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滂沱》竹夭君

18、挡劫

　　昨夜一道惊雷刺透酣梦，不少人自梦中醒来，以为大雨将至，起身披衣掩紧门窗，岂料一夜无雨，月色清明，直至旦日，明朗的阳光落在嫩绿的叶尖，承受不住阳光的重量，叶尖一低上面的晨露便坠到草里，再看干爽的地面哪有下雨的样子。
　　昨夜的惊雷竟是一场梦？然而不仅一个人听到，只要是不聋的都听到了那声巨响，这真是奇了怪了。
　　朱明山在朱骐睿门外来回走了一个时辰，今早仆人伺候朱骐睿洗漱时发现朱骐睿陷入昏迷，嘴上枕上都是血。若谷眼都没睁全就被人架到朱骐睿房中，若谷傻眼，先生可没说还会吐血，他强装镇定要众人都出去，他别的不会，只能贴个符。人都走后，若谷摸出怀里的一把符纸，手忙脚乱的贴了起来，贴了一张，待符纸沁入朱骐睿身体，朱骐睿还是一动不动的昏迷着。若谷摸摸头上的冷汗，虚的站不住，只好再贴一张。
　　“先生啊，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就见不到阿福了！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北无阿弥陀佛。。。东无。。。”
　　先生，你快回来救我啊！
　　沉霄瞪高景行一眼，“说什么傻话，与你有什么关系！”
　　高景行坐起来，离开沉霄的怀抱，他低着头，缓缓地说，“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全了，但是我进入朱府后没多久，朱骐睿就病得不能下床了，他原本身体弱，没人怀疑到我身上，就连我自己一开始也并不知情。后来我发现每次遇到危及身体性命的事，我都能避过，在朱府我竟没生过一次病，即使我怕冷也不会发热伤风，每每这时，朱骐睿的病情都会加重。”
　　沉霄迟疑，难道是朱骐睿给高景行挡劫？这就说得通为什么月离明明该受万劫却过得如此顺遂，可是南斗六星君甚至不敢让窈明一窥月离的命数，又怎么会违逆天道给月离的轮回中加一个挡劫之人？他安慰高景行，“许是巧了，你何必这么自责？”
　　“我也想是巧了，为了证实都是巧合，有一次我三天没有吃饭，三天后，朱骐睿病到水米不进，药石难入。这不是巧合，我母亲说过我的名字是一个仙人所赐，他指引我进入朱府，会保我一生无虞，我那时才明白，我的一生无虞竟是用朱骐睿的身体换的。”
　　沉霄盯着高景行自责的脸，警觉起来，“仙人？什么仙人？”
　　高景行摇摇头，“我不记得了。”
　　“即使你离开朱府也没有用吗？”
　　“没用，我离开过，但是命运像是把我和朱骐睿绑到了一起，我的出走没有给朱骐睿带来丁点起色，我知道，一旦我在外面遇到了任何危险，遭殃的都会是朱骐睿，我又回到朱府。”
　　沉霄恍然大悟，为什么高景行把朱家看的如此重要，他还记得初到朱府时高景行对自己格外警惕，满是不信任，原来他早就知道朱骐睿的病是医不好的，沉霄弹了一下高景行的额头，“你知道你的安危关系着高景行的生死还不爱护自己的身体。”
　　高景行抬眼望着沉霄，“你没来之前，我一直都很在意自己的身体，甚至饮食都是清淡，但你到朱府为朱骐睿诊治那天晚上，我故意穿的单薄站在你的房门外等你沐浴完，第二天朱骐睿的病也没有加重的迹象，我以为。。。你真的可以解了这段宿命。”
　　沉霄说不清自己现在的感受，他知道有人为高景行挡劫，有几分庆幸，这几分庆幸也成了罪恶感的温床，在天上时，月离为天家尊严而活，在这一世，他又要为了报偿朱家而活，沉霄何尝想看到这样的月离，另一方面，为月离安排命运的人又是谁，是母后？还是伯曦？
　　沉霄让自己暂时不想这么多，他握着高景行的肩膀，“这不怪你，这不是你的选择，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开这个宿命。”
　　高景行感受到肩膀上坚定的力量，他从沉霄的眼睛里看到承诺的坚决，高景行却摇头“你无需承诺什么，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朱府为朱骐睿医治，还处处帮我？你真的不知道给我名字的人是谁吗？”
　　沉霄虽不知是谁给了高景行名字，但他有种预感，这个人是他非常熟悉的人，“我真的不知道，我帮你和朱骐睿。。。可能也是命运使然，朱骐睿的身子你放心，我还有个徒弟在，我已经把我的真气炼化成符咒，若是严重，多贴几张足够撑到我们回去。你好好休息，我去饮马，你歇好了我们就赶路。”
　　有沉霄在，高景行感到内心深处的安稳，沉霄在，朱骐睿一定会没事，高景行点点头，倚着身后的树，垂下眼睑，闭目养神。沉霄稍稍放心高景行的状态，与此同时，他的元神一动，天界有人进了禁宫，是窈明。
　　窈明气势汹汹地要找沉霄理论刚才触犯天道降雷警示的事，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沉霄抢先说道，“有人操控着月离的命格，替他找了一个挡劫的人。”
　　窈明震惊到自己忘了来做什么的，他站在原地，久久没回过神，“你说有人操控月离的命格？”
　　沉霄颔首，把高景行与他说的都告诉了窈明。
　　了解事情始末的窈明仍是不敢相信有人居然有如此大的胆子，去操控一个谪仙的命格，先不说这是明目张胆的不把后土娘娘的天命放在眼里的行径，单说将谪仙的劫数转到一个凡人身上，本就是触犯天律的，如果这不是后土娘娘暗中授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用一只手就能数出来，窈明想到什么似的抬眼观察沉霄的神色，果然，他的脸色并不好看，看来他们这次是想到一起了。
　　伯曦，真的会是伯曦吗，可是时间对不起来，月离轮回的时候，伯曦在北海，六星君岂是连伯曦人都没见到就会帮他办事的吗？这件事背后定没有那么简单。就沉霄目前的状况来说，知道的少不一定是坏事。
　　窈明开解到，“你现在无需多想什么，眼下你把凡间的事先处理好了，月离的事也急不来，若是你现在把轮回的事给月离点破了，朱骐睿代他就会承受天谴，事情恐怕更一发不可收拾。”
　　“我明白。”
　　窈明松口气，好在沉霄还会思考，他走到沉霄跟前，“你伸手，我把可以探查三世记忆的人道法术传给你。”
　　沉霄没有立即递过手，他说，“我已经找到月离了，不需要了。”
　　窈明直接拉过沉霄的手，嘴里咕哝道，“这可是我好不容易给你找的，总不能浪费了我的费的功夫。”
　　沉霄的手心一热，窈明已经把术法印刻在沉霄的神识中，沉霄猛地地抓住窈明的手，运气去探查窈明的三世，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
　　窈明知道沉霄是拿自己练手，他笑道，“这是人道的法术，是不可以探查神仙的，但是神轮回为人时就可以用此法了，不过也不会让你把对方的三生全过一遍，只会呈现出比较重要的事情罢了。”
　　沉霄松了窈明的手，凝视着自己的掌心，若有所思。
　　窈明才想起自己来的这段时间在人间已经过了好几天了，问道，“对了，凡间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沉霄没有出声，窈明见他魂不守舍就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沉霄猛地抬起头，直愣愣的看着窈明。
　　窈明想到了什么，心中不禁暗暗叫糟了！
　　沉霄高景行回到朱府时，若谷小鸟似的扑到沉霄身上，“先生你终于回来了！”声音是喜极了，可很快呜呜的抽噎起来。高景行不及多问，就直奔朱骐睿的房间。
　　沉霄见若谷还活蹦乱跳的知道朱骐睿是挨过这一劫了，想来当时定是把小东西给吓坏了，沉霄拍拍高景行的脑袋，“好了好了，这一次多亏你了。”
　　先生是在夸我吗，若谷想，可是。。。若谷抬起头，疑惑地问，“先生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沉霄解开若谷系在自己身上的胳膊，边走边说，“我自然神机妙算！”
　　若谷痴迷的望着沉霄，钦佩的说，“先生真是厉害，那天真是把我吓坏了，朱家大少爷好好的就吐血昏迷了，我把你给我的符纸贴的就剩了两张，总算是把他贴醒了，我当时都觉得我是死定了！”
　　沉霄瞟了一眼正拍着胸口给自己压惊的若谷，心虚了起来，如果当初少给了若谷几张符纸，便真是坑惨他了，沉霄良心未泯，决计以后要对若谷温柔一些。
　　沉霄走到朱骐睿房间门前时，高景行已经退了出来，两人对视一眼，高景行说，“他没什么大碍了。你去看看吧，我要和老爷汇报一下茶叶的事。”
　　沉霄点头，高景行经过若谷身边时，摸摸他的脑袋，温柔笑着说，“幸亏有你在，这次辛苦你了。”
　　若谷以为自己眼花了，高景行居然会笑得这么人畜无害？