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牛奶苏

6、Chapter 5

　　小时候，一句对不起是很难说出口的。

　　因为我们，还不够成熟，害怕犯错，害怕承担后果。但也是因为这样，它成了儿时最真诚的话语，它总能让你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和你重归于好。

　　而当你长大后，同样的一句话，却早已没了份量。

　　-------2011年10月1日

　　***

　　场馆外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雨还在下。

　　微风夹着雨珠扑面而来，沈泽微长的刘海被风扬起，湿漉漉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汗水，密密麻麻的布满了他的额头。

　　林蒹葭一开始还挣扎着，想自己下来走。看沈泽一言不发，也就任由他背着自己。他慢慢将体重压在沈泽的身上，这是一个十五岁男孩的背脊，那么年轻，不够结实，略显单薄。此刻却给人无比的安心，眼前的整个世界被他撑起，随着他的脚步，一起一伏。

　　沈泽这个人，明明是冷着一张脸，却就像是有魔力般，总是给人以心安的感觉。

　　等到了医务室的时候，林蒹葭感觉脚上火辣辣地痛感已消去大半。

　　“怎么伤的？”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细长的丹凤眼。

　　“打篮球，落地时伤到脚踝了。”沈泽把林蒹葭放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回答道，“是跟腱断裂吗？”

　　女医生揣着口袋慢慢走了过来。

　　“这样疼吗？”她抬起林蒹葭的脚，捏了捏脚踝的骨头。

　　“嗯... ...还好。”林蒹葭只是眯了眯眼，但是明显没有刚刚那样疼了。

　　随后她又让林蒹葭屈了屈脚背。

　　“严重吗？”林蒹葭小心翼翼地问道。

　　“应该只是跟腱拉伤，注意休息就好了，”女医生一边嘴里叮嘱着，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

　　“结合外擦药酒，内服跌打丸、消炎止痛药物，后期无不适感就可以试着走动了。”

　　林蒹葭松了一口气，连声对女医生道谢。

　　“那好，我先去取药了，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吧。”

　　女医生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空旷的医务室很快只剩下他们两人。

　　沈泽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林蒹葭被他看得有些发毛。

　　“篮球赛快打完了吧？”为了缓解严肃的气氛，林蒹葭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又是一阵尴尬。

　　林蒹葭以为他还在为黄毛的事情生气，只好解释道：“其实... ...其实那人没打脏球，我
　　没想到他会在空中拦我，所以直接撞他身上了。”

　　“对了，医生刚刚也说了，我的脚也没伤多严重，只是拉伤，不用打石膏... ...所以... ...”

　　“所以你这是在为他求情？”沈泽挑眉。

　　看当时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林蒹葭确实担心沈泽事后会去找黄毛算账。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再打起来... ...”林蒹葭小声嘀咕着。

　　“不关你的事。”

　　“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林蒹葭有些急了，反驳道：“好歹我们是一个篮球队的，你出去找人干架，回头人家再报复回来，吃亏的还是我们啊。”

　　“再说了，我的脚真没事，只是当时那一阵儿有些疼，现在基本上都没什么感觉了，不信你...嘶-------”说着，林蒹葭动了动脚腕，却引来阵阵刺痛。

　　沈泽皱眉，心中又是一紧。

　　也许真是自己冲动了，篮球本就是热血运动，免不了肢体接触、磕磕碰碰，受点伤也很正常，更何况大家都是男生，还不至于像女生般柔弱、一碰就倒。再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一中篮球队长的为人大家都有目共睹，虽然黄毛顶着一头杀马特，一脸不羁的模样，但手脚不干净的球员他是断不会让其上场的，也许真如林蒹葭所说，这次只是个意外。

　　“对... ...对不起。”沈泽轻声说。

　　“啊？”林蒹葭注意力全在自己的脚踝上，面对突如其来的道歉，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沈泽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再没了之前的理直气壮，垂下的刘海遮住了他游离的目光，似乎不想让人看穿心底的想法。林蒹葭忽然觉得，眼前这只平日里腹黑的狐狸其实挺可爱的，忍不住想逗逗他。

　　“你刚刚说什么？”林蒹葭故意打着哈哈。

　　“没什么。”

　　“真的，我没听清，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林蒹葭把手放在耳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沈泽白了他一眼，站起身。

　　林蒹葭以为他要逃跑，飞快地抓住了他的篮球衫。

　　谁知一下子用力过猛，沈泽被他扯着顺势往前一倒，两人双双栽倒在病床上。

　　林蒹葭吃痛地叫出声。

　　为了不压着他，沈泽立马将双手撑在枕头边，整个人以一种暧昧的姿势趴在林蒹葭身上。

　　半晌，沈泽才压低声音，说道：“对不起。”

　　身下的男孩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呆呆地望着他，黑色的瞳孔中倒映出自己愧疚的脸庞，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也许是故意设陷阱让他参加篮球赛，也许是明白恶作剧闹过了头令他受伤，又也许是一时的良心发现... ...总之，他想要弥补点什么，包括自己，也包括林蒹葭。

　　林蒹葭看着沈泽帅气的脸近在咫尺，不适应与人这么近距离交流的他，一时间心跳不自觉加快，耳朵瞬间烧起来。

　　“没...没关系的...”

　　小时候，一句对不起是很难说出口的。

　　因为我们，还不够成熟，害怕犯错，害怕承担后果。但也是因为这样，它成了儿时最真诚的话语，它总能让你觉得，眼前这个人是真的想和你重归于好。

　　而当你长大后，同样的一句话，却早已没了份量。

　　两人保持着这个姿势许久，林蒹葭被压着有些不舒服，不自觉地挪了挪身体。

　　沈泽这才反应过来，气氛有多么尴尬。刚准备起身，却发现林蒹葭扔攥着自己的篮球衫没放手，于是心中又生一计，谁让他刚才捉弄他来着。

　　他故意将头向林蒹葭敏感易红的耳朵处压下来，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泽还是那个沈泽，老狐狸还是那个老狐狸，林蒹葭刚刚才萌生的好感瞬间被磨灭得一丝不剩。

　　沈泽嘴里时不时地呼出热气，烫得林蒹葭满脸通红。

　　林蒹葭刚想推开他，门外却传来喧哗声。

　　“怎么样啦？怎么样啦？”邓韬突然夺门而入。

　　沈泽立即起身，神色如常，似乎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看见病床上的林蒹葭，邓韬便扑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小林子，怎么样啦？你没事吧？不会摔瘸了吧？”

　　“呸呸呸，说什么呢？别咒我家林妹妹行吗？”段宗其反驳道。

　　林蒹葭被他们弄得哭笑不得。

　　“可是小林子你脸怎么这么红啊？难道脸也伤了？不会是发烧了吧？”邓韬担心地问。

　　“额...天气有点热，有点热... ...”说着，便气呼呼地瞪了沈泽一眼。

　　当事人一脸淡定，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可是今天下雨，挺凉快的啊。”邓韬有点纳闷。“对了，小林子你脚怎么样了，伤得不重吧？”

　　“只是拉伤，别担心。”林蒹葭无奈地安慰道。

　　“是我这个队长的失职，你还不熟练跳投，不该勉强你的。”顾松是个严谨的人，凡事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实施，如若他这个队长安排得当，是断不会让队员受伤的。

　　“队长... ...”

　　“哎，林妹妹，都怪我，是我没在意训练细节。”段宗其摸了摸鼻子，说。

　　“是我不好，小林子，对不起，我不该拉着你进篮球队的，早知道我... ...”邓韬说。

　　“医药费。”沈泽打断他。

　　邓韬愣了愣，本来是想跟着风安慰几句，没想到沈泽却在这儿等着他。

　　他瘪着嘴说：“小林子，你放心，你受伤医药费我都包了，直到你康复为止。”

　　林蒹葭一脸感动地看着大家，说不出话来。

　　可怜的邓韬又是早餐快递员又是医疗兵，一人身兼两职务，责任重大啊。

　　此刻，邓韬口袋里的钱包已吐血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