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見終情》玥染

5、5

　　戌時，官清玄換上一襲雪白長袍，手持清翎羽扇，靜立在窗櫺前。
　　案桌上，盞中火光搖曳，飄忽不定。
　　一旁的屏風上映著浮動光影，後頭，緩緩步出一名俊美少年，正是寒凌。
　　此刻的寒凌身著玄色輕衫，臉上噙著幾絲笑意，眸中疏影閃動、時明時暗，卻始終映著同一個人的身影。他將背後長髮鬆鬆束了一圈，露出明顯的鎖骨，並踏著輕巧的步伐，來到官清玄身後，柔聲道：「恩師，在想什麼？」
　　官清玄微微側身，對上寒凌一雙靈動的眼楮，須臾，溫文笑道：「為師還能想什麼？除了你，沒有其他人和事能令我如此上心了。」
　　「是徒兒不好，讓師父費心了。」寒凌挑起嘴角，臉上笑意更深，雙目彎成了兩彎月牙，表情無比溫柔。
　　官清玄靜靜端詳著寒凌的臉，半晌，伸出手，順了順平滑的領口，道：「真不錯，真好看。」
　　「……」寒凌不明所以的看著官清玄，一語不發。
　　「凌兒，師父要走了，凌玄山就交給你打理了。」官清玄柔和道。接著從袖中取出一條銀鍊，繞到寒凌頸上，扣住，道：「切記，不要過度操練，好好養傷，還有，千萬別將鏈子取下，明白嗎？」
　　「明白。」寒凌乖巧頷首，退了一步，拉開和官清玄之間的距離。「恩師請務必小心。」
　　官清玄點了點頭，接著將手在窗檯一撐，凌空而起，翻身躍入夜色中。
　　前往陰山的路程並不遠，約莫一柱香的時間便可到達，官清玄御風前行，不出多久，便看見了一群身著白衣的仙士道人。
　　官清玄收回靈力，翩然落地，刷開羽扇，緩步走向眾人。
　　有些眼力較好的弟子遠遠便看見了官清玄，連忙喊道：「仙尊！仙尊來了！」
　　聞言，所有人齊齊轉過頭，看向官清玄。
　　梁淺首先迎了上去：「阿玄！咦……寒凌沒來嗎？」
　　「沒來，我不準他來。」官清玄撢了撢身上塵土，小聲道：「我怕離得太近，傷口會產生反應，太危險了。」
　　梁淺微微頷首，沉聲道：「你不準他來，他難道不會偷偷跟上嗎？」
　　「不會。」官清玄篤定的道，「就算跟來了，我也會立刻發現。」
　　「欸？」梁淺愣了一瞬，道：「阿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
　　「我用鎖靈鎮，在寒凌身上預防了大量靈力，只要他有任何動靜，我都能感應得到。」官清玄平靜淡然的說道，梁淺則是不贊同的沉下臉，壓低聲音道：「你放了幾成？體內還剩多少靈力？明天之前能恢復嗎？」
　　「我放了四成，目前體內還剩四成，明天就能恢復十成。」
　　「……好，這件事別給其他人知道，先歇息吧，你臉色不太好。」
　　仙派集合的地點附近便有一間客棧，天色已晚，在確認所有人皆以到齊後，眾人紛紛運起靈力，移駕腳步。
　　官清玄也收起了羽扇，正打算召出風旋，這時，一股力量鉗住了他的手腕，將他騰空拉起，穩落在狹長的劍身上。
　　「阿玄，抓緊，你別再運用靈力了，我載你一程。」梁淺將官清玄拉到自己身後，低飛的長劍憑虛升高。
　　官清玄緊攬住梁淺的腰，由衷道：「梁淺，謝謝。」
　　「哈，都十幾年的交情了，客氣什麼，不過……這要是被寒凌看見了，我肯定被他記上一輩子……哎呀！阿玄你做什麼捏我？」
　　長劍因著兩人的動作晃了一晃，官清玄快速平衡身子，改勒住梁淺的脖子。
　　「啊啊啊！阿玄你冷靜！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
　　梁淺一邊掙扎，一邊維持著腳下的平衡，苦不堪言，而官清玄仍是緊縛著他的咽喉，只不過力道漸弱，到最後，變成了無力伏趴在肩頭。
　　梁淺頓下動作，輕聳肩膀，喚道：「阿玄……官清玄？」
　　趴在肩上的人沒有反應，似是睡著了，呼吸卻很不平穩。
　　梁淺繼續喚道：「清玄，你怎麼了？」
　　「……」
　　依舊是沒有反應，梁淺抓住了擱在自己胸前的手，這才察覺到了官清玄的不對勁。
　　「阿玄，你沒事吧？撐著點。」
　　梁淺放緩前進速度。見官清玄雙手異常冰冷，身子卻發熱癱軟，頻冒冷汗，看來是發燒了。
　　距離客棧只剩一小段路，梁淺索性將官清玄背起，降低飛行高度，好在三更半夜人煙稀少，除了道路兩旁懸掛的火紅燈籠偶爾會擦撞到兩人，其餘倒是還好。
　　這時，後方傳來微小的騷動，須臾，官清玄虛弱的聲音響起：「梁淺……明日辰時一到便出發……和十年前一樣，先在陰山外圍罩上結界，派人鎮守，然後……」
　　「好了，我知道了，你別操心這些了。好好休息，你發燒了。」梁淺打斷官清玄，將人往上一托，又道：「你是怎麼回事？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官清玄輕咳了聲，沙啞道：「來的時候路上風有些大，可能著涼了。」
　　梁淺納悶道：「風有點大你為什麼不用羽扇劃開？這又不耗多少力。」
　　「……」
　　官清玄默不作聲，將臉埋到梁淺肩上。
　　一間簡單大氣的客棧出現在前方。
　　梁淺嘆了口氣，停下長劍，跳下，推開客棧大門。
　　一進到內廳，眾人的目光便不約而同的飄向兩人，全都一臉愕然。
　　梁淺逕自走到桌前，取了兩把門鎖，並道：「明天辰時出發，內容和十年前一樣，多數人力守山，我和清玄進去。」
　　「梁仙主，你和仙首要隻身進去？你們一個徒弟都沒帶，這……」
　　「無礙，我們兩人便足矣。」梁淺漠然回應，隨後又道：「清玄累了，我先帶他去休息。」說罷，立刻轉身，頭也不回的踏上階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