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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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嘉月。”裴裳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她声音很好听，声线条件好，即使是平常说话，也带着两三分笑意，习惯性语调微扬，像带着尖尖的小钩子，此时咬字清晰，缓缓的念出陶嘉月的名字，听得小姑娘耳朵微烫，莫名紧张，暗自呼出一口气。
裴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很好听的名字。”
“我也觉得！”陶嘉月下颌尖尖，点头点得极快，像窗外欢快的小雀，看起来十分认同裴裳的话。
陶嘉月这次来找裴裳，虽然背了一书包高中课本，但其实不是真的来找裴裳教她写作业的，她想了很久，不愿意回家受气，也不好老是借住在打工的店里，琢磨来琢磨去，想跟着剧组当固定群演，一天到晚跟着剧组跑，等到《傀儡师》在田村的取景结束，他就跟着剧组一走了之。
陶嘉月道明来意：“姐姐，剧组招固定群演吗，也不需要多少工资，包吃包住就可以了。”
裴裳目光微讶，思忖片刻，颔首道：“行，我跟剧组统筹说一声。”
“不过……”她话锋一转，问道：“以你的条件，没必要做群演，刚刚我和田导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以去试试那个角色。”
陶嘉月怔了怔：“我吗？”
裴裳见她一脸茫然，以为小姑娘不自信，鼓励道：“我觉得你的气质挺适合那个角色的，反正去的大多数都是你这样没有演戏经验的女孩子，你大可以去试试。”
裴裳想起认错陶嘉月的时候，那么多女孩穿着一样的银边白袍，在片场静坐或嬉闹，她却唯独看见了陶嘉月，说明她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特质。
演员的特质，就是在人群当中，你一眼就能相中她。
陶嘉月垂下眼眸，遮住眼底神色，应道：“好，我到时候去试试。”
裴裳莞尔：“不要有心理负担。”
陶嘉月小声保证：“不会。”
她原本对小师妹那个角色十拿九稳，胸有成竹，想着先做几天群演，再顺势去看看有没有试镜机会，没想到裴裳主动提起来，就像把煮熟的肉送到她嘴边，这样一来，她反倒有一点点忐忑了……
她应该，可能，大概……
能拿下吧？
裴裳玩了会儿手机，理了理坐久了戏服上的褶皱，伸手拿起放在化妆台上的道具剑，手腕转动，挽了个剑花顺势收于背后，转身对陶嘉月道：“差不多该开工了，对了，张淞你认识吗？剧组的选角导演，你待会去找他，直接告诉他你的名字就好了。”
“认识的，那我不打扰你了，姐姐再见。”
陶嘉月拎起书包，和裴裳道别后，迅速赶到今天的拍摄场地，再晚一点就开机了，来不及换戏服，早点去大概能多领一份工钱。
她现在是小白菜地里黄，吃了上顿没下顿，有一分钱赚都不能错过。
陶嘉月赶到片场，她记得当初来村里招群演的那个中年男人就姓张，也摸不准是不是裴裳说的那个人，便向昨日混熟的化妆师打听，顺利找到坐在片场小板凳上吃面的张淞。
“张导好，我是陶嘉月。”
马上要开工了，张淞握着筷子，将一碗清汤面吃得滋溜作响，时间仓促，他急着吃完早饭，余光瞧见有人走过来也没在意，埋头吃面。
听见陶嘉月的声音，他持着筷子捞面的手却停住，抬起头看向面前的女孩，打量了她一番，心想这裴影后家的亲戚小孩嘴挺甜，对陶嘉月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叫我张哥就行。”
听听心里美就算了，他一个打工的小喽啰，哪敢真的让人称呼张导。
他视线在片场四周转了一圈，像是在找人，朝远处喊道：“小文，过来一下。”
人群之中跑过来一个娇小的身影，她已经换好了群演的衣服，应该是扮演流民中的一员，衣衫褴褛，头发梳得乱糟糟，妆容像小叫花子，灰扑扑的，她虽然四肢纤细，身材瘦小，脸颊却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她跑过来喘着气道：“张哥，找我什么事？”
“这是小陶，新来的群演，我记得原来跟你一块住的那个谁回家去了，你们宿舍空着，你俩年纪差不多大，就一块住吧，平时你带着点她。”
小文眼睛发亮，猛点头：“太好了，我这两天一个人住，山里半夜老是有小动物扒拉我窗户，吓死我了，张哥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
张淞挥挥手，小声嘀咕：“我可不敢当。”
“我叫文西，你叫我小文或者西西都行。”小文挺自来熟，拉着陶嘉月去领戏服。
文西？
陶嘉月总算明白见到她那种莫名熟悉感是从哪儿来的了，这不是温梦茵的女儿吗？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文西顶着星二代光环出道，备受关注，但因为外表可爱，并不肖似母亲温梦茵，头顶着母亲的光环，混得不温不火，自己和她有过几面之缘。
温梦茵，几十年前的影视女神，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当年宣布退圈结婚时，无数直男痛哭女神别走，如今复出不久，巧了，正好在《傀儡师》中饰演掌门沈灵璧。
以她的背景，更何况亲妈就在这部戏里，怎么会当个小群演？
陶嘉月看了一眼身边叽叽喳喳，穿着破破烂烂的群演衣服，看起来却很开心的文西，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跟着她去领了一身流民的衣服，衣裳和文西身穿的那身烂得不相上下，裤子上打着做旧的补丁。
文西坐在小板凳上捧着脸看她，感叹道：“陶陶，你好瘦啊，脸真小，怎么减肥的？”
因为要扮演流亡的难民，化妆师正给陶嘉月上一层蜡黄的粉底，陶嘉月不敢乱动，看了一眼文西单薄纤细的身板，全身上下唯一丰盈一点的，就是两侧软乎乎的脸颊肉。
都瘦成这样了，腿比她这个营养不良的人还细，脸颊肉却减不下来。
长肉先胖脸，有点惨。
陶嘉月安慰她：“你现在还小，过两年婴儿肥就掉了。”
她记忆里的文西已经褪去稚气，五官虽和母亲温梦茵不像，但也算清秀佳人，一双圆圆的眼睛笑起来十分讨喜，她主演的电视剧收视率都不错，很有观众缘，只是因为母亲的光环太盛，她依旧无法摘除“温梦茵女儿”这个前缀，那个时候的她虽然爱笑，却不像现在这样，笑起来元气满满。
文西长叹一声：“我妈也是这样哄我的，希望吧。”
陶嘉月倒是觉得她现在这样比较可爱，不过“可爱”这种词对方大概已经听腻了，她便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年纪相仿，一方又外向活泼，相处得还算融洽。
她们哪里需要哪里搬的群演，今天是师门弟子，明天就是悲惨流民，一场戏要拍几条不由她们决定，但无论拍几遍，她们都要配合剧组完成，充当构成背景板的万能移动工具人。
当工具人乏味枯燥，有个人聊聊天，倒也不算无聊。
《傀儡师》的世界中，仙魔大战后，天地间灵气衰竭，人间征战不断，民不聊生，修仙门派大多避世修炼，不问世事。
灵秀派却不同于这些避世门派，他们代代相传的，是天地之间，万物共生，每一个弟子入门时都须牢记“虽身处桃源，避尘世风雨，仍念人间疾苦，愿普救众灵”。
今天第一场戏，便是体现灵秀派门规的剧情。
裴裳饰演的大师姐沈徽音领着一行灵秀派弟子，路过残破不堪的村落，遇见逃亡到此处的百姓，他们食不果腹，狼狈不堪，偏偏又遇上了附近剽掠抢夺，专掳妇女婴孩的低级魔族。
沈徽音一行人将魔族赶走之后，又给流离失所的百姓施粥，被救的流民们见她剑气凌人，面若冰霜，看似高高在上，却有一副慈悲心肠，纷纷喊她菩萨在世，感激涕零。
沈徽音望着村落的断壁残垣，四散的流离百姓，听见他们满怀感恩的话语，心中却空空荡荡，怅然无力。
她自小修仙，师傅夸她天资过人，只要心性不移，定能感悟大道。
传说中的修仙大能，可动乾坤，移山海。
倘若她有一日得道，她不想移山竭海，也不想颠倒乾坤。
她想要沧海波平，江河水清，四时和顺，雨雪应时，满目疮痍的山河重回平和安宁，无家可归的百姓甘食美服、安居乐业。
山风凛冽，吹开沈徽音的广袖白袍，她执剑立于肃肃青松下，风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望了一眼荒凉村落中捧着热粥，苦中作乐的流民，喟叹一声，正要转身离去。
却有人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三五颗棠球子串成一串，圆圆的，红艳艳的，有着糖葫芦的雏形，但没有裹上晶莹甜脆的糖衣，光秃秃地串在一起。
“送给你，谢谢。”
破衣烂衫的小姑娘将那串棠球子递到沈徽音面前，她脸蛋灰扑扑的，看不太出来原本的模样，唯独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映着满满的感激。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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