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菲尔德庄园》彼淇之桑

1、第 1 章

　　我恨透了伦敦的雨天。

　　一片雨雾被风吹过来，挡住了我看向窗外的视线。远处传来风的怒吼，被撕扯得凄厉而悠长，仿佛愤怒的魔鬼在诅咒这糟糕的人间。这声音让我觉得讨厌，幸好它很快就消失不见了，不过我知道，它像是蛰伏在黑暗隐蔽角落的小小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幽灵一般冒出来，张牙舞爪地又一次吓唬你。

　　房间太暖和，玻璃上出现了浅浅的雾气，我无意识地在上面涂涂画画，An……Antoinette。这个名字仿佛有一种魔力，仿佛绝代佳人从古旧的画像上走下来，丝绸的裙裾拂过地面，发出优雅而华丽的沙沙声，让我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得很远。

　　对这个名字我总是怀有一种复杂的情感，既熟悉又陌生。我想，也许是因为我的外祖母（maternal grandmother）的缘故。也许是孩提时候听过的，隐隐约约记得，她仿佛叫Antoinette。因为这个，在去外祖父家那冰冷的大宅时，我特地去翻了我们家的织锦挂饰，在那些祖先的名字中细细搜寻。Antoinette Marie Liliane Howard, nee Rochester，真是一个美丽的名字。但在我的印象中，外祖父从来不叫她Antoinette，而是May，那么，是谁叫Antoinette呢？

　　“安，你怎么坐在窗边呢？你不冷吗？”杰西卡走进房间，打断了我的思路。

　　“不，杰西，我很好，谢谢你。”

　　“Antoinette，”她走近，瞥了一眼我的涂鸦，“可怜的断头王后。我没想到你对她有兴趣。”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玛丽和乔治安娜在楼下，我们要演《唐璜》，你来吗？”

　　我婉拒了她。她看起来有点失望，犹豫再三终于还是说了：“安，自从你上次回家后，就变得怪怪的了。就像着了魔一样……”

　　“杰西，我想，我只是有一点低落，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好吧，好吧，让我们给忧郁小姐多一些时间。”杰西卡努了努嘴，这是她表明不满的小动作。

　　门咔哒一声轻轻阖上了，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可是，那些精灵一样的思绪却消失无踪了，我尽力回想，也一无所获。人的思维真是奇怪的东西，不是么？就像尼亚加拉大瀑布一样哗哗在脑中流过，如此丰沛而盛大，但是当你想要把他们收集起来时，它们又像伦敦那惹人厌烦的细雨一样，快速又狡黠地渗入地面，渗入脑海的黑暗深处，只留下一点浮光掠影似有若无的痕迹。

　　我叹一口气，把目光从已经渐渐变暗的窗外收回，拧亮细亚麻布灯罩的小台灯。

　　楼下传来钢琴声，莫扎特一贯的清丽优雅，仿佛一把圆润的珍珠被不经意撒落，高高低低地弹跳着，清脆而活泼。

　　是唐璜的唱段。

　　浪荡子睥睨一切的骄傲倜傥。

　　突然，钢琴声戛然而止，静默了一阵，紧接着，有人急促地跑上楼来。最后，足音停在我的门前，门被猛然推开。

　　是杰西卡，她的手还放在门把手上，面颊因为剧烈运动泛上红绯，神情却是异常沉重：“安，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个坏消息。”

作者有话说

　　关于本章中的英文名：
Anette，安妮特，昵称Ann安，实际上，Anette也是Ann/Anne的异体。
Jessica，杰西卡，昵称Jessy杰西。
外祖母的名字中，nee Rochester意为婚前姓Rochester。外祖父称外祖母为May是从外祖母的中间名Marie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