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不可食用的土块

4、四

　　“大老远的把我折腾回来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你就不能稍微让我省点心吗？”

　　“点心？什么点心？”

　　金光瑶嘴角抽了两下，挂不住那副云淡风轻的假笑，伸手扯落薛洋的耳机，在他耳边大声喊道，“我让你长点心！”

　　“知道了知道了，就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这一脸的扭曲不知道还以为你便秘。”薛洋揉揉发痛的耳朵，见金光瑶一副拿自己没有丝毫办法的头疼样，忍不住露出恶作剧得逞之后的坏笑，笑着往他那边挪了挪。

　　金光瑶无奈地叹了口气，颇为心累地把耳机还给他，“我让苏涉接手你的行程是为你好，你总是和他对着干这可不行。”

　　“谁让他管东管西的？唠唠叨叨烦都烦死了。”

　　“……”金光瑶为爱岗敬业的苏涉同情地点满了一整间办公室的小蜡烛。

　　薛洋摆摆手，表示自己不想再聊这个话题，眼珠一转像是想到了什么，凑到金光瑶耳边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知道老头子为什么让你回来吗？”

　　“我知道，昨天晚上去父亲那就瞧见了。”金光瑶想起金子勋头上缠了一圈纱布的倒霉样不由得微微一笑，“被人拍到还传上了网，形象受了影响。父亲叫我回来也是给他往下压事。但我听苏涉说，你也参与了？”

　　“我不是我没有我没动手。”薛洋矢口否认到。

　　金光瑶一万个不相信，但也懒得戳穿他，只笑笑说，“金子勋那个人，吃了亏就不会善罢甘休忍下这口窝囊气，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回去，打人只是个开始。这次我能帮着做公关，下次可没那么容易遮过去了。”

　　薛洋深表认同，颇有些幸灾乐祸。

　　看他那样也能猜到这事和他有些关联，只是不知道他和金子勋一向过不去，这次怎么突然就插手那边的事了？金光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薛洋，企图看出些什么。薛洋无所谓地耸耸肩，拿起刚才金光瑶放在桌上的资料认真翻看。

　　几张薄薄的纸张再加上照片，拿在手里特别的轻。薛洋挑了几张照片拿在手里细细看着，照片中的人上身赤/裸身着黑纱，坐在椅子上闭目仰头，似在倾听。线条并不明显的肌肉凸出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却又显得柔和。光和影的对比恰到好处，将少年的清冷渲染做神祇的悲悯。

　　宋岚年纪虽小，镜头感却不错，在同批面试的人里面资质算高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得罪了金子勋，有很大的机率会被选入公司。薛洋咂咂嘴，觉得有些可惜了。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明面里没人说但背地里早就议论开了，都不用他多花心思去打听。

　　平时金子勋在公司里什么样大家都清楚，面试过了入选公司的新人基本上都逃不掉，动手动脚占便宜都是轻的。这批里面有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金子勋一见就动了心思，硬拉着那女孩子占便宜。那女孩子哭了几声见周围没有人出来帮她，知道逃不过，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进了休息室。正要得手的时候，宋岚却突然推门进来了。

　　这事他也是不知情，当时他是最后一个拍摄的，那姑娘哭喊的时候他还在摄影棚里呆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所以一进门看到两个衣/衫/不/整的人纠/缠在一起时，当下就愣住了。那女孩子见有人来羞得不行，拉起衣服匆匆跑了出去。

　　后面的事没人知道，但薛洋琢磨着，照宋岚那个态度来看，金子勋在被撞破之后没着急走，反而是对宋岚起了心思，估计还用工钱威逼利/诱了一通。

　　自己去的时候拍摄组其实是在准备拍下一套，金子勋要去安排现场，所以休息室里除了宋岚他没看到别人。这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他把宋岚当成刚被潜规则的小新人，宋岚把他当成和金子勋一伙。

　　这小子的脾气也是够爆的，不开口解释直接就开始动手。

　　这么一个暴脾气得罪了金家，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薛洋看着手里的照片忽然冒出一个坏主意，抬头冲金光瑶抛了个眼神，眉眼都带着笑。金光瑶浑身一阵恶寒，正要开口，却听薛洋道：“你怕不怕再得罪他们？”

　　金光瑶大致猜到他在想什么，颇为无奈道，“你又想搞事？可别乱来。”

　　“放心吧，我有分寸。”

　　什么分寸？还不是要和金子勋对着干？

　　金光瑶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还是叫苏涉派人两边盯着比较保险。

　　夜长只怕梦多，薛洋心里有了主意之后怕宋岚在自己找他之前先遭不测，当即决定先金子勋一步去校门口堵人。

　　这决定还真是对的。他在学校门口刚把车子停好就见一伙人气势汹汹地往这边走。想都不用多想就知道这伙人是谁派来的。不过他们却没有直接过来，而是在街口散开进了小巷。估计是打算埋伏，打他个措手不及。

　　薛洋下了车倚靠在车门上，随手从兜里抽出根棒棒糖，边吃边等放学。今天是模拟考，按照学校的规矩，考完就能走，只是不知道那小子要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他这正想着，教学楼里忽然出来个人，高高瘦瘦地背着个双肩包，走到门口看见他还愣了一下。

　　“你怎么在这？”宋岚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语气不善。

　　“我怎么在这？你看那边。”薛洋悄悄指了指巷口。有按耐不住的见他俩在这说话怕有变故，提了砍刀就要往这边走。

　　宋岚显然也看到了，扭头就要往学校里面跑。薛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连拖带扯把人往车上拽。宋岚挣不过，硬是被薛洋塞进了副驾驶座。不敢多做耽搁，薛洋连忙上车逃离此地，把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新提的跑车开起来就是爽快，薛洋提了速度在车流之间穿梭，有些遗憾这人挤人的时间段展现不出他开车的技术。他坐在驾驶座上得意了一阵，偏头冲宋岚点了点，“怎么样？”

　　“车很好。”

　　宋岚不咸不淡地评论了一句，坐在副驾驶座上身姿却板的极正，固执而拘谨地不靠在椅背上。薛洋注意到他抓着书包的手指有些发白，不由得感到好笑，轻啧一声，故意将手从操作杆上拿开，贴着他的腿蹭过又收回。

　　宋岚额上青筋一跳，努力克制自己发火的冲动，两片嘴唇抿紧又分开，冷声道，“你来找我到底要做什么？”

　　薛洋没有答话，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方向盘，笑着念道，“宋岚，十七岁，就读于市一中高二一班。母亲癌症晚期，父亲工资却付不起医疗费，一家人生活非常拮据。你去金家面试恐怕也只是为了赚些钱补贴家用吧？”

　　宋岚没有说话，只是抓着书包的手更加用力，扯得布料有些发皱变形。

　　薛洋轻笑一声，继续道，“你年纪小涉世不深所以不知道，金子勋背后势力大得很。你得罪了金家也别想着再找工作。这几天你也去别的公司试了吧？结果怎么样？”

　　结果当然是失败的，没有人敢和金家作对。宋岚想到那些客客气气却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几天来受到的委屈全都转成了火气，刺激的额上青筋更加明显。

　　薛洋见他这样笑的却是更加开心了，仿佛他的怒火很好地取悦了他一样，坏笑着凑近了些许距离，“不过我可以给你这份工作。”

　　宋岚闻言一惊，不可思议的神色在脸上短暂地停留了几秒，随即被质疑所取代，“条件呢？跟你睡/觉？你们都是一群混蛋！”

　　“还真不是一群混蛋，我和他们不是一伙的。起码我对你没那方面的兴趣。”薛洋无所谓地耸耸肩膀，继续说道，“如果我和他是一伙的，我干嘛要救你那么多次？”

　　你救我？？你什么时候救过我？？？宋岚被这厚脸皮呛住了，一时之间也忘了要说什么。

　　薛洋似是看出了他心里想什么，切了一声，解释道，“你看啊，我让你在我那儿工作就是救你，因为有我在他不敢动你。你以为找不到工作就算完了？你看看你脸上的伤，他们有的是手段把人逼死，比如……”

　　宋岚不解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可薛洋却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他忍不住追问道，“比如什么？”

　　薛洋一本正经地严肃道，“比如啊，把你抓起来关到小黑屋里，再找十七八个壮汉轮/着/上/你之类的。”

　　“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哈哈哈哈说啥都信咋这么好骗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岚登时气的满脸通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要不是薛洋还在开车估计真敢上去一把掐死他。薛洋笑够了，也到地方了。市医院的牌子就前面竖着。资料上说宋岚每天都会来看他妈妈。

　　车子在路边缓慢停好，宋岚解了安全带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比薛洋生吃苦瓜还费劲。

　　薛洋也不在乎他这道谢，解了车锁之后冲他挑了挑眉，十分自信道，“你总会来找我的。”

　　“并不会。”宋岚下车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两声喇叭声，接着是车辆启动的声音，宋岚进医院的时候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薛洋的车子已经不在了。他松了口气，步子也轻快了许多，连忙往住院部那边走。今天他来的稍微有些晚了，他父亲早就到了医院，看他进门举起手摆了摆，示意他先别说话。

　　宋岚放轻了脚步探头过去，看到母亲正在睡觉，了然地点点头。两个人一坐一站看了一会，他父亲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去外面。

　　宋岚正要说话，却被父亲打断。他咳嗽一声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沉默半晌之后才开口道，“公司要派人去国外的分公司工作，那边工资会比较高，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

　　“什么时候走？母亲知道吗？”

　　“刚和她说完。孩子，我不在的时候，你，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我每个月都会把钱……”

　　千言万语哽在喉咙，两个大男人站在病房门前眼含热泪互相望着。宋岚望着脊背微弯头发花白的父亲鼻头发酸。从母亲患病开始不过短短几年的时间，这个正在壮年的男人已经有了老态。男人伸出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收回手的瞬间却又忽然改变了主意，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

　　“孩子，照顾好自己，照顾好你妈妈。”

　　宋岚用力点了点头，悄悄把眼泪擦干。

　　这个家，现在只能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