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衰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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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最初的开端。
一座被黑暗吞噬的本丸和一个不知前方为何的女性。
“我是新上任的审神者，能够跟各位一起相处我很高兴。”常年不换的衣服被洗得泛黄，女性扬起灿烂的笑容。
“好久不见……吧？”华美到虚假的和服衬得女性的存在也梦幻起来，她象征性地勾一勾嘴角，随即又垮了下去。
那时候的樱之宫樱怀揣憧憬地来面对“神明”，现在的她却只是端着极为疏离的微笑，正坐于前。
当初脏兮兮的青苔暗生的屋子倒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付丧神们也更有了“人”的样子。
她的心情意外复杂。
“比起以前，大家变了不少啊。”她随口提起话题，心思仍拴在被她要求留在外面的妹妹身上。
“……”
大堂一片沉默。不是没有付丧神想要开口，但最后都像是被堵住了喉咙，都只能呐呐地闭上嘴巴。
“主公。”在一众低头的付丧神中，三日月宗近显得格外突出，天下最美的刀剑微微一笑，缓慢地俯下身。
“我为我们之前的行为抱歉。”三日月宗近以头抢地，沉闷的声音像是从罐子里发出似的。
就像是一根导火线，以三日月宗近为首，所有的付丧神全都俯下身。
“十分抱歉，主公。”
与她离开时相比，这里少了很多把刀剑。并非是做错了什么，单纯的“不想被抛弃”的想法禁锢住了他们，在私底下，他们也争吵着，有渴望主人的爱的刀剑也有主张主人有权离开的刀剑。名义上分成了三派，但中立的他们或多或少也站在了“留下”的那一边。
悄悄封闭消息，花言巧语地骗出了审神者的真名，然后——强制地想要把她“神隐”。
“……抱歉，但是我还是无法原谅你们。”女性温和地笑道，话语中却没有多少温柔，“无论是像这样磕头也好，还是剖腹也好，我无法原谅你们。像三日月这样，我现在只会把茶泼过去。”
门外的少女安静地端坐，发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妄图透过这扇门去注视着某个人。
“……你们伤害了她。”樱之宫樱轻轻地说道。
并非只有刀剑付丧神们才有欢欢乐乐的一家亲，来这里的每一个审神者都有等待她回家的人。
“我们并不奢求原谅。”他们仍将头抵在地板上。
“感谢您当初为我们做的一切。”
包容下他们的坏情绪，不害怕他们异人的外貌，花费心思重新打理本丸。
“没事的没事的。”这样安慰他们的审神者露出比阳光更为美丽的笑容。
若是加州清光还在这里，此刻怕不是要被过去的回忆冲垮。大和守安定在心里念道，他率先站起来，恭敬而又像是终于要解脱了一般地问:“您想要如何处置我们？”
女性仿佛沉思一般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我不是很擅长这种事情。”良久，她才缓缓开口，“碎刀？报复？我不清楚……但是，你们是武士吧？”
樱之宫樱抬头扫过他们，“这样的话，我希望你们能回到战场上斩杀敌人。即使手酸到无法抬起，即使脚已经累到瘫下，即使受了重伤，也必须再次拿起剑……”
“——浴血奋战，然后死在战场上吧。”
拉门被刷地拉开了。
樱之宫春花寻着光线看去，樱花的精灵正站在那里轻笑，她像是哄小孩一般地开口:“走吧。”是温柔到要消失的声音。
不顾坐久麻木了的双腿，春花踉跄地起立，紧跟上姐姐。
“感谢您的宽容。”他们这样说道。
许是因为快要离开的原因，过往的记忆如停下的风，重重的尘埃停滞堵塞。
“审神者大人，这花请你收下……”羞涩的短刀仍有森森白骨露在外面，笑容却似盛开的幼小的花朵一般摇曳。
“大人……”
樱之宫樱的脚步一顿，在妹妹追上她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风再次吹起，这次没有什么留下了。
二楼空空荡荡的，除了审神者的房间以外，就没有什么人烟了。木制的走廊向内延伸，通往了不知何处的黑暗。
“姐姐，你……”
“来，先坐下。”没有如过往那样回答妹妹的疑问，她甚至可以说是强硬地邀请妹妹坐下。
樱之宫春花无言地坐下。她垂下脑袋，指甲用力刺着手心，嘴唇也被牙齿咬得发白。
——她的妹妹在忍耐啊。
樱之宫樱的内心一阵酸涩，这股酸上升熏到眼睛，只要一眨，或许就会有些什么东西滚下。她努力撑起微笑，温柔地唤过自己的妹妹，按过春花的头将她靠在了自己的腿上。
“姐姐……？”
“很累了吧？很辛苦吧？”樱之宫樱的手掌遮住了妹妹的眼睛，“春花很勇敢。”
本试图挣扎着坐起的樱之宫春花突然僵住了身体，她索性自己闭上了眼睛。“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想起来的？”
“……大概是因为春花太让人担心了吧？”女性似是答非所问一般地拉长音抱怨，“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跟在你的身后。”
纵使灵魂被分割成了两部分，纵使没有理智，但是那个死后的疯狂的姐姐却还是担心妹妹的未来，不愿就此被引渡黄泉，任性地停留在这个世界上。
怨灵也好，背后灵也罢，她仅仅是想当妹妹的守护灵。
“不过我还是花了一段时间想起春花，那时候你一定很难过吧？”
可能是因为泪水堵住了接下来的词句，樱之宫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稳呼吸。虚晃的泪水有阳光在其中穿过，在地板上猛地迸裂。
“姐姐……”
“拜托了……只有现在，听我讲，好吗？”樱之宫樱一下一下地轻轻顺抚春花的头发。
“春花，未来一定是光明的。你可以上大学，你那么聪明一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的，然后找到自己喜欢的工作，找一个爱你的人，然后……”她尽情幻想未来的美景，幻想自己的妹妹拿到录取通知书，幻想她的妹妹穿上纯洁的婚纱绽放出最美的姿态。
“春花。”她深吸一口气，但还是止不住地哽咽，“你已经不需要依赖姐姐了。”
躺下的人紧紧地攥住了樱之宫樱的衣服，她的手掌心被滚烫的液体灼伤。泪水如同汩汩的溪水打湿了衣裳。
“我只需要姐姐。”像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樱之宫春花蜷起了身子，紧抓着姐姐的衣服不放，“我还没有长大，我什么都还没有学会，如果没有姐姐在的话，我一定会一团糟的，所以……”所以能不能请你再留下来？
“……”无法说出[你不能再任性了]这样的话。
“如果我做得再好一点你会留下吗？如果我任性一点，什么都不会，你会留下来吗？不管怎么样都行，不管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留下来……”水洼里的鱼抽泣地吐出最后的话语，声音细长而又破碎，又像是幼兽可怜的叫声。
留下的泪水在重力的牵引下，突然穿过女性的身体，砸向地板。
“来不及了呀。”樱之宫樱无奈地拍拍妹妹的头，泪水顺着两颊不停留下。
[想看你毕业，想看你独立，想看你恋爱，或许更自私一点的，她也想轻松下来，不再为生计奔波，也想谈一次恋爱，也想有自己的未来。]这样的话语在舌尖打转，落下的泪珠搅拌着，少女捂住自己的脸，身子忍不住地颤抖。
“春花……”最后变成了这样一句不知下文的话。樱之宫樱努力地，努力地摆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被强制开放的樱花在此刻终于开始消散，荧光点点，女性的眼睛模糊不清。
“我也想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镜花水月终将逝去，美好的幻象注定会被打破。
本倚靠着姐姐的樱之宫春花忽的一沉，在头将与地板相撞时有什么温柔地托住了她。
那是最后的樱花了。
滚滚的泪水落下，迸出万道金光。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衰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