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轨迹》顾西追

4、第五周，第四次课

　　4.
　　第五周周一晚，18:50.
　　卫庄走到教室后门，远远地看见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已经在讲台上，正面对着黑板，看上一堂课留下的板书。
　　白凤走在卫庄身后，给墨鸦发短信：[我跟他一起去他上课的教室了。]
　　墨鸦秒回：[观察仔细点。]
　　看几个字的时间，卫庄已经把白凤甩出三五米。白凤加紧两步跟上，却发现他直接走向了讲台的正前方，看样子…他是要坐前排？
　　卫庄喜欢的妹子是学霸？
　　这种猜测全部来自于卫庄对这堂课的上心程度——七点的课，还只是堂通识，至于六点半就出门么？肯定有问题。肯定是看上了哪个妹子。白凤和墨鸦一致这样认为。
　　于是本该去找个空教室上自习的白凤以“听听你的课”为由，和卫庄一起进了他的教室。
　　卫庄走到前三四排的位置，停了下来。他在犹豫是坐上次的第二排，还是往后一点——这次他没有忘记带眼镜。卫庄抬头目测第四排和讲台间的距离，讲台上的盖聂刚好转身，一回头就看见他，对他笑了一下。
　　是标准的老师对学生的微笑，有一点关照的味道，可极浅淡而短暂，像错觉。卫庄甚至没有摆好回应的表情，盖聂就低头看讲义了。
　　卫庄微微蹙眉，向前走两步，坐进第一排的中间位置。
　　这是最最标准的讲台正前方，他和盖聂之间，除了一个半人高的讲台，再无其他。
　　白凤看看周围——别说他身边了，方圆三米内几乎都没人——那两个男生应该不算怀疑目标吧？
　　白凤心中好奇，面上却不动声色，默默坐到卫庄旁边。
　　上课铃响起，卫庄几乎是正襟危坐，看着投影屏、黑板和老师，没什么表情，但很明显，他并不是在走神。
　　上课铃声落下，盖聂的声音紧接而起，“上次课的内容，其实大家只用记住一个知识点：李斯特菌的温度区间。有谁还记得吗？”
　　卫庄低声：“4到63。”
　　盖聂看向卫庄，眼中有些赞许，“对，4度到63度。这也是李斯特菌的可怕之处，冰箱的冷藏室和传统巴氏消毒都无法杀死它，而它可以入侵血液甚至大脑……”
　　盖聂讲课流利顺畅，时不时参两句精炼有趣的题外话，涉及的范围从天文地理到政治与冷知识，即使是上课从来不听讲的学生，也很难不被他吸引。
　　卫庄用手指支着下巴，对盖聂有意无意提出的每一个问题对答如流。
　　白凤靠在椅背上，观察卫庄每一次嘴唇的开合，和盖聂看向他的温和带赞许的眼神。他们俩交流太多，要么是盖聂讲到新的知识点，卫庄点头表示有所了解；要么是盖聂问出刚才讲过的点，卫庄低声回答。原以为是管中窥豹式的观察，此刻的白凤却有些目不暇接。
　　眼见着时间已经过去近五十分钟，白凤连一点“线索”都没挖到，眼睛倒是闪得发涩，便放弃“监视”，转而在桌子下面飞快敲字：[除了听课他没做任何别的事。]
　　墨鸦又是秒回：[他眼睛瞟旁边的人了么]
　　白凤为了证据确凿，又观察了卫庄一分钟才回信息：[除了老师和投影屏，他谁都没看。这老师几乎是对着他一个人在讲课。]
　　刚点了发送，白凤想起什么，紧接着补了一条：[Btw, 他坐在第一排，讲台正前方。他自己选的位置。]
　　三分钟过去，墨鸦还没回复。白凤捏着手机，心里突然冒出一句话：男人听了会沉默。
　　这都一个小时了…上课一个小时了…他怎么做到持续集中精力这么久的？
　　渐渐地有些无聊，白凤看看投影屏——他正在记肉毒毒素。
　　盖聂正好看向这边，白凤的目光与盖聂相撞。然而也只是那一瞬，盖聂的目光很快掠过他，停留在卫庄身上——“知道就行，可以不用记。”
　　不是吧，他还真是讲给卫庄听的？
　　可卫庄连头都没抬一下，仍然笔锋利落地写下“毒性比□□强一万倍”。
　　墨鸦还不回消息，白凤心里越发好奇，碰碰卫庄手肘：“以前没见你对微生物这么有兴趣啊。”
　　卫庄眼睛都没往他那移一下，“他讲得不错。”
　　两人的对话很小声，然而讲台上的盖聂似有感应般顿了顿，回头定定地望了卫庄一眼。他的脸上还装载着讲课时的专注，眼神平静而深邃，被投影仪投下的绿白色块切割，显得有些不真实。
　　卫庄垂下眸。
　　两人中间隔了有六七米，他肯定没听到。

　　认真听课时，两个小时过得很快。学生们很快散了个干净，只有三五个围到讲台前，向盖聂询问关于上台演示PPT的相关事宜。
　　卫庄站起身子，半倚在椅背上，牛仔外套闲散地盖住肩膀和一截大臂，只露出他因打字而不时迸出线条的小臂。
　　“还不走？”白凤问。
　　卫庄把自己的笔记本翻到第一页，瞟一眼页眉后，往手机上输了一串数字。
　　“等一下。”卫庄淡淡地答。
　　讲台前的几个女生很快问完，向盖聂挥挥手道再见，盖聂微笑着回应，蓝黑色的格子衬衫，衬得他肤色更白，眼睛也因此更深更黑。
　　那双更深更黑的眼睛在卫庄点下“加为好友”那一刻看向他。
　　“卫庄？”盖聂浅浅地叫了一声。空旷无人的大教室，突然被点名，卫庄猛地抬头，与盖聂第无数次目光相撞。
　　“谢谢。”
　　略沉的两个字，说完不过半秒钟。盖聂颔首，拿着那沓整整齐齐的讲义，走出教室。
　　卫庄抿抿嘴唇。
　　他怎么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