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路》何浣何否

8、灵剑戏路回

　　路回第二天是被一阵吱吱声吓醒的，本来路回梦里和路父在以前的家中煮茶论棋的美梦的时候，突然一只硕大无比的白老鼠从房梁上掉下来，砸在了两人眼前的棋盘上，还正好把路回的棋路堵了。更可怕的是，那只肥到都快没鼻子没眼的老鼠竟然开口说话了，对着路回“起床了起床了”的叫个不停，吓得路回整个人都弹了起来，抄起旁边的茶杯棋盅就扔了过去。可胖老鼠体积不小，反应却不慢，麻溜的闪了，把霉头留给了路回对面的老爹。
　　路回还处在自己把亲爹砸了的震惊里，那只逃过一劫的白老鼠又窜了出来，这回不再说人话，吱吱吱的声音居然在路回的耳朵边响起，一个激灵，梦中惊醒。
　　被吓醒的路回魂还有一半在梦里正龟速赶来，耳边切切实实的又响起噩梦般的吱吱吱声，那一半的魂立马以箭速回归本体，瞬间清醒。
　　路回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石石头前爪抱着一个绿油油的果子，后爪着床站在路回的床头，睁着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很是无辜的看着路回。
　　路回就这么保持着僵住的姿势大约持续了三息的功夫，才反应慢半拍的尖叫起来。
　　无怪乎路回会被吓到，幼年阴影仿佛从石头出现那一刻就被无限放大，随后将路回笼罩进无尽的深渊。
　　凌云千拂闻声而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浑身战栗着缩在床角瞪着另一角的石头，而床头的地方，仰倒在床上的石头正努力的想要翻身起来却因身体过于肥胖无论如何都起不来的滑稽样。但即便如此，还不忘抱紧自己的口粮。
　　凌云千拂看着眼前的画面，默默的收起手中已经半成形的剑，从而走到路回面前，看着还缩在床角的路回，又看了下还在使劲挣扎的石头，略微低头，迟疑的掏出一个和石头爪中一模一样，个头略大的果子给她。
　　路回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果子，再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凌云千拂，再看看被石头紧紧抱住，多了几道抓痕的果子。
　　？？？
　　路回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是被吓得还没有彻底清醒，没有伸手去接凌云千拂递过来的果子，只是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青翠欲滴的果子不知该作何反应。

　　那头还在为翻身而努力的石头看到凌云千拂拿自己的口粮给又瘦又弱还一来就和自己抢口粮的人类，瞬间就不乐意了，后爪蹬得更猛，还吱吱吱的乱叫，一个用力，终于翻过身来了，然后将爪中的果子一下塞进嘴里，三两下窜过去把凌云千拂手中的果子给顺了去，然后麻溜地溜到凌云千拂的肩膀上站定，抱着灵果对着路回吱吱吱个不停。
　　路回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口中的那颗果子还没有吞下去，那吱吱吱会化成一条火龙喷在自己身上。
　　被一只老鼠说道的路回，起床气都被激起来，暂时将害怕压了下去，刚想好好和石头算算账，肚子里一阵咕咚，顾不得还举着手在一旁的凌云千拂，急忙用手捂着肚子下床，向门外飞奔而去。
　　然而还未等屋里的一人一鼠反应过来又飞奔回来，路回又出现在门口，左手手扶着门框，右手捂着肚子，脸上隐忍之色非常明显，艰难的吐出一句：“师姐，茅房在哪儿？”
　　凌云千拂见路回忍得辛苦，便知是昨天吃坏了，于是拎着她的领子闪到离院子较远的一座茅草屋门口。
　　路回已经无暇顾及自己是被拎着过来的，到地方后直接就冲进了茅房。
　　凌云千拂心里还在感叹路回这情急之下的速度，而顷就脸色微变，飞逃而去。而就在凌云千拂离开之后不到半刻钟，以茅房为中心方圆一里之内的鸟兽等几乎所有动物也纷纷逃离。甚至有些灵智的灵植都肉眼可见的蔫了下去。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对此一无所知。

　　路回这一趟茅房之旅用时一个上午，来来回回一共跑了十几趟，差点被熏死在茅房里，最后路回是从茅房里爬出来的。这一天路回只有一个感慨，凡人吃仙人的东西，比不会饮酒的人一喝酒就开大还上头。连带着对早上抢了自己一个果子的石头默默在心里说了句谢谢。
　　路回以前觉得住在破庙隔壁一个月不洗澡的二狗子身上的味道已经是够臭的，或者在和酷暑时节和流民一起逃难的过程中，扎堆的人群里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也够挑战人的嗅觉了，甚至在流亡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野外腐尸更是避之千里。但是今天之后，路回的嗅觉记忆库又新增了一条。从茅房爬出来的路回，挣扎着迈着自己颤巍巍的腿向不远的小溪挪去。
　　无怪乎路回这一闹的动静如此之大。路回那天在桃园所看到的那颗灵树乃是洗灵树，所结果子有炼体之效，不过因果树的品阶不是很高，所以只对低阶的修士有效，而路回还没有开始修炼，身体所藏污垢必然不少，且路回的体质较弱，不仅是洗灵果，连凌云千拂所提供的绿团子和烤鸡都或多或少带了一些灵力，这些灵力对修士是可以增进修为的良药，对路回这个还没有开始修炼的人却只能起到除垢的效果。路回吃了不少，所以才遭了这么一通罪。

　　灵果将路回体内的一些杂质通过皮肤和排泄排出体内，手臂上一撮一撮的泥垢，饶是再乞丐窝呆过的路回都有些难以忍受，将自己洗了一遍又一遍。
　　好不容易洗去一身污垢，却找不到回院子的路。路回明白自己似乎是天生的对方向感不是很敏感，即使是走了好几回的路只要不是经常走都很容易忘记。
　　为避免自己不小心闯入什么门派禁地，路回便沿着小溪往上走。至少在路回认为，只要有河，遇到人的概率都会大很多。走了大概一刻钟，居然让路回找到了昨日被凌云千拂扔下水的溪边大古树的地方，因实在是虚弱无力，便靠在大叔旁歇息，一不小心便睡了过去。直到凌云千拂找来。
　　“师姐，有吃的吗？”
　　路回突然被叫醒，神智还未彻底清醒，所以没注意到一旁龇牙咧嘴的石头，因那一通排泄，肚子早就空空如也。路回是被叫醒的，同样也是被饿醒的。
　　“师娘找你。”
　　凌云千拂带着下山时所佩戴的面纱，见路回脸色苍白，轻微的皱了皱眉，于是在储物器中取出一份儿烤得金黄金黄还冒着热气的烤鸡扔给路回。随后便祭出一把形似柳叶的灵剑，顺手拎着路回的后领将人带上剑。
　　路回是第一次见这把剑，光是看剑身是很令人赏心悦目的，因为灵剑不是路回所熟知的那些青铜玄铁的颜色，而是通体晶莹，像寒冰打造而成。
　　但这把看起来很温润的灵剑脾气似乎不太好，路回刚落在剑上，便被毫不留情地抖落下去，灵剑把人抖下去之后还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像警告又像示威。
　　路回在落地的一瞬间下意识地把手中的烤鸡抱住，以免落在地上沾上灰尘。从地上爬起来确认烤鸡没有弄脏之后路回把烤鸡收入储物器中，脸色不虞的走到浮在空中的灵剑旁，抖了抖袖子，出其不意地扑向灵剑，死死抱住。
　　被突然扑到的灵剑和灵剑主人都蒙了，还不待凌云千拂说话，灵剑就带着身上死活不撒手的路回窜上天空。凌云千拂见状本想将剑召回来，但不知想到什么，便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天上窜来窜去的一剑一人。
　　“那只胖得分不清头和屁股的老鼠欺负我也就算了，连你也想欺负人，哼，我让你横，有本事你就把我摔下去。”
　　灵剑！！！
　　灵剑像是被气到的了，为了维护自己作为一把有脾气的灵器的尊严，浑身发出嗡嗡嗡的声音，又急速的在空中转了几个弯。但无论灵剑如何各种花式秀都没能把狗皮药膏似的路回摔下去。
　　路回被灵剑带着在天上从这头窜到那头，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窜了大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灵剑彻底没了脾气，认命似的带着人回到凌云千拂身边。
　　刚一落地路回就整个人都瘫在了地上，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忍不住吐出来。一旁的凌云千拂看着耷拉的立在在一旁发出呜呜呜声响的灵剑，又看向瘫在地上不一会儿又突然坐起来的路回，一字不发。
　　待路回恢复了些力气，凌云千拂才仿佛没事人一样带着路回慢悠悠的向铃木貅院子飞去。这回灵剑显得十分乖巧，而缓过来的路回则直接坐在飞剑上，从戒指里掏出刚刚的烧鸡。刚想扯下鸡腿，又想起早上的经历，心有余悸。
　　“师姐，这鸡不会吃完了又像今天那样闹肚子吧？”
　　凌云千拂面上一僵，飞剑也顿了下，好在又面纱遮挡，路回也没注意，只一瞬便恢复如常。
　　“不会。”凌云千拂自路回早上那一闹才想起路回是个普通人，所以为了躲避被熏晕的悲惨命运，就重新猎了只山鸡，抽掉其体内的灵力只留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后才敢烤了给路回。
　　“那我就放心了。”
　　路回得到保证，便放心大胆的吃了起来，还“好心”的问凌云千拂要不要也吃一点，被凌云千拂毫不留情的拒绝了。
　　“师姐，这鸡你是哪里弄来的，味道和我以前吃过的都不一样，感觉吃进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味儿，还会有一股热气在身子里流窜，窜得我难受，但是等我细细去感觉的时候，那股气又不见了，我不会有事吧？”
　　路回吃着烤鸡，觉得嘴里总有一股挥之不去的药草味儿，但又不会盖过鸡肉的香味儿，且吃进去以后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窜来窜去，还未修炼的路回不知道那是灵气，吓得路回赶紧住了嘴。
　　“对你有好处，无毒。”
　　凌云千拂长身玉立，怀里抱着剑鞘一动不动。
　　凌云千拂中途回头看了一眼吃得正欢的路回，一不小心飞剑晃了一下，吓得路回手里被啃了一半的烤鸡差点掉下去，自己也直接趴在了剑上。
　　“你还想来一次是不是。”
　　路回以为是灵剑又耍弄自己，报复似的一拳锤在剑身上，见灵剑没有反应，又继续埋头啃着烤鸡。因而也就没有发现坐在前面凌云千拂耳尖泛起点点粉色。
　　其实刚刚抖的那一下是凌云千拂一不小心失神才导致灵剑晃了一下，实在是冤枉了灵剑，可怜被冤枉的灵剑有苦说不出，只能呜呜呜的低吟两声。

　　凌云千拂直等到路回把整只烤鸡都吃完才带着她落在铃木貅的院子外面，落地后召回灵剑，走到门口恭敬的朝里面行了一礼，路回也跟着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师娘，人带来了。”
　　“进来吧。”
　　“是。”
　　路回跟在凌云千拂后面进了院子。第一次来的时候路回没有仔细观察，此次再来，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番。比起凌云千拂所在院子的清冷，这里倒是多了几分人的气息，三四间小木屋环绕四周，中间以环游走廊相连，院子中间便空出一块类似练功的场地，空地靠近主屋的一处有一颗和小溪边那颗差不多大的灵树，郁郁葱葱，高大的树冠隐隐有将整座院子罩住的趋势，游廊下几座奇形怪状的假山，其中一座较大的假山上还缀有一寒池，冒着丝丝寒气。池中养着几尾巴掌大的红尾白头，长须宽嘴的鱼。至于后院，路回尚未去过，只知道应当是药田，因心中总有一股冲动想要靠近那里。
　　“拜见铃木前辈。”路回跟着凌云千拂走到被假山遮掩的一处隐蔽处，便见铃木貅正坐在石桌旁煮茶，手中正把玩着一件绿油油的小炉子。
　　“在我这里那些虚礼就免了，来，小拂儿，你看看这个丹炉怎么样？”铃木貅看到两人进来，像稚儿得到新玩意儿忍不住要和他人分享般的兴奋，眼中是藏不住的春风得意。
　　“青龙玉，极品灵器。”
　　路回走近看了才看清原来这是一个丹炉，圆肚四足，周身刻有飞龙在天的图案。
　　凌云千拂略微探查后便得知此炉子乃是用玉中极品青龙玉，辅以阴阳五行八卦阵法炼制而成，且还探查到有一丝铃木貅的气息，应当是在炼制的时候加入了铃木貅的精血，这样的灵器日后若是能得造化，有很大可能生出灵智修出灵元而成为炼丹师必抢的宝物。
　　“无趣，这么简单就让你看出来。前不久松阳老头央我给他爱徒秋匕练一件丹炉，这老头吝啬得很，对自己的徒弟倒是出手大方，这青龙玉便是他四处寻访所得，听说还因此耗费了五十年的修为。”
　　凌云千拂不知该如何接话，索性铃木貅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随手将手中的青龙玉鼎放在石桌上，然后起茶，让两人都坐下才慢慢品茶。
　　“对了，我昨日从掌门师兄那里帮路回要了块内门弟子的令牌，把她记在了我名下，你稍后带她去见见礼堂的付长老，登记一下，让顺便领几套内门弟子的衣服，然后在宗门转一圈就行了。师兄的意思是门派招新也快到了，届时和新弟子一起举办入门仪式就行。”顿了顿又补充道：
　　“我和你师傅都经常不在，平时就让她住你那边，要是不便，就在你旁边再建个院子。”
　　铃木貅把路回的安排和凌云千拂讲了一下，又交代了一些琐碎之事，丢给路回一些入门所需的丹药和防身的法宝，便丢下路回和凌云千拂两人出门去了，根本不给凌云千拂反对的机会。
　　凌云千拂看着这个彻底被丢给自己的大型包袱，脸都黑了，虽然知道自己的师傅和师娘不靠谱，但是没想到居然那么不靠谱！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更是仿佛有能冻死人的冷气咻咻咻的忍不住往外冒。
　　路回不敢触这个眉头，只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但再怎么降低她也还是这件事的主人公，所以还没等路回想好怎么哄人的时候就被凌云千拂拎走了。
　　凌云千拂将路回按照铃木貅交代的那样走过场似的转一圈之后，顺便通知工堂的弟子在自己院子旁新建一个院子，样式按照现有的院子即可。又在宗门内转了一圈后就带着路大包袱回到自己的院子，把人往院子里一丢，说了句“你暂时住这里，我要关闭几天，没事别来打扰我。”的话就直接回房闭关了，留下一脸懵的路回呆在院子里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