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湛露

1、忘记

　　四月的微风拂过脸庞，头顶上绿叶在油油地招摇，我看到小径旁盛开的蝴蝶兰，优雅地起伏。风里有淡淡的香。这一切好熟悉啊，多年以前，我似乎也曾这样地走过，只是地点不对，我挽着的也不是那只手。可是我忘记了，我总是忘记了，脑海中如烟似雾泛起的，是看不清的笑脸。
　　小径好短，三两步就到了尽头，重重叠叠的绿叶遮住了我的视线。那盈盈走来的是谁？心底里模糊的影象会不会因一霎的柳暗花明而清晰？我热望的呼唤失落了很久，有没有一双温暖的小手为我拾起？琴音般的脚步声近了，近了，拂开枝柯……不，那不是她。我茫然，我忘记了，我总是忘记了，那潇洒远去的背影，早已不是我熟识的风景。
　　吹啊吹啊，清凉的四月的微风。我听见树叶在哗笑：“他忘记了，他忘记了。”是的，我总是忘记了，虽然我努力回忆着往日时光，可是所能记起的只有许多笑声，清脆的，低沉的，矜持的，狂放的，而那些奔跑在风里的身影，我却认不出来啊。
　　我在小径上徘徊又徘徊，焦急地寻找最早盛开的那朵玫瑰，可我已忘记了她是怎样的娇媚，甚至忘记了它的颜色和香气。我所凭籍的，只是书页里那片干枯的花瓣。我忘记了，我总是忘记了，我不知道它已散落于地，被泥土埋葬，还要徒劳地寻觅。
　　我累了，倦了，我想要靠在熟悉的那颗大树上，却发觉这全是新生的，叫我陌生的树。其实它们也可以给我荫蔽，但我惶恐，害怕找不到自己。阳光拉长了我的影子，那影子也是陌生的啊。我忘记了，我总是忘记了，在不知不觉中，我离开了熟悉的世界，却找不到回去的那扇门。
　　同伴走了，她不愿陪着我寻找丢失的过去。我独自一人坐在树下，眼前又走过许多人影，踏着轻快的步伐远离，极快乐地说着笑着。我忍不住大声问：“你们是谁？”但没有人回答。我伸出手去，却只抓住模糊的一团烟雾。我忘记了，我总是忘记了，那留在岁月里的欢乐之钟，是不可能再次敲响的。
　　四月的微风轻拂过我的脸庞，我听见头顶上绿叶在哗笑：“他忘记了，他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