人送到郑郦华入住的酒店房间后，顺便帮忙叫了一份冰镇的水果拼盘，然后兢兢业业地守在了门外。

　　酒店房间配有小阳台，视野开阔，可以远眺海上风光。

　　“你妈妈放心你来这边？”衲衣口渴，随手拿了一片菠萝吃。

　　郑郦华道：“有爸爸在这边，又有田队长跟着，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衲衣已经被她前前后后的话绕糊涂了：“你不是说你爸爸失踪了吗？”

　　“妈妈不知道……”郑郦华轻叹一口气，看着衲衣说，“爸爸来找哥哥前，和我有过一个约定——如果他预感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会提前编辑好一封邮件，定时发送给我，在我收到邮件后的第四天，他要是还没有消息，就表示已经出事了。就在一周前，我收到了他的邮件，到现在都没有他的消息。我骗妈妈说，爸爸找到了哥哥，妈妈才放心放我出门的。”

　　衲衣觉得康兆远失踪一事很是蹊跷突兀，应该和蛇岛有关。

　　“我能看看你爸爸发给你的那封邮件吗？”衲衣问得小心翼翼的。

　　在郑郦华面前，这份忐忑小心，似乎成了常态。

　　郑郦华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好。”

　　她起身回到房间，在行李箱里取出了一只纯银色的平板电脑。

　　“就是这封，”点开邮箱里的一封星标邮件，她将平板递到了衲衣手边，“爸爸之前偶尔会给我发邮件报平安，但从没和我说过他经历过的事，也没说是否找到哥哥了。这次，他也没有告诉我什么，只告诉我，哥哥还活着，但失忆了……”

　　顿了顿，她目光灼灼地盯着衲衣，样子有些激动：“衲衣，爸爸说你见过哥哥，而且和他一起待过几天……他真的还活着吗？”

　　衲衣笑着点头，双眼里似燃着两簇火苗：“活着！而且一定会活着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