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时见你》木各木各

8、姐弟恋

　　这天见完客户钟予依然让尹桐直接回了宿舍。

　　在回宿舍的地铁上，尹桐翻了翻日历，她发现自己到恒海实习已经快三个月了。抛开感情因素来看这份工作，尹桐觉得机构销售的social程度还是超过了她的预估。她虽然挺喜欢与人打交道，但是当这种打交道变成了工作的主旋律时，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义。

　　拿占宇来说，他一周的大部分时间都是跟客户一起度过的，或是应酬吃饭，或是组织路演，即使是周末也常常不得消停。

　　尹桐并不想逼着自己时刻保持一个亲和的状态去面对客户，她想要更自在一些。
　　说得功利点，一份专业对口的实习和一份金融行业的实习已经为她的秋招留好后路了，她现在完全可以为了更好的选择去做更多的尝试。

　　回到宿舍后，尹桐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决定明天跟占宇谈一谈辞职的事情。

　　听说尹桐要辞职，陈笛惋惜地不得了，“你命中的男人不要啦？”
　　“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他不是我命中的男人！你不要乱说，人家对我没什么想法。”
　　“是嘛，我老大对我可没这么暧昧。”
　　“哪里暧昧了？他不过是喜欢开玩笑了一点，这是人家的工作技能。”
　　“好好好，辞辞辞。我倒要看看你老大放不放人。”
　　“当然要放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第二天尹桐下班前找到了占宇，“小宇哥，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么了，这么严肃。”

　　“考试周已经到了，我们毕业论文也快开题了，我觉得自己兼顾实习和学校的事情有点困难，所以我想申请辞职。”
　　“啊？我们可以给你放假啊，你忙完再回来。”

　　“谢谢你们，但…”
　　“我们对你不好吗？”占宇故意耷拉着眼角。

　　“不是啊不是啊。”尹桐最怕打感情牌了，她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一听这种话准没辙。“只是在秋招前，我还有一些自己的安排。”

　　“好吧，但是你这个实习岗位是有留用机会的。你也知道券商在招聘季的竞争压力有多大，机构销售更是狼多肉少，你要考虑清楚，因为我觉得你挺适合这份工作的，大家也很喜欢你。”
　　“嗯嗯，谢谢小宇哥，我考虑清楚了。”

　　“行，那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怪不得老大之前说你很有自己的想法，这次见识到了。你也抽空跟他当面说一下吧。”
　　“好的。”

　　择日不如撞日。

　　尹桐敲了敲钟予办公室的门。

　　“进来。”
　　“尹桐？怎么了，还没下班啊。”

　　“老大，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打算辞职。”

　　钟予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为什么？”
　　“因为学校有点忙。”
　　“别拿这个理由敷衍我。”
　　“呃…”
　　“又想尝试别的了？”
　　“嗯…”
　　“你想什么时候离职？”
　　“下周三来办离职手续吧。”
　　“可以。到时候一起吃顿饭吧，叫上另外两个。”
　　“好，这段时间谢谢老大的照顾。”尹桐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还鞠了一躬，然后就转身往外走。

　　“等等。”
　　“嗯？”尹桐扭头看向钟予。

　　“我当初扶你可不是为了让你跟我提辞职。”钟予边说边用食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扣着桌子。

　　尹桐噌的一下脸就红了。

　　陈笛到底为什么喜欢霸道总裁啊，总裁的心思多么深不可测啊！前一秒钟还答应了你的请求，转个身的功夫就开始讽刺你。

　　“呃…老大，你可以这么想，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嗯，有道理。”

　　尹桐听见之后狗腿地笑了笑。

　　“不过，我不是什么喜新厌旧的人。”

　　又来了。又讽刺她。

　　“行了，今天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你的辞职申请我批了，放心吧。”
　　“谢谢老大！”

　　这次尹桐没有停留，飞快地走出了办公室。钟予又暗暗在心底骂了一句臭丫头。

　　接下来的几天工作，尹桐都有些心不在焉，大概是那天被上司讽刺之后的阴影。

　　终于挨到了周五晚上，尹桐接到学委的统一通知：本学期计量经济学课程增加一篇期末论文，下周一交。

　　好事不一定成双，祸不单行倒是真的。

　　计量经济学老师带着严重的地方口音，这个学期的课尹桐几乎都没有听懂，再加上她一直在实习，也没空自学，现在快到考试周了，跟她说要交论文？

　　论文没有，命倒是有一条，你要不要。

　　陈笛听见这句话笑得东倒西歪，她因为这学期没选计量经济学所以侥幸逃过了一劫。

　　“怎么办啊笛子，别说他上课的内容我听不懂，就算我听懂并且吸收了，这跟用Eviews实际操作跑回归也是两码事啊。”
　　“心疼你，要不问问你懂计量的同学？程旻？”
　　“…你还惦记着他呢。不想麻烦他。”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啊笛子你这么快就放弃我了啊。”
　　“是的。”

　　塑料姐妹花就是这个意思吧。

　　尹桐绝望地发了一条朋友圈：求助万票，有没有现成的计量论文友情提供一下。

　　等了半天，底下回了一堆的“没有”。哦还有钟予的一条回复——你辞职就为了捡现成的论文？

　　…啊，绝望。

　　接近11点的时候，陆一澈突然微信发来了一篇论文。

　　尹桐目瞪口呆，点开论文看了一眼，虽然她不太懂，但也能看出来是篇花了功夫的文章。逻辑清晰，格式标准，光实证部分就有20多页。

　　尹桐：这是什么？
　　陆一澈：你不是要现成的计量论文吗？这是我大一写的课程论文，专业性不是很强，拿去吧。
　　尹桐：这不太好吧，都是你的劳动成果。再说你这题目，我一个学经济的写出来太奇怪了吧。
　　陆一澈：那你就借鉴一下我的实证方法，改一下研究主题就好了。
　　尹桐：…我本科学的那点实证知识早就忘光了，我…可能改不出来。
　　陆一澈：那我教你。
　　尹桐：好…好啊。

　　尹桐其实从小到大成绩都是名列前茅，在班上能教她数学的人没几个，更别说男生了。很少很少。陆一澈的这句“我教你”好像一瞬间戳中了她的少女心，好吧，那就让你教。

　　周末的两天晚上，陆一澈都会打语音电话过来，一点一点地教她。不过尹桐这个学生似乎比他想象中更难教一点。

　　“工具变量还记得吗？”
　　“呃…跟一个相关，跟另一个不相关？”
　　“…跟解释变量高度相关，跟随机误差项不相关。”

　　“等会儿，我问你，回归结果中，p越大越好还是越小越好来着？”
　　“…拒绝原假设的话，p越小越好，t越大越好。”
　　“哦哦哦。”

　　中间有几次，陆一澈忍不住问：“你到底怎么考上F大的？”
　　“闭嘴。我考研只考基本的概率论知识。再说，我虽然第一遍不记得，但你说完我领会能力还是很强的不是吗？”
　　“是是是，我们继续。”

　　陆一澈每次抱怨完其实都会更耐心地开始讲，而且他讲得很有逻辑，也很浅显易懂，非常适合现在需要临时抱佛脚的尹桐。

　　周日晚上终于把论文讲完的时候，陆一澈突然把语音通话切换成了视频，尹桐赶紧对着镜子拨弄了一下头发，按下了“接受”。

　　镜头里陆一澈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懒洋洋地撑着头，仿佛睡意很重了。

　　“怎么突然切成了视频？”
　　“两天一共讲了5个多小时的课，想看一眼学生长啥样不行吗？”
　　“行。”尹桐故意往尾音拖得老长。
　　“嗯。你今天怎么没戴眼镜？”
　　尹桐摸了摸鼻梁，“哦今天白天出门了，回来忘了摘隐形。”
　　“少带点隐形，回来也要记得摘。”
　　“管得还挺多，我知道了。”
　　“晚安啊桐姐。”
　　“嗯嗯，晚安啊陆老师。”

　　视频通话挂断后，陆一澈寝室。

　　“woc一澈，桐姐是谁啊，为啥不让我看啊？”
　　“不准看。”
　　“你就为了给她讲课，昨晚熬夜赶傅教授的论文？”
　　“有意见？”
　　“没意见，反正今晚要通宵的又不是我。”

　　陆一澈闻言扔了一个枕头过去。

　　而此时的尹桐寝室。

　　“woc尹桐，这人谁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妈朋友的学生。”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他放弃了大6岁的男人？”
　　“…人家有名字的！他叫钟予！不要开口就是大6岁的命中的男人！”
　　“哈哈哈你知道我记不住人名嘛。那这个视频里的帅哥叫什么。”
　　“陆一澈。”
　　“好名字。看起来年纪不大啊。”
　　“对啊，人家才大三。我一个研一的找学弟辅导计量，晚节不保啊晚节不保。”
　　“不重要，现在姐弟恋很流行的！”

　　尹桐正准备发作，“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姐弟恋！姐弟恋？姐弟恋。

　　赶个流行好像也还不错。

　　因为是课程论文，要求也不会太高，尹桐把论文又完善了一下，周一便交上去了。

　　周三来到恒海证券，公司同事一见到她就开始惋惜她要离职了。而且听说，她后面几天，宁凯也提出了离职。虽然实习时间不长，但毕竟是朝夕相处的同事，大家还是有一点小伤感。

　　散伙饭吃得很隆重，倒显得更加伤感。

　　尹桐明白，这三个月可能就是大家相处的全部时光了，以后她找到了新的工作，又不是在这一行，想要再见就很难很难了。

　　吃完饭下楼之后，钟予叫住尹桐：“你等一下，你的实习证明和几份材料还在我办公室，我顺路开车带你回去拿吧。”

　　“啊？好的。”

　　尹桐纳闷儿地看向占宇，用眼神表达了她的不解：为什么宁凯的小boss都把他的实习证明带出来了，我的还在老大那儿？

　　占宇似乎接收到了信息，“我早上送进去等老大签字，后来忘了去取。”

　　占宇此刻心里委屈巴巴，不是他不记得取，是他们老大不准他带走还威胁他不准说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