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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首战告捷 ...

  •   傍晚日头西落,无应门里纷纷点起灯笼,橘色的暖光照着李君汝的病容也泛开好看的气色,开饭前李君汝披了棉斗篷,淡蓝色的绢布上浮着红梅刺绣,领口的毡帽也是厚实饱满。

      李君汝被侍女丫头扶着坐在门口,寒气惹得她微微咳嗽,“夫人天冷寒气重,您还是回屋里休息吧。”丫鬟在一旁劝着,同时把烧好的碳炉摆在李君汝身侧,又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

      李君汝搓了搓手,低头细细揉搓左腕上的木镯,轻声道:“不碍事,我等等显弘,今天怕是回来的晚了,不知是不是又被门主训斥了。”李君汝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院里李显弘热络地和谁谈着什么,李君汝才松口气,转身对丫鬟道:“把炉子搬进去吧,也扶我进去。”

      李显弘拉着弓满盈的手进了议事堂,亲自引荐弓满盈给裘刃认识,就去梧桐院请安姐姐去了,只留裘弓两人,裘刃看弓满盈一身华贵之气,也是不曾怠慢,弓满盈笑道:“早闻无应门是江湖大家,武林正派,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裘刃拊掌大笑,又叫来管事给弓满盈看茶,两个人饮茶谈笑,颇有相见恨晚之感。弓满盈道:“不瞒门主,我此次前来,正是要与门主谈一门生意。”裘刃眉锋微挑,抬眼示意弓满盈继续,“您门下武学精进者不在少数,我武功不济,家母希望我能拜入贵门,好学得一身本事,同时钱庄也十分期待与贵门在银钱上能有所交流,毕竟这路子要想通扩,怎么少得了裘门主的扶持提携。”弓满盈说得诚恳,又温言知理,裘刃对他颇有好感,况且弓家家业庞大,资金充裕,对无应门也是一桩好事,当即裘刃答应下来。

      “明日你便随着显弘去观瞻傅己元一战,到时候安排给你们好位子,仔细瞧着,等回来我召集一众门生迎接你入门,顺便再定好你的武阶。”裘刃仔细安排,还问弓满盈是否有遗漏不妥之处,弓满盈摇扇轻笑,只连连说周密周密。

      第二日,无应门口早早就聚集了乌压压的人群,巧的是,昨晚落了雪,经过一夜落雪沉积,白皑皑一片,小童换了厨娘给添置的新棉袄,也想做完手里碎活儿,赶在中午去看一场比武,异域来的武学天才和无应门二把手,怎么想都是一场空前绝后的比试。

      傅己元在院里推举石块,旁边柳梦梅靠着柱子站着,“傅己元,对付那个小子你有几成胜算?”她的语气十分中肯,任谁听了都觉关心,偏偏傅己元就听出那口吻里的讥讽,冷哼一声,“奶娃娃而已,喜酒都吃了,哪里有吃败的道理。”

      两人谈话间,厨娘过来请吃早饭,裘刃顺便带了只烤鸡,酥皮香油,“傅大哥,走,去我屋里,我提前给你好好庆祝一番。”

      傅己元覆掌大笑,任凭裘刃引着,谈笑而去。

      厨娘在旁心生羡慕,口上啧啧:“瞧瞧,门主待他真如兄弟,你说是不是。”厨娘左手挎着饭篮,右手一个劲得拍着大腿,侧脸一瞅,发现刘姑娘已经走到门口,正欲出门,忙喊道:“柳姑娘,姑娘,不吃早饭了?”

      柳梦梅没心思听厨娘嚼舌乱语,拿了厨娘篮里的馒头,就往大门走,听见厨娘喊话,示意性的摆了摆手,出门时眼中尽是不屑,心中念道,傅己元,你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午时,太阳已经升到天中,附近的百姓是午饭刚过就出来看热闹来了,还有小门小派的耳目探子也来瞧上一眼无应门近来难得的武学比试,以往规矩是从十人之中最低层开始战起,往往层数尚未过半,就吃败连连,最近三年,榜上人物未动,榜内秩序也是风平浪静。

      无应门的战事台在齐胜街往南街口处,每当大的战事,譬如十榜之战大多约在此地,无应门早已成为武学标榜权威。台上地板由青瓷铺制,四方立柱用彩岩雕刻,华美坚硬,上面布满兵器划痕,也成就此柱立武精学之鸿意。离台沿街不远商贩林立,酒店旅馆也应接不暇,每到约战,总能吸引大批远近浪子旅客,观战游景倒也两不耽误。

      傅己元端坐在战事台下,在北面分别位列裘刃、柳梦梅和一干无应门生,再往西就是李显弘和弓满盈一行人,另有丫鬟服侍左右,李显弘凑近弓满盈,憨笑道:“盈弟,你可真有本事,这么多年姐夫可从来没有安排过丫鬟给我使唤,你一来就排着队往这赶。”顺手拿起橘子塞到附近侍女手里,右手在左拳头上划拉几下给侍女看,侍女憋笑,剥了橘子又递到李显弘嘴边,李显弘接了橘子,往弓满盈眼前一放,示意给他的。

      弓满盈无奈摇头,心道,这个傻子,虎头虎脑,面上仍是一派睿气祥和,接过橘子分为两半,两人便一半一半分着吃了。

      北面柳梦梅站在裘刃身侧,又为裘刃续茶添杯,裘刃问道:“梦梅,你看今日胜负如何。”刘梦梅动作未停,用眼缝瞄了一眼坐在下面擦拭兵器的傅己元,冷冷道:“傅己元必输无疑。”

      裘刃右手扣住柳梦梅添茶的手,示意茶水已够,柳梦梅身体微颤,僵住不动,待裘刃将手移开,才又恢复呼吸。裘刃摩挲杯柄,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方道:“原来你也这么看。”

      傅己元作为十榜之二,三年前一战成名,战杀当时第二位严裴,从此声名赫赫,被裘刃招入无应门。

      此时,战事台覆盖一层新雪,平整光滑,在太阳映衬下,熠熠闪光。忽然天空闪过白影,众人皆来不及细看,那白影已经稳稳落在战事台上,众人才看清散发赤脚,正是那异域怪人。

      弓满盈喝茶的动作停住,问道:“这人不是昨天和我纠缠之人?”

      “正是,昨日上午此人就已经在无应门大放厥词,想要一挑门主,被傅己元下了战书。”李显弘给自己添了口茶又道:“这个娃娃不过十三四岁,筋骨未壮,皮肉尚不健,昨日来时,我观他赤脚立于地且冻天薄衫,但面色无异,气息平稳,连脚掌都是平常肉红颜色,足见真气充沛,内劲扎实。今日一战胜负尚未可论。”

      弓满盈抬头,看见李显弘脸色少有严肃,浓眉微蹙,薄唇轻抿,到添了几分稳重魄力,弓满盈顺着他的方向看去,此时,傅己元也已经跳上战事台。两人气氛紧张,一触即发。

      待战事台四角战鼓擂起,轰轰隆隆的声音淹没群众的呼喊之声,只见台上,北辰率先抽刀,健步上前!

      傅己元心下好笑,果然此人毛躁无理,刀法也是粗鲁,当即双拐上臂。

      两人交锋间,北辰气力颓于下势,被逼得连连后退,傅己元再添攻势,双拐弯刀立出,气沉下盘,大有一招取命的架势,北辰调整呼吸,僵持间,左脚横扫积雪,激起一片雪帘,傅己元视线受阻,沉稳的脚力仍是岿然不动。

      “不妙。”李显弘突然出声,声音不大,像是喃喃自语,弓满盈奇怪道:“你说那娃娃?”

      “非也,是傅己元不妙。”

      不等弓满盈再去追问,台上已然惊天逆转。

      北辰以雪为掩,接力仰面后仰,趁机旋转身体,凑到傅己元身侧,傅己元下盘收力不及,待弯刀刺出,自己的左侧小腿已经冒出血珠。

      好锋利的刀!傅己元大惊,砍破棉衣自己竟无甚感觉,之后而来的刺痛灼烧感让傅己元又惊又恼。

      台下众人皆是惊呼,不想那异人小小年纪刀法如此精进,众人越聚越多,整个天元街被围得满满当当,就在对面客栈二层,看到战事精彩,楼上客人纷纷按耐不住,匆忙付了茶钱跑到战事台观战,只有一人还稳坐窗边,那人墨眉星目,背着粗布包袱,一把用泛黄的麻布包裹的沉剑斜立在四角桌旁。

      眼睛紧盯战事台方向,星目里泛着秘不可见的凶狠,但转瞬消失,又恢复平静,端着茶碗一饮而尽。

      在看台上,北辰自从以雪为掩,加之行动迅速,傅己元几次近身都未能得手,他开始感到恐惧和不安,北辰的眼睛黑不见底,像一对窟窿,吸走他所有的精气体力,傅己元数次以为自己在和幽灵过招。

      北辰见傅己元精神开始涣散,便加紧攻势,变守为攻,再次贴身上前,漆刀横握,左膝弓步,挺上前来,傅己元回身便挡,两刀交锋,磁磁乱响,傅己元深感烦恶,跳将起来,北辰两腿受重,猛然一跪,左手撑地,右手反握漆刀,横挡住在上方的傅己元。傅己元已是杀心大起,喘着粗气,念道:“死来!”

      风吹帘动,乌云遮日,周围瞬间阴沉下来,反常天气丝毫不影响傅己元杀伐决心,待弯刀从两侧逼近,北辰右脚左勾,想倒刺一样攀住的傅己元侧腰,一个游龙打弯儿,借助漆刀奋力一挣,盘附在傅己元的背上,两腿劈开,傅己元大惊,一时竟难以挣开,好大的力气!待牵制住傅己元,北辰猛然下刀。

      “哐当!”

      刀身插进雪地,距离傅己元的脖子仅有半寸。

      “什么意思?”看着落在傅己元头前的裘刃,北辰皱眉。

      “此战只有输赢,不伤性命。”裘刃看着趴在地上的傅己元,眼珠微侧,又对着北辰,温言道:“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武学根基。”

      北辰拔刀而起,傅己元跪倒在裘刃身前,将头深深埋在雪里,颤抖道:“在下学艺不精,不配做无应门生,请门主责罚。”

      “傅大哥哪里话,切磋比试,胜负常有,何谈自责之理,快快请起。”裘刃身形未动俯视着傅己元。傅己元闻言大为感动,再三叩首,被门生扶着下去了。

      “我可以和你一战了么?”北辰握刀而立,目光灼灼,风雪中站立,裘刃恍惚间感觉他像是行走在雪夜的索命徒,凌乱的头发下埋藏着一双勾人魂魄的墨珠。

      “实话说,可以,不过不是今日,不如你先入我无应门,稍作几日休整,待你养好元气,再战不迟。”

      “小娃娃,你的脚已经泛紫,血气开始倒行逆施,莫要逞强。”李显弘不知何时站在北辰身后,旁边站着弓满盈,弓满盈没说话,眼睛看着裘刃带着的无应门生一众往回撤。

      “知道了。”北辰难得乖巧,开始自己用手抓顺战乱的头发。

      李显弘又将自己和弓满盈分别介绍,弓满盈对北辰仍是心有余悸,那一记飞刀还是记忆犹新,脸色欠佳,只站在李显弘身后,时而附和,时而默不作声。李显弘倒是对北辰十分兴趣,拦住要往回走的北辰,问这问那,比如冬天冷否、赤脚为何、师出何家之类。

      北辰回应冷淡,只是调息运气,就不再理会。

      李显弘回头,面有迥色,抱怨道:“盈弟啊,盈弟,居然会有小孩不喜欢我。”他满脸不可思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弓满盈瞧他神色,宽慰道:“李兄,这天下哪里有人人都喜爱之人。”说到这里,弓满盈像是想到什么,眼神黯淡,又补充道:“若是股掌权术,覆雨翻云,别人的喜恶,又何必在意。”

      李显弘若有所思,骚了搔头,一把搂过弓满盈的肩膀,笑道:“那别人喜恶我暂且不论,只求盈弟莫要嫌弃我。”说完哈哈大笑,当然就没有看见弓满盈余光当中隐藏的深长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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