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路十里尽欢颜》苏木千叶

49、第九章（4）

　　幽暗之域，以忽为无。无天地之法，无日月之光。虚天之中，四周皆如一片混沌未开。
　　有人在她耳边唤她“十一，你快醒醒……”
　　那声音分外轻逸,似远似近,似近似远,又似有似无。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声音如同一丝丝该有的亮光，离她越来越远。她试图抓住那一丝丝的光亮，却始终无法抓住，直到它消失的那一刹那，依旧遥不可及。意识越来越微弱，眼皮沉重，她想要沉沉的睡去。
　　意识越来越迷糊，依稀有一道白影，是谁？在菩提树下静坐，轻轻的叹息；是谁？烟雨红尘，茶香袅袅，一曲琴音，浮云柳絮无根蒂,天地阔远随飞扬。涟漪了前世今生的眷恋？
　　一个月？一年？还是一千年？
　　无声无息中，炔颜睁开眼睛，入眼所见，皆是无穷无尽的黑暗。似有似无间，她漫无目的的向前走，行至一处，突然顿住脚步，黑暗中隐隐可见的群山起伏不定，越发显得怪异。这里，是哪里？
　　似乎有海水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可这虚天乃是虚无之境，万物皆空，变为如今的模样究竟要多久？声音婉转凄凉，从四方八方传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她愣了半晌，虚天之境，可还有生人存活于此？炔颜驻足，只听笛声悠扬，委婉清亮。笛音袅袅，绮叠萦散，飘零流转。是幻象吗？为何又那般真实？亦假亦真，如何分辨？
　　有人在她耳边呢喃“十一，炔颜在虚天等了你千年。”
　　炔颜？她皱眉，指向黑暗中的声音。“这些是什么？”
　　炔颜却顾左右而言他，她只听到“万物之始，混沌之灵。十一，虚天现世的时机已至。”
　　她神情淡漠，许久，冷笑道“即便再造一个三界，那些记忆便能忘却了吗？炔颜，十一曾说会在复生之日将你永久封印。”
　　一声嗤笑“十一还是固执己见，昔日十一不惜自毁修为，将自身神魂一分为二，被困于虚天之境；固然你借虚天混沌之气修得仙身。如今还不是一样，以神魂入虚天。十一，无我，你再无现世之机。更何况，虚天封印消失，三界覆灭，到那时，你的琛央会随着三界一起消失。你将无处可寻。”
　　她不屑“炔颜如今也变得这般悲天悯人？”
　　那声音魅惑“承认吧。十一，你的心里，希望找回另一半神魂，助你早日脱离虚天之境。”
　　“你想要什么？”
　　她漫不经心的答道“天地为棋，炔颜，要做执棋之人。”
　　她想起一事，脱口而出“半夏，他究竟是何人？”
　　“可笑，他与你同为魔神降世的祭品，却将你玩弄于鼓掌之间。引昆吾与魔族插手此事。”
　　有点点星光透入，她抬眼望去，虚天中心的封印逐渐消失。“就凭你一面之词，我为何信你？”
　　白光一闪，物换星移，漫天星光下，那人着一身黑袍，似是看向眼前的三界碑，却又不是。神情淡漠，对三界碑立誓“属下定不负君上所托。”
　　“三界覆灭，重归混沌，便能实现当日誓言。虚天为那一人所铸，却不想成了魔神魂聚之地。她原想毁去虚天，可是……”她转身“十一，你在害怕，你害怕自己被魔气侵袭，一念入魔。当日那番仙魔之论你忘记了？仙与魔本就是一体，你又何必一意孤行？”
　　十一不屑“三界覆灭，本就无可无不可。既然你一心为此，以身化魔有何不可？”
　　＊＊＊
　　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楮余仰脸观望，须臾，楮余足尖轻点，化作清风往上飞掠。
　　表面看，这不周山除了高，比及昆吾山，到更像是上古神山，荒坡，乱石，树林，却无生灵。
　　然而亲自上去，才能真正见识到登天之难。俨然是世间灾难之源，这也是魔族从未涉足此地的缘由。世间灾难不尽，魔族便不尽。天族以陆吾兽镇守，又何尝不是昔日十神人之约？
　　的亦非凡人，凭借一身魔力掩护，平安无事。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前方山壁忽然不见，行过之地，化为万丈深渊。
　　以魔气御风，只见冰雪突至，他躲避不及，被困于深渊之下，形如蝼蚁。
　　有一人立于前方，楮余看不清他的神情。那人声音冷冽，犹如千年寒冰。“为何来此？”
　　“受人之托。”
　　那人看了他一眼“既为她而来，速速离去为上。”
　　楮余疑惑“还请阁下言明。”
　　一道白光出现在他面前，他阂目“多谢仙尊。”
　　九离山
　　将离见若惟阁似有动静，快速前往。“师尊？”
　　“休与尊者可还在九离山？”
　　“禀师尊，师叔几日前离开后便没了音讯。可要弟子派人前往休与山？”
　　“不必。”
　　顾飞轩御剑而来，将离见此，说道“弟子告退。”
　　顾飞轩看着双目紧闭的炔颜“楀郬说凡间有一处乃是昔日他将养神魂之所，便先行查探。你看？”
　　“不可。”魔族既派了楮余前往不周山寻炔颜的仙身，若他所料不假，凌华这是欲将炔颜炼化为魔。
　　一声清鸣，承影剑突至，顾飞轩大惊。随身法器，若无主人之命，断不会轻易离开。看向幻影之中，那是，梼杌!
　　“梼杌兽怎会在此时出现？西荒毁于上古之战，已逾……”声音戛然而止，光影之中，天雷地火，楀郬竟在此时历天雷劫？上古卷载，西荒有兽，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虎足，猪口牙，尾长一丈八尺，搅乱荒中，名梼杌。
　　琛央与顾飞轩赶到之时，桃槐国毁于一旦，满目苍夷，楀郬看着眼前荒废之地“岁晚忆曾游处，犹记半竿斜照，一抹残虹。”
　　承影剑停在他面前，他看向前方二人“无碍。你可将十一带回来了？”
　　“她在九离山。”话音未落，九离山钟声大作。不多时，将离匆匆而至“师尊，十一师叔仙身被盗。”
　　楀郬变色：“是谁！”
　　将离没有回答。
　　先是炔颜重伤，神魂离散，现在又出盗她仙身之事，九离山简直大丢脸面，这般不顾一切，凌华还真是送了份大礼。
　　事到如今，九离山为何还要顾及三清天的颜面？
　　“谁人敢上九离山肆意妄为？将离，你维护她，也要有个度。”
　　将离跪下，背挺得很直。“弟子不敢，弟子愿代十一受过。还请师叔手下留情。”
　　琛央未及出手阻止，将离被击得翻滚在地。白衣喷上新鲜的血，楀郬愣了半晌，终于抬起脸：“将离？”
　　他气得拂袖“你门下的弟子，倒是本君逾距了。十一仙身若失，本君断然不会放过她。你顾念当日相护之情，北海于本君可没什么情义。”
　　有声音传来“不劳师叔费心，十一自来向师尊请罪。”她走过去扶起将离“师兄这是何苦？”
　　她看向那处立着的人“师尊，弟子知错，还请师尊……”
　　“为何盗走她的仙身？”
　　“弟子自被苏木所伤，便已入了魔境，弟子不敢言明，只好……”
　　手起剑落，她一身修为尽废。将离闭目，师尊终究没有杀了她，便昏迷过去。
　　“今日将你与将离逐出师门，你可服？”
　　她听闻后泪流满面，她宁愿师尊杀了她。也不要这样的结果。煞气四溢，狂风骤起，吹动白衣。怨恨、不甘在心底快速滋长，白衣如同被墨染一般，自上而下，变为通体黑色。眼眸变为紫色，衬得她愈发妖异。
　　“梦魔!”
　　“听说九离山尊上无情无欲，今日一见，果然传言误人。”
　　楀郬大怒“就凭你，也想逃出此地？”
　　“尊者误会了，梦姬受魔君之命前来，可不是看一场师徒情深。魔君有言在先，魔君邀九离山尊上三日后一聚，梦姬不才，奉劝尊上一句，若想炔颜仙者再临世间，您还是赴约为上。”
　　话音未落，手起剑落之间，她尚未看清琛央是何时出手，她便已灰飞烟灭。
　　“琛央你……”
　　“不过障眼法而已，魔君既然在此，何不现身相见？”
　　狂风大作，满天沙石，前方出现一道修长红影，后面紧跟着一人与魔影绰约的魔兵，烟雾缭绕，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
　　楀郬一挥手，满天沙石尽落。
　　“孽障！”楀郬怒火中烧，语气变得严厉，“前几日还闹腾着救十一，如今你却……”
　　背离？小里回神，转脸看着他，沉默。而后大笑“敢问尊者，您可有复生之法，让十一免受神魂撕裂之苦？”他指着琛央“十一为了他，不惜封印半身魂魄，困于虚天万年，可他呢？”
　　琛央心猛地下沉，毫无表情的脸终于现出一丝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