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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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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深冬子夜,空府外的魅妖兴奋地低低呜呜,聚了一坨在乱葬岗上游荡。
青衣童子低头站在一旁,哭丧着脸:“师父,我错了,这回扔过来的是个人,这帮朝天魅都乐疯了,光讨论吃法它们就讨论了半个时辰……”
他真是蠢死了,千不该万不该把空府隐在乱葬岗上,长雀城里怎么这么多幺蛾子……昨天一只妖,今天一个人,后天一只鬼,统统都往乱葬岗上扔,这鬼地方不会好了!
卿未墨未动,如玉的面容带了点愠色,再扫了自家徒弟一眼,瞬间,童子像是被火烧了屁股,挥着骨剑就冲了出去,对着朝天魅就是一顿仙诀伺候。
卿未墨收回眸光,落在躺于泥泞湿地的少女。
她的身形纤弱,眉心一抹红纹,衣饰虽染了大片的鲜血,依旧能看出质地华贵,灵识全无,是个凡人,胸腔的火灯似燃又灭,活不过今晚。
朝天魅,非上等灵识不食,何故盯着这么一个凡人?
卿未墨走近少女,拂衫下蹲,毫无顾忌地握住她的手,随后敛神,将他的神识灌入她体内,这是找到灵识最直接的方法,朝天魅不可能会对一个凡人感兴趣,她的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东西。
瞬间,少女全身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卿未墨找得极认真,一丝一毫都不放过,倏然,逼近深处,一股极强的凶气喷薄而出,好似狠恶的蛟龙,杀得他猝不及防,直接将他轰出五脏之外。
卿未墨瞬间震出,重重地摔在土埂上,童子慌忙去扶,却发现自家师父脸色煞白,直接吐出黑血,他瞬间慌了:“师父!这……这姑娘是什么来历,居然能伤着您?”
“无事,我小看了这个凡人,因而被轰出来了。”卿未墨拭去血迹,却忽然笑了:“真有意思,豆沙,你可知道这个凡人藏着什么?”
童子不解地摇摇头。
“这个凡人自小被灌入了千年凶兽的一抹荒魂,一岁一年地养着,如今这凶兽怕是快化形了。”卿未墨极深的眸发着亮,笑得愉悦,“委实少见啊,上千年过去了,为师倒没见过如此精进的仙法神术,妙哉。”
卿未墨这厢说得兴奋,童子却听得快吓死了,什么凶兽?还要化形了?他这师父上回的伤还没好,这回又要作死了!他伸手还想去拦,卿未墨却理都没理,径直起身,俯身将少女抱了起来。
少女身形纤弱,轻如飞鸿,或许是太冷,又或许是自保,她整个人无意识地紧贴着卿未墨,几乎将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
童子眼睁睁看着自家师父扬长而去,瞬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
不妙,空府要被千年凶兽填平了!
【二】
这一夜,童子过得提心吊胆。
早起顶着黑眼圈,他颤抖地跑到卿未墨屋外叫唤:“师师……父,您还没死吧?”
卿未墨推门而出,仍穿着昨夜那件极薄的青长衫,青丝长而微乱,一副懒散的样子:“去打盆水来,那个凡人要醒了。”
童子以为凶兽要化形了,吓得根本不敢靠近半边,打了水来就再门外探头看,生怕那姑娘醒过来就咬他一口。
卿未墨伸手将水画符,打入少女眉心,瞬间,少女睁眼,眸光无神。他又捏住她的下巴,将一碟血灌入她的口中。
童子闻出不对劲,哀哀叫着:“师父,您又作死了,把自己的血灌给她喝,万一她真被那只凶兽吞下肚,您不是又要反噬了吗!”
卿未墨笑了:“慌什么。”
话虽如此,但他手里半分劲没松,依旧捏着少女的下巴,眯眼观察她的动静,瞬间,少女慢慢回神,眸光渐渐有了光彩。
——啪。
卿未墨还没反应过来,迎面就挨了结实的一巴掌。
童子也懵逼了。
“放肆!”那少女先打了他一巴掌,又立刻拍掉他的手,黛眉紧皱,虽虚弱,却仍挣扎起身,苍白的玉容浮现出愠怒的红晕,“登徒子!混账!”
童子僵硬地瞥了一眼自家师父,卿未墨已经怒了几分,衬得脸上那五个红指印更明显。
无兮虚弱地挺直身板,费力支撑起意识,站在她眼面前的,就是方才轻薄她的男子,她不敢掉以轻心,反手伸进华贵的服饰,摸到藏于身后的匕首。
卿未墨自然也察到了她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支开豆沙,与少女隔空对峙。
无兮紧握着藏于身后的匕首,死盯着卿未墨,意识却不由自主地逐渐涣散,眼前卿未墨的身影化成了几重,一阵阵的混沌席卷她的全身,似乎要拖她进入无尽黑暗。
恍惚间,深冬的冷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来,吹得她浑身发颤。这个地方看上去像是个府邸,可外面却又太安静,静得好像只剩下他们三个,再无任何人。
她没有死。
可“它”曾说过,她昨夜应死。
恍惚间,藏匿的匕首像是有了生命,忽而从她手里逃窜出去,直接落在卿未墨手上。他拿到匕首,正反扫了两眼,忽而挑眉:“皇家的东西,小姑娘,你是什么人?”
无兮又惊又怒,身子摇摇欲坠,虚弱得几乎昏过去,却又凭着一股垂死的倔气支撑。
卿未墨兴趣更加盎然,昨夜留她下来,他便发现她眉间的红纹是禁锢凶兽荒魂的诀,而现在冒出来的这把碧石匕,又是仙神给予临朝皇室的四神器之一。
他忽而靠近,仗着身形修长,居高临下地逼到她眼面前,墨深的眸半眯,似乎是生了什么恶趣味:“让我来猜猜,你身负皇室神器,眉间又点缀红纹,或许我应该尊称一声——”
“朝臻公主?”
无兮脸色瞬间沉下来,眼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吞了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民间传言,朝臻公主乃孤星问世,一旦魂断,便是灭朝之时。”卿未墨的语气轻柔又薄凉,好似乐见其成,“身负这灭朝的噩梦,想必公主活得生不如死吧?”
无兮怒极,面若赤红。
此人字字诛心,却又无法辩驳。
胸口的疼楚钻心翻涌,逼得她摇摇欲坠,几日逃亡的疲惫、过重的伤势与被诛心的话语如汹涌海水翻涌而来。
无兮的面容渐渐转为苍白,语气低而哀:“你猜得没错,我确是朝臻公主,如今我手无缚鸡之力,生死不过在你的挥手之间。”
“求死?”卿未墨那狭长而漂亮的眼眸瞥了她一眼,又凉道,“朝臻公主,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卿未墨从不做亏本之事,等我尽兴了,你再死还来得及。”
甩下这句话,他便负手而去,一副肆意至极的模样。
无兮怔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