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路人拾遗

51、感染

　　正在林柏意识模糊之际，一种自骨骼深处而来的胀痛无限放大，彻底挤走了林柏最后一丝清明。

　　伸手可见自己清晰的掌纹，可是除却自己以外确实一片漆黑。林柏确信自己还身处那个寒潭，可这片黑暗又是哪里？

　　忽然间这个黑色的空间爆发出刺目白光，待到林柏反应过来周围变成了一处灾难后的商场时，这个空间的“主角”也总算是登场了。

　　一道白色的身影闪过，林柏有些诧异地抿紧了唇。那是一个全身覆满白色骨甲，和他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林柏”。

　　惊讶之余，这幅似成相识的光景在另一只全身火焰围绕的丧尸出现后彻底让林柏回想起了这段脑海里的记忆。果然，“林柏”和火焰丧尸一路火光四射打到一个角落，身材魁梧的火焰丧尸将本来就不堪重物的地板直接击穿，两人坠下底楼的仓库层。

　　坠落的抨击声带起大片烟尘，林柏只是跟着那个自己一起从那个断口落到了下一层。

　　和当初自己经历的事情一样，那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丧尸只知道往前冲，两米高的一块小山硬是走近了窄小的通道里……

　　林柏知道击败它不过是时间问题，他所在意的只是之后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自己记忆里缺失的一段，没有记错的话，是从安然出现后开始的。

　　这个空间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林柏现在大概明白了它应该就是自己大脑深处的记忆，至于现在能以第三人称来重温这段记忆可能还是拖了外面可能重度昏迷的身子的福。

　　没过多久，气势汹汹的入侵者就伤痕累累，火焰丧尸倒在地上，身上跳跃的火焰的势头也开始一点点熄灭。处于旁观状态的林柏的视线清晰地捕捉到了各个路口忽然出现的士兵，从行动过程来看，一切都体现出了他们的训练有素和专业性。

　　正是那颗特质的金属球，趁着“林柏”的注意力还在火焰丧尸身上时，被精准地丢在林柏脚下。

　　当时“林柏”的视觉、听觉乃至于触觉都失灵了，不过现在林柏倒是能从另一个侧面看看自己当初的惨状。也正是自这里开始，林柏发现周围的景物都有些模糊了，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破碎一般。

　　果然，即使是模糊的人像，林柏也能认出的的确确是安然在那个自己面前蹲下，用一根粗针管直接取走了一管心脏内的血液。

　　“对不起……”

　　时隔几月再听到这声没多少诚意的道歉，林柏却已经是没多大的反应，只是皱起了眉，因为接下去的发展才是林柏真正想弄清楚的，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除了控制骨骼的生长，他还掌握了像火焰丧尸那样控温、控火的能力。

　　大概是受“林柏”的精神状态的影响，周围的环境开始混沌起来，声音逐渐淡出。林柏眼睛一眨不眨只顾盯着地上的自己，生怕漏掉什么不经意的细节。

　　一个没有丁点声音的环境下，发生在“林柏”身上的细微变化都在被无限放大。

　　覆盖在骨架上的血肉就像冰雪遇见太阳，轻而易举的就从“林柏”身上脱落，无论从那个角度看，这样的酷刑带来的都只是剧痛。

　　果然，地上的“林柏”开始翻滚，在地面留下大滩的血迹。

　　那些爆炸中产生的气体看上去不只有麻醉和破坏一些技能的作用，最致命的地方看来就在这里。林柏当时在昏迷后就失去了记忆，自然不记得自己受过这么一段血腥的折磨。

　　不过很快，“林柏”因为剧痛攥紧的双拳重重打在了地面，静谧的空间突然出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悉索声音，一条条白红相间的细线从“林柏”的脊椎骨攀附到了全身。

　　破坏与修复，这便是“林柏”现在正在面临的东西。

　　尽管身体开始自发地对抗突如其来的崩坏，但是看上去修复的速度并没有一点点侵蚀的速度快，眨眼间的功夫“林柏”就连手指骨的关节都裸露在外。、

　　无论怎么看，这似乎都是一场必死的局。

　　林柏知道接下去也许才会是最大的转折，目光不自觉放在了地上另外一具模糊的躯体上，是那只火焰丧尸。

　　既然自己能获得火焰丧尸类似的能力，那当时自然一定在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必然的联系，看上去林柏的隐隐猜测正要得到证实。

　　“林柏”大概是被疼痛消磨完了最后的耐心，一双骨爪不作犹豫便扣进了火焰丧尸的咽喉，不管它之前还有没有一口气在，这一下之后都只能变成一具彻彻底底的尸体。

　　受制于药剂的限制，“林柏”只能在地上把自己一点点挪向右手扣紧的目标处。

　　林柏看到地上那个自己的眼睛变成了刺目的红色，与向来冰冷毫无生气的银色不同，这抹鲜血般的红色叙述着接下来疯狂的一切。

　　林柏亲眼看着从前的自己贪婪地一口口吮吸着火焰丧尸的血液，啃噬他的骨肉……

　　最后掏出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就像千万个低等丧尸那样，迫不及待的几口吞吃完毕。

　　林柏虽然不在意自己曾经咬伤过人类甚至在他们活着的时候撕碎他们的身体，但从未干过生啖活人的事情，就算是对象换成了一具失去生命的丧尸，林柏还是觉得从未有过的反胃。

　　还在啃食尸体的“林柏”忽然抬头，沾满血迹的脸颊上浮现一个残忍的笑容。

　　被属于自己的笑容晃了神，又一阵天旋地转之后，林柏看到的是熟悉的洞窟墙壁。

　　疼……梦里自己那种血肉消融的滋味仿佛被带回了现实，林柏恍惚着伸出自己的右手，上面还残留着一连串清晰的齿痕。

　　糟了，那头狼……

　　林柏猛然坐起，不顾有些僵硬的身体，慌乱地环顾四周。

　　没有那头狼……不，不对。林柏刚迈出一步就差点被脚下又茂盛了许多的植物绊了一跤，这些原本齐脚踝的植物现在居然已经长到了大腿根。

　　如果林柏刚才没看错的话，那些茂密的植物之间似乎躺了一个人。

　　拨开碍事的植物叶片，林柏手心和小腿上又被尖利的刺划破数道口子，伤口刚滴落的血滴就被吸收的干干净净。

　　林柏暂时没工夫管这些奇怪的植物，他只注意到了躺在植物丛里生死不明的封祁。

　　“封祁！”

　　林柏扳过封祁的脸，只见他唇色全白，睫毛和细微的汗毛上都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伸手去探封祁的鼻息没有任何反应，林柏抿紧嘴唇，不知道自己这次昏迷了多久，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封祁在那样的身体状况下还敢单枪匹马下水。

　　林柏伸手再探封祁的脉搏，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自己和封祁的关系算不上出生入死，如果这次封祁真的命丧在这里，恐怕林柏一辈子都会背上甩不掉的包袱，让一个无缘无故的人因为自己不成熟的计划而牺牲，这绝不是林柏的本意。

　　“喂，封祁。”林柏捏着那截冰凉的手腕，似乎是感受到了细微的跳动，忙有些慌乱地把那截手腕贴到了自己耳侧。

　　几乎是在确定跳动的一瞬间，林柏紧绷的所有神经一下子被释放，接着连忙扒下封祁身上结了冰渣的旧衣服，可林柏自己浑身上下也只有一条还算干燥的长裤，拖下来给封祁穿上之后只能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一点点热起来的拥抱渐渐缓和了封祁僵硬的躯干，林柏听到怀里的人传出微弱可闻的呼吸声后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

　　林柏掰开封祁攥紧的拳头，里面还握着一把染血的骨刀。

　　抽出武器，林柏又摩挲着封祁持刀的右手心，那里应该是由于用力过度崩开了一个大口子，伤口由于低温已经停止流血了。

　　不对——

　　林柏心里咯噔一下，那道刀伤并不纯粹，把封祁微微缓和冻僵的手拿到自己眼前仔细辨认后，林柏才冷静下来的心瞬间又乱了。

　　那是一个牙印。

　　一个不属于畸形狼的利齿的牙印。

　　脑海里有什么东西清晰地串联了起来，封祁用手里的刀刺进了那头畸形狼身上真正的致命处，那里……几乎能确定就是林柏忽视了许久的那具丧尸的躯体。

　　怀着最后一丝期望，林柏有些残忍地破坏了伤口表面的一层薄痂。

　　照理说在这样低温的洞窟里面，伤口不会腐烂，可封祁被咬伤的地方掰开后已经是有些腥黑，凑近还能闻到腐烂的气味。

　　封祁被感染了，但是林柏并不想就这么下定论，最后的努力便是打开封祁紧闭的眼睛。

　　昏暗的条件下瞳孔有些涣散，难怪恢复了温度后封祁的身体依旧僵硬……林柏有些无措地起身，怎么办，没有人知道一个感染了丧尸病毒的人具体多长时间才会变异，先不论因人体质而议的蔓延速度，就封祁现在不确定感染时间的条件下……

　　林柏不知道封祁和自己还剩下多少时间，但封祁还没有出现尸化的最后一项最致命的反应——全身器官衰竭。

　　就算是这样，就算是这样……

　　没有血清，林柏救不了一个感染了病毒的普通人。

　　立刻给封祁无痛的死亡，或者是经过一番垂死挣扎过后的死亡，林柏做不出抉择，这是一道亡命题……

　　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后都得不到安宁，林柏觉得封祁如果还清醒，一定会做出这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