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魂录》五零弦

15、第 15 章

　　宋清和谭九飞快地踩着冰跑过去，虽然鞋底直打滑，但是危急之中似乎跑得更快了些。

　　待跑到距离坠落点还有五十米的地方，宋清右臂聚力，掷出长弓，正正把串起几个人的绳索钉在石头上，防止他们继续下滑、滚落致死。

　　然后他们一口气跑到冰川的悬崖下面，把几个人都松开来。

　　普布和旺堆最先平静下来，三个学生虽然怕得要死，但是面临大事时反而会在互相鼓励中有临危不惧的镇定感。

　　然后宋清和谭九带着几个人一起往贡嘎寺的方向跑。

　　刚跑出去几步远，却见冰川下走来一个人，步伐不紧不慢的，像是来冬游，而不是来登山，更不是来杀人的。

　　宋清和谭九把几个人挡在身后。宋清目光如炬：“格朗向导，我劝你最好放下屠刀，即使不能立地成佛，但至少灵魂能少一些折磨。”

　　格朗向导说：“我以前带过很多人进山，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

　　宋清说：“就在刚才。”

　　她把长弓握在手中，然后将弓上残留的巨隼血液一甩，甩到格朗向导身上：“我本来只是推测，但是刚才巨隼的血找上了你，这是其一。而你的承认，则是确定你就是凶手的关键。”

　　格朗向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宋清，没有再说话。他向天空中吹了一声口哨，一只巨隼便出现在天边，但是只在天空盘旋，却不下来。

　　谭九问：“你又想做什么？”

　　那一声口哨完了，格朗向导摘下毡帽，黑黢黢的脸在黑夜里，显得一双眼睛尤为的亮。

　　“我原也没想养鹰，更不想在这山里。但我没得选。”他说着扒开自己的袍子，把棉服和里衬一件件脱掉，袒露出自己的胸膛。然后他忽然举起镶着宝石的小刀，刺向自己的心脏。

　　这时天上的巨隼闻到血腥味，从天空上飞了下来，一口叼走了他的心脏。

　　小梅和齐宁直接叫了出来。

　　宋清挡在他们面前，不让他们去看：“恶人恶报而已，不用惊慌。”

　　谭九却还有一事非常担忧：“那杨叔呢？我们之前不是猜测杨叔也是格朗向导的同-党吗？”

　　宋清把弓立了起来：“那三十二滴血，回来了三十一滴，只有在格朗向导身上的一滴，所以杨叔至少应该没有养过巨隼，甚至连接触过都没有。那他应该也不是杀人凶手。我猜测，即使他与格朗向导是一伙的，他也不是直接动手的那个人。”

　　宋清转过身去看僧人和学生。

　　普布旺堆和三个学生惊魂甫定，都有些紧张，连身体都有些虚，但是总归是活了下来，大家心里都还算高兴。

　　普布问：“还会有人来杀我们吗？”

　　宋清道：“不会了，都死了。”然后她对学生说，“这样吧，今晚你们再在寺里住几天，等过两天我办完事情，就送你们下山。”

　　“不能明天就下山吗？你们这件事非办不可吗？”小梅可怜巴巴地问。

　　宋清点点头：“是的，必须把事情都办完。”

　　——
　　回到寺里，大家都累的浑身瘫软，心里绷得紧紧的弦突然一下子松开，都困得不得了，于是连普布和旺堆也几乎是倒头就睡。

　　宋清和谭九在巡视过寺庙之后，发现确实没什么东西，就又回到一楼大堂，准备在一楼守夜。

　　做完这些，宋清才来得及看她的包裹。

　　紫檀木盒不见了。

　　宋清脑子里登时一片空白，然后她迅速冷静下来，对谭九说：“木盒丢了。”

　　这个木盒宋清看的和她的生命一样重要，如果不是为了出去救普布他们，宋清是绝不会让它离开她身体一米的。

　　谭九这才感觉出，刚才的一切非常奇怪，而且来得实在是太轻松了。

　　“调虎离山计？”谭九说，“他们想用格朗向导引你出寺，然后回来偷你的木盒！”

　　宋清一时间脑子转得非常快：“不对，应该是我弄反了。我们一直以为是格朗向导和杨叔困住了雪爷和雪鹰，他们养邪物在先，害雪爷在后。但你想想，他们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人，怎么会想到要困住雪爷呢？更重要的是，所有人之中，别人要这个木盒都没用，只有雪爷有可能知道这个木盒和里面装的东西。所以应该是雪爷指使别人，而不是别人困住他。”

　　“但也有可能是想要杀你的人，提前养了邪物，想要杀你。至于木盒，他们或许听雪爷说过，认为重要，才会来偷。”

　　“不对。”宋清说，“第一，这个盒子是几个月前的事，而他们杀人是几年前、甚至更早就有了，那些巨隼的年龄，有的甚至有六十岁，所以不可能是为了杀我和夺木盒才养的。第二，他们的目标根本不是杀我们。你感觉不到吗？他们刻意避开了我们，每一次都把我们引走，或者有我们两个在他们就不动手，甚至不惜牺牲格朗向导，就是为了让我们掉以轻心，赶我们走，所以这个人根本不想杀我。”

　　“所以你觉得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是雪爷？”谭九道，“可你为什么能肯定雪爷就一定不会杀你呢？”

　　宋清说：“起初我一直以为巨隼是邪物、养巨隼的人和他们控制的魂也是邪物，所以我提前预设了他们不能进贡嘎寺。但他们进来了，我就把他们当成是极凶之物。但我忘记了，如果不是邪物、而是灵物，就能进寺了。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小梅会看到背弓的人，而你能在窗户上看到十二个魂魄的脸。而能做到这些的，在这座山上，就只有雪爷了。其次，如果他想杀我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想办法赶我们走，而应该直接用巨隼和雪鹰攻击我们。”

　　谭九感觉背上凉凉的。他以为，只有被称为“邪物”的东西，才会做挖人心掏人腹这些残忍不堪的事情。“那我们怎么去找你的盒子？”

　　宋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杨叔给她的平安符从背包里掏出来拆开，原来这个平安符里包着的并不是什么符文或香草，竟是一根银色的羽毛。

　　“你记不记得杨叔说，带着这个平安符可以平安进寺平安出寺？这应该不是一句保平安的话，而是里面有什么让格朗向导和巨隼辨明身份的东西。”

　　“这是雪鹰的羽毛？”谭九很诧异。

　　宋清拉过谭九的手，从他指头上割了点血，滴在那根银色的羽毛上：“一试便知。”

　　果然那羽毛一碰到谭九的血，马上全部染红，像一团烧起来的火焰，而不是像巨隼碰到谭九的血时成为一团黑烟。

　　谭九收回手，看都没看伤口，直接抱着臂逗宋清：“你的血不也能用吗？又用我的。”

　　宋清目光朝向谭九缠在手腕上的怀表，不轻不重地说：“喂你的血蝶了。”

　　谭九看着宋清的肩膀，收了他一贯的皮，脸上的笑容也换成认真和踏实：“对了，对不起。”

　　“为什么不是谢谢你？”宋清淡然一笑。

　　谭九把手掌摊开：“之前你的弓碰到我的伤口时我能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今天我闻到你的血之后，发现我们两个可能是同一类人。而因为你把我当做想要杀你的人之一，说明我们两个的武器、或者血是对立的。所以你的武器碰到我的血会疼，我的武器。”谭九把血蝶给宋清，“碰到你也一样会疼。我的血蝶埋在你的身体里，你应该是一直忍受着这种剧痛。可是我上次拍了你的肩膀，看到你凶神恶煞的眼神，还以为是你脾气不好。所以我向你说对不起。”

　　宋清一脸孺子可教地看着谭九：“你智商还不错，不如你拜我为师，我教你怎么用血？”

　　谭九往长凳子上一歪：“累的慌。等我把这事办完，我就回去睡觉，睡他妈三天三夜。还有这个血蝶你拿着吧，这样你也安心。”

　　宋清把血蝶推了回去，站起身：“不了，我们明天就下山，带学生一起回家。”

　　“不找雪爷了吗？”谭九问完马上反应过来。

　　这山上养雪鹰的人只有雪爷，现在杨叔却拥有雪鹰的毛，即使宋清对雪爷和杨叔是一伙的猜测是错的，也能循着杨叔的线找到雪爷。

　　她之前只是想着先上山，但或许以退为进，更能找到她那个盒子。

　　——
　　由于第二天又要赶在凌晨出发，宋清先上到二楼，让几个学生收拾东西。

　　小梅揉着眼睛哭了，齐宁和庄硕瞬间就清醒了，半点起床气都没：“不是说过两天再走？”

　　宋清道：“若你们不想走便不走，再在这里玩上两天也是可以的。”

　　齐宁赶紧说：“走走，要是能走马上走！”

　　庄硕差点唱起歌：“妈的这次回去我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浪费一粒粮食做一个行善积德的三好学生。”

　　齐宁冲庄硕撇嘴：“就你？先把你那挂的三门功课过了吧！”

　　庄硕老大不服气：“等着吧，我非考他妈三个一百分。”

　　“行，没考一百分就请我们吃小龙虾，还得是潜江的。”

　　“这有何难！”庄硕拍着胸脯。

　　一片欢乐中，小梅拽了拽宋清的袖子：“那刘元的尸体怎么办？我们能抬回去吗？”

　　欢乐的声音恍然静默。

　　宋清望了一眼窗外的星星。

　　小时候她的妈妈告诉过她，人死了就变成一颗星星，即使她不在了，也会在天上守护着她。

　　她见过她妈妈死去时的样子，皮肉分离，骨肉模糊，是为了从她身上剥掉魂魄采用的最残忍的手法。

　　这几个学生只见了一面就害怕和难过得受不了，他的爸爸妈妈呢？

　　宋清不敢想象。

　　她抚了抚小梅的头发：“把他在贡嘎寺葬了吧。”她补充，“几天之后，等我回寺，把他火化，再把骨灰寄给你。”

　　宋清在心里默默地想，几天之后，等她把学生的魂魄找到，解决掉杀人凶手，让他闭了眼，才能真正葬了他。

　　写到最后有点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