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醉金迷》不可食用的土块

10、十

　　正如那个小助理所言，常若的事在剧组里仿佛是禁/忌一般的存在，根本没人敢私下议论。
　　宋岚私下问了许多人都没问出什么结果，反倒被他们劝告尽量少提这件事，免得又惹薛洋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如薛洋说的那样，他打他其实是在帮他。他说的那些话虽然有些道理，而且也的确像是那么一回事，但宋岚心里总觉得这人是在忽悠他。
　　不过宋岚自己心里清楚，他不是那种擅于和人打交道的类型，面上最常见的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半点笑模样都没有。但几天相处下来，剧组的人对他却都还不错。只是细细品来，这友好之中总带着一丝丝同情的意味。
　　宋岚最不喜欢像这样被人同情。表面上薛洋是帮了他，但实际上却让他心里不痛快，最可恨的是没有办法与那人争论。只能什么气都往肚子里咽，有苦说不出。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人这几天忙着拍戏，没工夫来挤兑他。
　　说起拍戏，这些天戏服还没拿回来的时候，宋岚除了背台词打听常若那事，剩下的时间就是按照苏涉的命令呆在拍摄现场看薛洋拍戏，认真学习怎么表演。虽然他心里多多少少对薛洋抱有偏见，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戏演的是真好。就好像他真的就是那个角色一样，一举一动都自然无比。
　　宋岚每次看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常常是导演喊了“卡”他都没从薛洋的表演中走出来，惹得薛洋一通笑话。
　　有足够的实力才有足够的底气，薛洋性格乖张做事张扬却能在娱乐圈屹立多年不倒，除了背后有金家撑腰外，有一部分也要归功于他精湛的演技和出色的业务能力。是他一直小看了薛洋。
　　这么一想心里暗暗地憋了一股劲，想要好好演戏表现一番，免得又被薛洋笑话。
　　又过了两天戏服才到，笔挺的军装穿在身上正正好好，衬出一身冷冽如霜。宋岚对镜子整整衣领扣好军纪扣，在片场等了一会儿才被苏涉带去拍定妆照。薛洋今天没戏，却没在酒店休息，在车上等他们两个上来之后跟着一块去了摄影棚，还美其名曰为“指导宋岚”。宋岚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到了摄影棚之后，薛洋人影一闪不知道晃去了哪里。直到宋岚化好妆站到镜头前面才发现，那人就站在摄影师后面抱着臂膀闲闲站着，见他看过来丝毫不吝惜地冲他笑笑，挑衅一般半露着一对小虎牙。
　　宋岚轻轻哼了一声，并拢鞋跟站了个军姿。皮质的长靴碰在一起发出一声脆响，他笔直地立在那里，像一把刚刚出鞘打磨干净的利剑，寒光闪闪，铁骨铮铮。面对的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镜头，周身肃杀的气质却更像是在战场上浴血搏杀，一挑眉一抬眼一挥刀一迈步，凛冽的直指人心。
　　薛洋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没看错，宋岚对着镜头有他自己的理解和表达方式，假以时日好好打磨，一定会成为最耀眼的新星。只是宋岚的脾气太过耿直，黑白分明，实在不适合演艺圈这种地方。即使出名也会被很快打压。
　　薛洋垂下眼睫轻轻哼了一声。他想看到宋岚清白被毁傲骨被折的那天，所有的天真期许一朝全毁，只是想想就觉得痛快。这世间本就污浊不堪，凭什么他宋岚就能不识人间苦，清清白白的做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第一次试拍结束，宋岚快走几步过来看看刚才拍的照片怎么样，看到薛洋站在那发呆不由得起了逗弄的心思，上前轻轻拍了一下他肩膀。
　　薛洋条件反射抬手就是一拳，宋岚早有防备，侧身躲了过去。这一躲却不小心撞上了摄影棚里打光的大叔，宋岚连忙站好连声道歉。
　　打光的大叔没有说话，佝偻着腰身拼命把帽子往下压，一边后退一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关系。小心翼翼地从帽子下面偷偷看着薛洋。
　　薛洋原本并没在意，听到响动只不过扭头瞟了一眼，转过头却又觉得有些眼熟，不由得又看了一眼。这一看，两个人却是对上了眼神。那位大叔顿时浑身颤抖了一下，顾不得什么转身就想往外跑。
　　“站住！”薛洋大喝一声。
　　男人止住了脚步，背对着他抖得仿若筛糠。薛洋走到他面前抬手摘了帽子，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面上表情阴郁片刻却又转为笑容，甜腻的太过，竟透出几分恶毒的刻薄，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常大导演怎么亲自来这小地方了？我还以为你在忙着拍电影呢。”
　　“薛洋，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常家，常家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还在监狱，现在就只有我和常若，我，我求你放过我们吧。”男人声音颤抖，疲惫的脸上满是恐惧，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
　　“我放过你？宋岚，你来评评理。”薛洋满脸无辜地看向宋岚，说道，“他们常家做了犯法的事被抓了，这关我什么事呢？这位常萍没被捕之前可是大导演，出来之后找不到工作还是我让苏涉给他安排了一下。怎么就是我不放过了？”
　　“……”等等，信息量好像有点大。
　　薛洋也不在意宋岚的沉默，把帽子摔到常萍脸上，冷冷道，“滚。”
　　男人抱着帽子踉踉跄跄地跑出去，背影狼狈至极。
　　宋岚心有不忍，忍不住开口，“没招你没惹你你对他发什么脾气？是因为常……”
　　“没你的事少他妈瞎问，滚！”
　　宋岚安静闭嘴滚去摄影师那边看照片。

　　屏幕的光打在脸上明明灭灭，宋岚忍不住想这薛洋和常家究竟有什么过节。
　　常家的娱乐公司，常家的演员，常家的导演，都姓常，都和常慈安有关系。十七年前的常家究竟发生过什么，惹来现在的薛洋多番针对？刚才他说常家犯法，难道是因为犯法才倒闭的？可这犯法和薛洋又有什么关系？
　　宋岚没忍住掏出手机，趁薛洋去卫生间不在的空隙飞快在搜索栏里输入“常慈安”“薛洋”“常萍”。但出乎意料的是，半点消息都没搜索到，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当年的消息被洗过，洗的干干净净不想让人知道。查来查去也只查到常家破产倒闭后常慈安自杀的消息，还有就是常家人被捕入狱之类的，详细报道一点都没有。
　　看来是得自己去问问清楚。
　　宋岚揣起手机左右看看，见薛洋还没回来，这边也没有要开工的意思，跟苏涉请假借口要去方便偷偷溜了出来。工作人员三三两两的原地休息，见他过来连忙起身打招呼。
　　宋岚点点头算做回礼，不多做寒暄直接问道，“请问看到常萍常先生了吗？”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不敢回答他这个问题，宋岚只得又问了一遍。
　　似是见他没什么恶意，有位小姑娘抬手指了指走廊那侧，语气并不是十分肯定，“休息时间常叔大概在吸烟室，但我也不确定，常叔很少跟我们说话的。”
　　“多谢。”

　　走廊的尽头处就是吸烟室，宋岚站在外面都能闻到里面浓烈的烟草气味，他厌烦地皱着眉头捂着鼻子，推门进去。
　　常萍坐在角落正在发呆，看是他来迅速掐灭手上的烟，低头将眼泪擦干。
　　“宋先生，是薛先生叫你来的吗？”
　　“不，不是，是我有些事想要问您。”宋岚摇摇头，被呛得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两声，“常先生，可能这么问有些唐突，但我真的很想知道薛洋和常家有什么过节。他为什么会这么对你们？”
　　常萍听完他要问什么之后脸色却是大变，不由分说地把人往外推。
　　“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你别问了，我求你别再问了！惹恼了薛洋谁都没有好日子过！你自己不要命我可还怕死！走，走，快点走！！”
　　“常先生？等等，常先生，常……”
　　门砰的一声在面前关上，宋岚摸摸鼻尖心里直说倒霉。但更倒霉的还在后面，他一回头就看见薛洋环抱臂膀站在不远处冷冷地冲他笑。
　　宋岚被抓了个正着，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正要开口解释薛洋的拳头就上来了，他只来得及将脸挡住，被打的毫无反手之力。
　　“我是不是和你说过少他妈多管闲事？前几天白挨打了是吧？你他妈能不能长点记性？查我？你是不是嫌活得太舒服了？”
　　“卧槽！薛洋！快住手！”苏涉闻声赶来看到这场面连忙上前把人拉开，“给个教训就得了，你这要把人打死吗？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啊，糖，糖你要多少我买多少行了吧？消消气消消气啊。”说完用冲宋岚使了个眼神，故意骂道，“这孩子，一点都不长眼，快走快走，还在这讨打啊？”
　　宋岚连忙起身，忍着疼痛往摄影棚跑，总算是安全了。
　　苏涉再进来的时候薛洋没有跟在身边，宋岚想他大概是先走了。苏涉没多说他，只让他以后别再提这事。宋岚点点头，装作答应，但心里还是觉得应该查下去。
　　后面的拍摄还算顺利，苏涉留下来要选照片，让宋岚先去把衣服换下来，之后回酒店准备明天拍戏。宋岚刚把衣服换好正要出去，门却被推开了。
　　来人看着他一愣，连忙道歉，“对不起！我以为薛洋在这的！这，哎呀，抱歉啊。”
　　“没事。他刚走。”
　　这人宋岚认识，叫聂怀桑，据苏涉介绍说是剧组的编剧。但就宋岚观察，这聂怀桑是剧组里少数和薛洋交好的人，关系很是亲密。应该是旧相识。
　　“走了啊，刚还说要等我的。这什么人啊。”聂怀桑抱怨道，眼珠一转来了主意，“你和苏涉等会要回去吧，正好正好，带我一程。”
　　“嗯，好。”
　　宋岚点点头，不再理他，仔细将换下来的衣服叠好。聂怀桑似是个闲不住的，玩了会手机觉得无聊，走到他旁边看他叠衣服。宋岚心想他既和薛洋早就认识，那么说不定对常家的事有所耳闻，想了想开口问道，“聂先生，你知道薛洋和常家……”
　　“嘘——别说啊。”聂怀桑慌忙阻止了他，“谁跟你说的啊？这事不能提。”
　　“……”
　　“等等，我刚刚进来的时候听那些员工说有人惹薛洋生气了，该不会就是你吧？”
　　宋岚沉默地点点头，顺便给他展示了一下手臂上的淤青。
　　这会轮到聂怀桑无语了，用关爱傻子的目光同情地看着宋岚，“你也是倒霉，谁都知道薛洋和这常家有仇，你还非得提。你是存心和他作对啊。”
　　宋岚叹了口气，无奈道，“打都挨了，总不能白挨吧，你要是知情就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聂怀桑摇了摇头，并不接受宋岚的卖惨，只是轻声提醒道，“我不能说，不过，有时候多翻翻旧报纸还是很有用处的。”
　　宋岚眼前一亮，在聂怀桑走后给晓星尘打了个电话。
　　“星尘，你有没有时间？抽空帮我去图书馆查一查，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