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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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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然自然是收到了消息的。
她如今入了傅家的族谱,改名叫傅婉然,英国公对这个失而复得的“生女”很是宝爱,将她安置在最好的院子中,给她最尽心的仆人,最华贵的衣饰。
她冰雪聪颖,很快就明白了,对方到底在自己身上找谁的影子。她渐渐的开始模仿时问萍的一颦一笑,果然发现,傅嘉木对自己更是宠爱了。
就算知道这种宠爱不属于自己,她却也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她不知道那个侍女是乔停云派来的,只以为是时雨找上门来想要要回身份,便愈发惶恐。
她如今没个能交心的人,只有一个婢女小娟,活泼嘴快会来事儿,她忍不住便遮遮掩掩地将心事吐露一二,“小娟,你说,倘或我有个,有个亲戚来找我,可我唯恐她惹得父亲不喜,这该怎么办?”
小娟惯是趋炎附势之人,听她这个意思,哪里是怕国公爷不喜,分明是不想要对方来的,她眼睛一转,便顺着她的意思说了,“小姐现在的身份哪能和那些卑贱的平民相比,还认他们作亲戚,可不是自贬身价了,且国公爷虽然爱重小姐,小姐也该为国公爷分忧,没的让那些有的没的人去烦扰他。”
婉然微微攥紧了帕子。
晚间,傅嘉木还同往常一般到她的院子里用饭,见她神思不属,倒是难得多问了句:“怎么了?”
婉然勉强笑了笑,试探地道:“今儿我听祖母说,乔家的人来送礼,爹爹伤了他家的婢女,为此二公子还来了一趟。”傅嘉木丝毫没有把她说的那婢女放在心上,反倒是后者惹得他皱起了眉,“乔停光?他来做什么。”
婉然见他没有发现端倪,稍稍松一口气,不敢再提,只是拿起了他给自己带回来的糖炒栗子,装出欣喜模样,“这是父亲特特给我带的吗?”
傅嘉木见她欢喜,眉眼也柔和半分,道:“你和你母亲一样,都爱吃这些。”
婉然其实并不爱吃这些,不过为了讨他欢心特地作出的模样,亲手剥了几个装到碟子里推给他,“爹也吃呀。”
就在“父女”享天伦之乐的时候,府上供奉的大夫苏子叶照例来给婉然把脉。这原是傅嘉木担忧她身体吩咐下来的。
苏子叶先头也见了这位小姐数回,虽然觉得她没有英国公书房中那幅画像十分之一的美貌,可也只当是她像了生父更多,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见过时雨,又联合种种细节,却叫他警惕起来。
他给婉然把脉,貌似漫不经心地说起:“说来今儿有个笑话,今天国公爷您误伤的那位乔家婢女……”
他话说到一半,特特看了婉然一眼,见她柔美的面上有极力隐藏的惊惶,那些疑惑便愈发肯定了。
他话头一转,笑道:“虽是他家大公子的婢女,却很得二公子的关心,特特过来接她。”
英国公听见乔家就要皱眉。他虽过了而立之年,然而因着常年在军中,身姿挺拔,面容秀丽似女子,若非身上带着的那杀伐之气,只怕要引得无数男女心之所向。
他就算是皱眉,也是好看的。
婉然偷偷看着他的模样,心中的不安翻滚。
她嗫喏道:“爹爹同乔家,有什么龃龉吗?”
傅嘉木道:“世家大族与皇族休戚相关,把持朝堂,我非他们中人,自然也是,损害了一些人的利益。”
话说得明白一些,傅嘉木他是草莽出身,对于盘根错节的世家来说,多一个瓜分权力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事,且傅嘉木为人不甚圆滑,他的的成名之战,便是踩着世家的代表叶静宸上来的,如何能与这些人不交恶。
傅嘉木觉得这些世家惺惺作态,而世家子弟又多觉此人草莽出身,作风粗鲁,不值得结交,两边互相看不惯,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帝王的平衡之术罢了。如今龙椅上的这位,两碗水端得甚平。
婉然虽有些小聪明,但是于朝堂之事所知甚少,闻言不过懵懂点头。英国公自己也觉着对她说这些话无趣,微微一叹。时问萍当年才学却是不下于男子,又出身在大儒之家,常常同他一块儿谈论时事,不让须眉。婉然……比起她,差远了。
他也奇怪,袁青岑也算名士,怎么会将女儿教导得如此的……不上台面。
只是这些思量英国公并不会说出口,左右没有学识也没什么要紧,她既然如今是国公府唯一的小姐,来日便不必借着这些抬身价了。
婉然送他离去了,咬着唇神思不属。她怕极了时雨的出现,不知何时开始,她已经不再期待见到那个相依为命的“妹妹”,甚至,想要她从这世上全然消失……她的视线落到了被英国公派来保护自己的侍卫身上,忽地,被自己的想法惊得泼了茶。
另一边,时雨自从英国公府归来后,又托乔停云几番送信,都不得回音,与此同时,英国公府后院的那位小姐,却在京中有了越来越多的名声。
起因之一,便是英国公为她请封县君。在本朝,县君本是宗女方有的品级,可英国公平叛有空,皇帝当众许他一个要求,他倒也乖觉,以英国公府如今的煊赫,再有旁的只怕惹人忌惮,便请皇帝给他寻回的女儿封了个平乐县君。
“你当真不信她变了心思?”乔停云托腮瞧着时雨,微微笑道,“平乐县君如今还要广宴宾客,可不是被禁足了或者其余的原因没有接到你的信。”
时雨忍耐再三,没把鞋底抽到这欠扁的俊脸上,“我与她患难与共,情同手足,她如何会这样做?”
乔停云嗤笑一声。
时雨又道:“且你不妨想想,英国公为什么要这样做,婉然之身世本无特殊,有什么好叫他图谋的。”
乔停云眉头微微一动,“若是他原本图谋的是你,只是弄错了人呢?”
时雨反嘲回去:“我又有什么好值得他图谋的。”
他拿出一幅画卷,徐徐展开,“这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弄到的画卷,上面是远芳馆里头新来的头牌流霞姑娘,你且看看。”
画卷上出现一张美人面,眸光灵动,似怒似嗔。他道:“英国公包下了她,小舅舅当初见她一面,初见你便说熟悉。”
画卷展开的一瞬,时雨便怔住了,听得他如此说,许久才有反应,哑声道:“不是她与我相似,而是她与我的母亲相似。”
时雨有记忆的时候,母亲已是常年缠绵病榻了,因此面容要比画上之人消瘦苍白些,可倘或是她早些年间,怕是与这画上之人有八九分相似。
只是时问萍为人端庄,从不有这般媚态。这八九分相似,也仅仅是形似而神不似。
乔停云看着眼前眼圈微红的少女,顿时肯定了原先的猜测。傅嘉木要找的,定是她,只是不知为何弄错了人。
且她打听之人,也是傅嘉木无疑。
分明证据确凿,他心里的不舒服却愈发的浓重了。她……是不是很快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县君身份,到他不喜的那人府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