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牛奶苏

2、chapter 1

　　“蒹葭，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葭吗？”

　　“不，是‘蒹葭四泽风露冷，有此美德如芙蓉’的蒹葭。”

　　-------2011年9月1日

　　***

　　开学第一天。

　　“...高一10班，小泽，这呢！”邓韬站在教室门口，兴高采烈地向沈泽招着手。

　　沈泽不耐烦地瞪了一眼他，迈着长腿进了教室。

　　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外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日本某女明星呢，但从幼儿园起邓韬就这样叫他了，现在喊多了也就习惯了。其实有些时候他也纳闷，自己冷若冰霜的性格与邓韬的热情似火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也不知怎么就成了打不散的铁哥们儿。

　　邓韬一进教室就开启了自来熟模式。

　　沈泽没搭理他，径直走向了最后一排，停在了教室角落靠窗的位置，却发现座位上已经坐了一个男生。

　　座位上的人见状，急忙站起身，慌乱中带起课桌，弄出一阵叮叮哐哐的响声。

　　“同学，你，你好... ...我叫林蒹葭。”像是被老师抽中提问的学生，男生涨着一张通红的脸，说话有些结巴。

　　是他，还真是有缘。

　　看着他窘迫的样子，沈泽不禁勾了勾唇角。

　　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沈泽。”两个字，并没有太多的互动，沈泽神情自若地坐在了林蒹葭的旁边。

　　林蒹葭悻悻地坐回凳子上，莫名地感觉这个同桌不好相处啊。好在邓韬一蹦一蹦地跑了过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小泽，我要跟你坐一起！”

　　“我已经有同桌了。”沈泽漫不经心道。

　　“小泽，你不爱我了！”邓韬装作一脸伤心地样子说。

　　“要不...我换个其他位置...”林蒹葭试探地说。

　　“不用。”又是两个字，把林蒹葭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不得不说沈泽的气场真的很强，明明是面无表情说着话，可偏偏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你丝毫不敢侵犯他的领域。

　　邓韬赌气似的冲沈泽做了个鬼脸，转头冲林蒹葭一乐：“嘿！同学！你好，我是邓韬！”

　　邓韬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眼睛会眯成一条缝，看起来就像□□熊，亲切感十足。

　　“你好，我叫林蒹葭。”林蒹葭礼貌性地摆了摆手。

　　“你就是林蒹葭啊，我还以为是个女生呢，”邓韬露出惊讶的表情，又说：“我当时还想会不会是个大美女呢，哈哈哈... ...”

　　林蒹葭尴尬地附和他笑了笑。

　　邓涛一边乐，一边坐在了林蒹葭的前一排。

　　“没事，变不成大美女，是个小帅哥也行，以后就由我邓小爷罩着你... ...”邓韬自顾自地聊得很嗨。

　　林蒹葭瞥了眼身旁的冰块儿脸，可人家充耳不闻，淡然地玩着手机。

　　整个教室一会儿变冰窖，一会儿变火炉，林蒹葭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进退两难。

　　高一新学期，班主任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带着一副黑框眼镜，不苟言笑。

　　“首先，恭喜大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友中10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兼化学老师，我叫熊一平。”

　　熟练的开场白，冷静的话语声，无一不体现着这个班主任的成熟与老练。

　　“既然来到班级，你们就是一个集体，共享荣誉，共历磨难。那么接下来就请大家上台做个自我介绍吧。就从我左手边这排开始吧。”

　　坐在第一排的是个小个子女生，竖着高高的马尾，留着浅浅的刘海。

　　“大家好，我叫尹初黎。爱音乐，爱朋克，很高兴和大家做朋友。”女孩的大眼睛里闪着自信的光芒，精致的面容令所有男孩都离不开视线。

　　“我知道班级里有许多学霸大神，”说到这的时候，女孩的眼光微微瞥向了看最后一排,“不过我会跟这个班级一起努力一起成长。”

　　自信满满的发言，令林蒹葭不禁有点紧张。

　　等轮到自己的时候，早已把昨天刚背的演讲稿忘得一干二净。

　　“额...大家好，我叫林蒹葭，很高兴... ....”一抹微红顺着脖颈爬上他的耳朵。

　　“蒹葭...哈哈，怎么取这么个娘们唧唧的名字...”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这么一句，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响起了嗡嗡的嘲笑声。

　　本来就紧张的林蒹葭，这下更是羞得涨红了脸，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

　　唏嘘声中，有人玩笑般地吼了一句：“蒹葭，是‘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蒹葭吗？”

　　引得大家哄堂大笑。

　　林蒹葭的红得脸快要滴出血来。

　　“不对，”清亮的声音回荡在教室里。

　　林蒹葭猛地抬头，却发现说话的人是沈泽，他的同桌。

　　“是‘蒹葭四泽风露冷，有此美德如芙蓉’的蒹葭。”

　　议论声慢慢小下来，大家相继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从最后一排的座位上慢慢站起身，拨了拨眼前细长的刘海，露出熠熠星辰般的眼睛，微笑道：“大家好，我叫沈泽，很高兴认识大家。”

　　话毕，教室里又炸开了锅。

　　“他就是沈泽啊，今年友中红榜上第一名！”

　　“以为是个书呆子，没想到这么帅啊！”

　　“听说他父母都是商人，完全是个富二代啊！”

　　... ...

　　舆论顿时转向了刚刚发言的俊俏男生。

　　林蒹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匆匆从讲台逃回座位，长吁了一口气。

　　沈泽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同桌好像还挺有意思的，心里这样想着，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如上帝雕刻一般的精致脸庞，此刻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这引得班上的女生们又是一阵尖叫。

　　紧张的自我介绍便在围绕沈泽的八卦和林蒹葭的小尴尬中结束了，正如尹初黎说的那样，10班确实是个学霸班，虽说是随机分班，但是红榜上的前三名都在，实力已经拉出其他班一大截。
　　熊一平这个班主任其实也是捏一把汗的，毕竟第一次带学霸班，教学方式与学习进度都得有所调整。

　　当他拿出化学课本往讲桌上一放时，大家也都停止了嬉笑，认真听起课来。
　　林蒹葭这才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左手边的人，想问问他刚刚说的诗句是什么意思，但又怕别人嫌自己没文化。

　　沈泽注意到他躲闪的目光，以为他要道谢，淡然地说道：“不客气。”

　　林蒹葭一愣，片刻后才连忙说：“刚才谢谢你啊。”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多余的话语，颠倒的对白。

　　其实这个女孩子气的名字是林蒹葭过世的父亲给他取的，父亲是县里的教书先生，当时并没有想那么远，只是觉得“蒹葭水草”意喻卑贱，却又坚韧如丝，无论生于何处都能茁茁成长。
　　父亲去世后，本来就不宽裕的家庭，变得更加拮据。母亲没什么文化，在县城开了个水果摊，日子还算过得去。好在林蒹葭是个争气的孩子，从名不经传的县初中考上了大名鼎鼎的友中。

　　班主任时不时地推着黑框眼镜，嘴里念念有词。林蒹葭看着身边形形色色的同学，内心有点动摇了，也不知道考上这里是幸运还是不幸。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聪颖过人的智慧，没有声名显赫的家世，比起身边的人来说，他就像一只寄生在墙角的蝼蚁，一旦脱离了这个优秀的集体，他就什么也不是。

　　林蒹葭又看了看沈泽，他的同桌，微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眉眼，令漆黑的眸子变得更加深邃，一脸的超脱淡然。

　　耳边似乎又想起了刚刚的那句“蒹葭四泽风露冷，有此美德如芙蓉”。

　　应该是在说人的心灵美胜过外表皮囊吧。

　　蒹葭虽微，有此坚韧生存的美德便胜过芙蓉美景。

　　看着他，林蒹葭心里慢慢安定下来。既然能考进这所学校，那就证明自己是有实力的，大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线，这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也许这里也不错，林蒹葭心里这样想着。

　　至少这个同桌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